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业务的增加，秦洛丹又买了几台大油槽车，配了人手添加了粗油管子，还是忙的有些不可开交。但是身累心不累，算算账，刚开始他们一个月能挣几万元钱，后来一个月十几万、二十几万。这除了差价，还在于秦洛丹已打通了路子，成为行家里手。这加油表就大有文章，可以调快一些，临要加完，再轰几脚油门，空转两圈，油量钱就赚下来了。还有，结账若是按跑表计算，就要调油，拿化工料调，拿低品次油调，还可以加温，赶上烈日，油槽车在烈日下暴晒，总之要把油弄的比重越轻越好，越低于标密赚的量越多，虽然油的比重轻了不抗烧，但是很少有人能烧明白。这是暗里的招数，明里的招数是和那些管油员同流合污，合伙留量，多报账，再分赃。这一行当要想真正赚到钱，最重要是要赚到量，赚一吨油就几千元，太过瘾了。潘多拉魔盒一打开，这些俗称“油蚝子”的人群，都跑得没边了。秦洛丹看出魏子明很纠结。在做手脚时，他都慌慌张张的，把亏心事都写在脸上，他真是太老实了，容易坏事。无奸不商；马不得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这些话，跟他说了也不起多大作用。大家都这样做，我们不这么做怎么能竞争过人家？她顶多用这句话打发他了事，再不让魏子明知道了。飘飘忽忽的，魏子明感觉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有钱了，好过了，秦洛丹给他身上备足了零用钱，他不用再为钱发愁了。我竟也可以有钱？他有些不能相信。

秦洛丹挣到了钱，没忘了给魏子明武装一下。她先给他换了新手机，本来旧手机还能用，魏子明知道她的用意，她曾经不痛不痒地说过，你是不是一看手机就想起老情人呵。稍后，她又要给魏子明换车，魏子明推三阻四。秦洛丹不答应，怒容道，咋的，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不是？跟着我，我就是让你有好日子过。魏子明像俘虏一样就范了。于是秦洛丹鸟枪换炮，把自己的现代车换成了宝马，把现代车倒给了魏子明。又多加了人手。两人从具体的加油业务中抽身出来，分别负责联系客户、算账、现场监督，开始像模像样地做起老板来。一天晚上，秦洛丹打电话告诉他，要陪客户吃饭，稍晚点回来。魏子明已习以为常，自从生意做起来后，两人都要经常陪客户吃吃饭，有时还得陪着去唱唱歌，谁回来晚都是很正常的事。魏子明一个人时，总是没心思吃饭。他就默默地窝在沙发里，想着心事，这是他的习惯。等到秦洛丹回来，只见她两眼放光，面容泛红，一脸惊喜，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她偎过来，带着酒气，说，老公，我今天可听说一个大好事儿，你想听不？这是秦洛丹兴奋时的称呼，魏子明很不适应这个称呼。每次听了内心里都是不良的反应，只是不便表露出来。别兜圈子了，不想听你不也得说吗。魏子明无可奈何道。嘿嘿。秦洛丹痴笑了两下。那我说了呀。我今天听人说，我们这个加油的买卖可以做到海上呢，就是给船加油，给船加油的量要比陆上大多了，一次至少几十吨，有的上百吨，甚至好几百吨呢，我仔细打听了，给船加油赚量，陆地上这些招数都好使，我们要是加油加到海上，那不可赚大发了。秦洛丹越说越兴奋，根本没有顾及到魏子明什么反应。

其实，自从加油挣了这么多钱，魏子明对钱还是没找到什么感觉。刚开始干时，他发着狠，没命地干，像是跟钱有仇似的， 拼命地报复，要把它踩在脚下，狠狠地踩，狠狠地碾。但是当真的挣到钱了，他又觉得无聊了，心里空茫茫的。秦洛丹却每一天都处在亢奋之中，每一天都要和他算计着挣了多少钱。每次秦洛丹兴奋地跟他透露挣了多少钱时，他都面无表情，一耳进一耳出，他只是心里感到安慰，还有一种异样的轻忪，好像补偿了秦洛丹当初对他的帮助。至于挣多少，钱在秦洛丹那儿把持着，他从不过问也不想知道，觉得自己就像小时候玩的冰上的陀镙，只要不停的转就行了。秦洛丹乐于一个人把持着钱，得意于魏子明也永远在她的手心里攥着。喂，你倒是在听还是没在听呀，我还有话没说完呢。秦洛丹看他发呆，推着他。“行了，行了，够花就行了呗，别折腾了。”魏子明有些不耐烦。“哟，瞅你那点出息，挣钱还有够？刚挣点钱，你就不知姓什么了？你忘了当初你让钱憋成啥样，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们这才哪到哪呢？”秦洛丹呛着他。魏子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不想和秦洛丹争吵。过了片刻。秦洛丹立马又陪上笑脸。“别书呆子气了，我这么拼了命挣钱，不都是为了我们老了有保障吗？你说，你没有孩子，谁能养你老呢？我不就是为了让你过得好好的，给你个补偿吗？”

魏子明动了动，他还从来没有想这么远。秦洛丹低了声调，又继续说，我们唠点正经的。我们要买一条加油船，听说，一条二手的一千吨加油船就一百多万，南方有得是，我寻思着，就买一条，不是多大事。只是——秦洛丹看了一眼魏子明，作了一副难为情状。只是我听说要想在海上加油，舅舅公司的加油资质和我们的加油船都得在海事局备案，海事局是个专管海上船舶进出的主管部门，归交通部直管，这是最难办的，上哪儿才能打通这方面的关系呢。魏子明一听到这儿，心里明白了，她这一通话哪是听说，这明显是有明白人在给她点步，说不定今晚跟人唠的就是这事儿。

魏子明猜得没错。秦洛丹今晚就跟洪力世在一起，唠的就是这个事。洪力世凭经验、凭脑子凡事都想在他们前面，他研究海上加油生意已有一段时间了。看看他俩的生意势头不错，他除了打他们的算盘，还有意放他们跑一百米。他今晚找秦洛丹，除了表面上鼓励他们向海上发展。其实，他想让他们做个急先锋，看看这水有多深，顺便让他们找关系把自己的公司在海事局备上案，到时自己的资质更全乎了，这样人情费当然不用自己劳神了。这些话，洪力世不屑跟魏子明说，只好把秦洛丹叫出来说了。嘿。我说。秦洛丹用手点了一下魏子明的脑壳。我说了你别多想呀。我听你说过你以前女朋友的父亲是海事局局长，你就找她办办呗。可是——可是你可不能见面旧情复燃啊，小心我废了你。说着，她嘻笑着一脸酒气地偎围过来，被魏子明抬胳膊挡开了。你说过邱达老师也认识她，让邱老师跟她说说不行吗，反正我们出钱，权当相信他，让他跑腿去送，事成了，邱老师也有一份，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人会不喜欢钱的。秦洛丹终于和盘托出了。魏子明又气又好笑。这都是哪门子逻辑。刚才秦洛丹一提到海事局，他就想到了季思怡，这个名字像流星一样，倏忽，在他的夜空划过，又一下子归于沉寂。还有，一提邱达老师，他就生秦洛丹的气。那次加油他开小差，与邱老师他们在大赫山相聚，最后还是被秦洛丹从司机那儿盘根查底地追问出来，在加油站，当着他舅舅洪力世大吵，吵他好了伤疤忘了痛，吵他猫馋了吃腥嘴，吵他吃着碗里望着盆里。洪力世黑着脸呵斥道：看你那孬样，尽扯这没用的，挣点钱就嘚瑟开了，不愿干就滚！魏子明的脸色灰不溜秋，十分狼狈。听说要撵他们走，秦洛丹到这时才知言重了，赶紧圆场。魏子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秦洛丹看他不说话。就一个劲地摇起他的胳膊来。魏子明被摇得心烦意乱，说，邱老师是个文人，怎好意思让他做这么俗气的事。“呀，文人怎么了，文人不吃喝拉撒呀，我看呀，你们文人更邪乎呢，再说了，我是为我个人吗？你就这点关系，怎么还想跟我拿把啊？”秦洛丹有些不高兴了。魏子明茫然地盯着一处不吭声。

秦洛丹看看魏子明的难受样，撇撇嘴，稍缓了口气，“你倒是说呀，到底行不行呀，邱达老师最愿助人为乐了，有关系不用，还要关系干啥？要我说，你们文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抹不下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实在不行，我放你直接去找一下你以前那个女朋友。我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你要是不说，我就去找邱老师，我也不是不认识，再不行，我就直接去办公室找那海事局局长，直接拿钱砸他，看他同意不同意！”秦洛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邪乎，一副死不回头的样子。魏子明看看实在拗不过，最后像是对着空气，慢吞吞地吐出三个字，试——试——吧。“就是吗！看你那熊样，像是叫你杀人似的！”秦洛丹脸色好看了，叮嘱道：“我跟你说，这可是大事，你不能电话里说，跟邱老师好好喝喝酒，为办正经事喝喝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