秦洛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不，饭局已定。“你这是——”邱达有些疑惑，晃晃头。“噢，这菜也是秦洛丹点的，她什么都给安排好了，她怕我不会点菜，就做了主。”邱达又晃晃头，问：“我的‘老三样’呢？”“应该马上就到了，我刚才问过点菜的、管事的，都说没有，现在是吃饭的当儿，客人多，他们忙不过来，你这‘私家菜’自然是不赚钱，他们懒得做，我故意把钱押上，给他们跑腿钱，让他们去别的地方买去，高价买去，估计他们装模作样一会儿，就该给端上了，真是人心不古！”等到‘老三样’上齐。邱达先挟口小葱豆腐，看到桌上的“梦之蓝”白酒，拿起来，打开，嗅了嗅，又端详着，“噢，这可是好酒呵，行，咱爷俩今天就腐败一回！不醉不归！”说完，他不用魏子明给他倒酒，直着瓶子往自己的酒杯咕咚咕咚地倒下去，手一直在抖，那酒泼溅得到处都是。魏子明觉出异样，赶紧上前止住。邱达住了手，有些垂头丧气，说，“不瞒你，从汶川回来后，我一直在喝，胃都喝出血了。真不知哪天会不会就这么喝死了，也好，陶渊明不是说了吗“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最好。”“那——那别喝了——何苦呢？”魏子明焦急地劝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不用担心，我还不想死，你不用劝，我有办法。”邱达说着，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往自己刚才的酒杯中倒去，手还是在抖。

魏子明头一次看邱达这样喝酒，不知这样喝真的能减轻酒的度数，还是求个心理安慰，但他知道，想要劝止邱老师不喝酒，真是比让黄河倒流还难。等到魏子明给自己的杯中也倒满酒。邱达端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下来。他一脸凄然，沉重地说，我们这第一杯酒，还是敬敬死难的同胞吧，有时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我们自己卡在那暗无天日的废墟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种巨大的绝望，该有多惨！死去的，活着的，生命之重，生命之轻，谁能承受呢。说完，邱达俯下身，将一杯酒洒在脚下。魏子明黯然地也照着做了。接着，两人也不相让，喝起闷酒来。酒过三巡。魏子明的手机突然响了。魏子明一看，犹豫着，不知接还是不接，是秦洛丹打来的。他看了一眼邱达，邱达没听见似的，顾自喝着酒，仍沉浸在悲凉的气氛中。铃声一直顽固地响着，魏子明只好接了。秦洛丹的大嗓门一下子传进来，“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怎么有女的不方便接呀？那事你跟邱老师说了吗？他什么意思呀？”真是煞风景！魏子明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回答。秦洛丹恼了，没好气了，在电话那头嚷着：“怎么？你们喝酒喝到驴肚里了？话都不会说了吗？你把电话给邱老师，我来说！”“这——”魏子明迟疑着。“这——这什么？你给不给——你不给，我现在立马就去——你等着——”“好了，你歇着吧——我给还不行吗？”魏子明也有些激了，脸红了，不自觉地高了声调，几乎被她逼得喘不过气来。邱达诧异着，他很少见到魏子明这样发火，然后，他看到魏子明赌气似地把电话递给他。“谁——”邱达一边顺手接电话，一边问道。“还能有谁——”魏子明绷着脸，侧向一边。“喂——”邱达接过电话。“邱老师好啊，我是小秦，我们要求你办点事，拿钱办事，只要这事办成了，我们不差钱，还有你一份。”“什么钱？什么事？”邱达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疑惑。

“唉——魏子明还没跟你说吗？他真是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窝囊死了，唉，就是——就是——唉，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等会你问问他就明白了，我这要不是先给你老开个头，他还不知敢不敢跟你说啊——”秦洛丹在电话那头一直大着嗓子说。“好吧，等下我问问他。”邱达看了一眼魏子明。魏子明的脸更红了，埋下头。“不过，小秦，不管办什么事，我是不会去给人送钱的，你们更不用考虑我，要是我能帮忙的话，我倒可以去说说。”邱达有些打不起精神。“好好，邱老师，你这可答应我们了，别客气了，我和子明一定要好好谢谢你的。”秦洛丹一个劲地表态。　　邱达放下电话后，关切地看了一眼魏子明，喝了一大口酒，像是看透了他的心底，说：“子明，你呀，和我犯一样的病，什么事总是先替别人着想，总不好意思求人，小秦说你们有事求我，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怎么也算是你的老师，咱俩还是忘年交，你客气个啥呢？”“这事儿……”魏子明心一热，有些感动，还有些委屈，眼眶湿了，赶紧低下头， “这事儿怎么说呢？” 他还是很难堪，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尤其想到这事还牵连到季思怡，心中真是异样的难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你就说嘛，只要我能做到的，唉，只怕百无一能是书生呵。”邱达又猛地喝了一大口酒，两腮沁出了酒晕。“这是生意上的事，这事需要找季思怡，通过季思怡找一下她父亲。她父亲好像当初就不同意我俩好，不知是不是这方面的原因，季思怡和我断了关系，我是没脸去找她，邱老师，我有个请求，你就是去找她，也别说是我的事，好吗？”“她父亲？我还真没问过她父亲是何方神圣？”邱达纳闷地停止喝酒。“她父亲是咱滨口市海事局局长，专管这事！”魏子明抬起眼睛，定定瞅着邱达。“什么事儿？”邱达又端起酒杯问。“秦洛丹想把生意从陆上扩大到海上，要买一艘加油船，给港内来往的船舶加油。说是很有钱赚呢。可加油船在海上跑，需要在海事局备案，正常是可以办的，不违反什么原则，但你知道，咱这地方，正常的事也得不正常的办，没有领导打招呼，海事局下面的危防处是不会给办的……”魏子明紧蹙双眉，灌了一大口酒。“哦……是这么回事儿……”邱达站起身，双手交叉架在胸前踱到窗边，凝视着遥远的迷迷茫茫的海平线……“邱老师，你别为难，这——我——”魏子明不知说什么是好。

顷刻，邱达蓦地转过身，坚定地说：“好吧，这事交给我吧！正好，我和思怡挺长时间没联系了，也想和她唠唠，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你这是给我一个机会呢。人是活在现世里的，都食人间烟火，人求人是免不了的，你不用替我考虑， 我想帮你们还不知怎么帮呢？只是不知能不能帮成，我尽力去说，放心吧……”魏子明心中一震，眼眶又湿了，他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是暗下决心，邱老师啊邱老师，不管成不成事，我一辈子都要对您好啊。邱达坐定后，也有些激动，正襟危坐，像是要去完成一件壮举样的，他想了想，说：“子明，我想了一下，你给我印个名片，名头就印你们公司的特邀顾问，以我的名义去谈，这样，名正言顺，你就回避了，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这可是不取一文的顾问，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你跟小秦说说，否则我就摞挑了，你是知道我的。”“那——好吧，老师，‘丰田车’？你说什么‘丰田车’？”魏子明当然相信邱达说的是真心话，他不会图钱的，只是听不大明白，感觉邱达好像有自己的法子，不会白白求人办事，这怎么行呢？。“好了，你别问了，咱们喝酒。”邱达看到魏子明难受的样子，打着圆场，“最近网上不是常说吗，天空飘过五个字，‘这都不是事’，想活着，要活好，没有错，你不要怨小秦，她一个女人家，张罗那一摊事也不容易，你不要考虑我，我知道我自己做不了什么买卖，但这不妨碍我理解别人做生意，现如今，好像不求人就办不成事似的，哼，这就是达尔文‘适者生存’理论吧。”魏子明听着，听着，真是莫名地感动，邱老师说起话来，真是让他舒服。同时心里恨恨的，恨着秦洛丹和洪力世那样现用现交样的势利眼。俩人的酒越喝越多，朦朦胧胧中，魏子明眯起眼，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也是俗不可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