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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不速之客

作者: 大川小溪 点击:327 发表:2022-12-17 11:10:09 闪星:6

邱达二话不说,又给自己斟满,一昂脖儿埋头苦干起来,再也没搭理别人。

季思怡很好奇地问:“衣老师,你现在在哪里高就?一定是个文化单位?”

衣鸿飞正儿八经地清清嗓子:“也算是个文化单位吧。我在市企业家协会所属《产品质量》杂志社当编辑。专门褒扬或是监督、批评全市各行各业产品、服务质量所存在的所有问题。”

“哟,那权力可大着呢。”季思怡叹道。

“权力嘛,还可以,那些经理、厂长、董事长们见了我们都缩着脖乖溜溜的,像老鼠见了猫。”

邱达略有醉意地嘟嘟囔囔:“你们那杂志不是被取缔了吗?”

衣鸿飞登时脸颊上色,连厚嘴唇都一红一白的,急急辩解道:“没有……我们主编正和市出版局、工商局协商,正准备复刊呐。”他呷了一大口酒,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邱达依然不依不饶地,抿着酒哧笑道:“复刊?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这几年,你们那破三烂的杂志可没少搞新闻敲诈的事,逮了几个?怎么逃了你?那几个老板可怪竟放了你?”

“邱达!”显然,衣鸿飞被激怒了,觉得当着新交的学生面,脸上挂不住,哆嗦着发紫的厚嘴唇,将手中酒杯一扽,“我衣某人一身清白,两袖清风,十三不靠,能干那种事儿吗!”

“对,对,衣老兄不是那种人。”魏子明在一边劝道。

季思怡也在一边劝解说:“对,可不是嘛,衣老师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好,好,算我醉了……说了些不着调儿的话,行吧?”邱达醉熏熏地舌头打着瓢儿,“给老弟赔个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则改之,无……无则加勉……我自罚一杯!”满杯酒又一饮而尽,眼神儿都有些迷离了。

 

“呤,呤……”蓦地,季思怡精致的挎肩包中响起了手机铃声。

季思怡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又麻溜儿闭上,说,“两位老师说的都是酒后话,当什么真?这种场面我酒席上见得多啰。”

“呤,呤……”手机又催命似地响起来。

季思怡蹙着细眉,轻轻喟叹道:“我表哥。啥事儿,这叫魂似的,也不让人消停会儿?”

“季世炎?”魏子明轻声问。

“不是他,还有谁?!”

“他在何方贵干?”邱达问。

“港务公司的经理。”

“得,我一听个小权贵就不得劲儿。”邱达说,“你们谈你们的……我喝我的。”

季思怡拿着手机走到柜台那方儿。

众人只听她不耐烦地:“……我,思怡……表哥,你老问这些事干啥?喝酒呢!……就两位刚结识的老师……写文章的……对,还有子明……你来干什么,就一个路边的小鸡毛店……你就别来麻烦人啦……就几个家常小菜,你别来了……我爸叫你来的?骗人,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烦不烦人!……好,好,好,就在市报社后面……叫宏大OK拉面馆!他也操心过头儿啦!”

众人各怀心事,闷不吭声地喝起酒。

季思怡烦躁而又无奈地捻着左手纤细、柔软的五指,不时抬起白净的右手腕瞄瞄手表,一口口喝着水,眉头始终没有展开。


约有十几分钟的样子,二楼餐厅的门“登”的一声巨响被撞开。一个一米八几的个头儿、肚腹微腆、四十岁左右、一身笔挺的蓝色西服的汉子闯了进来。

来者确有领导派头儿,宽厚的手掌左右挥着:“打扰了,打扰了,各位。我不请自来,就为结识一下你们这帮文人,长长见识。打扰了,打扰了,不好意思……”

他身躯也算是魁梧威猛、仪表堂堂。他嗓音洪亮,双手抱拳,连声叫道,“不好意思。”举手投足之间,显示着自认身价不浅的气度。

“好不好意思你也来了,坐那儿吧。”季思怡指了指邱达老师旁边的位子。

季世炎坐定,两膝大张,双手扶压着双膝。那手白得像女人似的。

“你,我刚才介绍了。”季思怡站起来,“子明你也认识,免了。”

“子明岂止是认识。”季世炎似笑非笑地,“也许是我未来的妹夫。不过,老爷子有点疑议……”

岂止是老爷子有点“疑议”?魏子明私下清楚,眼前这位自私透顶、欲壑难填的权贵表哥,这几年就从中作梗不少。许多话一言难尽,就不去说了。魏子明只莞尔一笑,点点头,并未吱声。

“这位是市海石花杂志社编办主任邱达老师。”季思怡下颏指指邱达。

“邱达老师?”季世炎略显惊愕地半张着嘴片刻,又忙双手合十,有些夸张地,“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你写的那什么……哦,那《望儿山高》,让我那小秘书推介给我,真不错。小丫头读得那个伤心呀,真……鼻涕一把泪两行……”

“别提此事?”邱达猛然打断他的话,“那算我一柱心香,写给自己和亲朋好友们看的。至于别人评价如何,浮云过眼罢了。转个话题吧。”

魏子明听罢,心头一怔,也有些迷惑……他皮包里也揣着季思怡送的《望儿山高》,只是当着众人面,这气氛下,不好拿出来阅阅。回去后再说,他想。

只见季世炎在上衣兜里掏出盒“万宝路”,先用两只白皙的、保养十分好的指头拎出一根,敬到邱达眼下。

“我不吸烟,谢谢。”邱达推脱道,夹着那小葱豆腐,只顾自饮着酒。

 

季世炎再也没敬别人,露出白肥的戴着劳力士表的手腕,将烟叨着点上火,然后环顾着四周、天棚,悠然吐出一串烟圈儿,似乎感慨万端地摇摇头,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调子:“就这店也叫‘宏大OK’!OK,O——可笑至极!连个拉面馆也崇洋媚外了。”

好久不耐寂寞的衣鸿飞忙接上,赔着笑脸说:“可不嘛!季总说的太对啦,一针见血!这也叫‘宏大’?还OK、OK的,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的圆啦?我不是说,中国当今社会……”

“打住,打住!”邱达蓦地抬起头,“打住吧,您呀。你家那电冰箱、电视机、微波炉,哪个不是跟外国学的?看,老季这身行头,从领带、西服到脚上套的,哪个不是外国名牌?连嘴里叨的都是外国货。”

衣鸿飞尴尬地干笑着,咽口吐沫:“那……那是另一回事。”

“哪么一回事?”邱达借着酒劲,不依不饶地。“中国当今社会怎么啦?马、恩、列、斯,哪位不是外国的,体制上,我们的人代会、公、检、法、政协,哪个不是学外国的?你能说,这真是全中国人民集体愚蠢的结晶?”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季世炎讪笑着,似乎是在劝解,手中烟头也掉落在地上,他低头用脚狠狠地碾灭,一遍一遍……

“老季,不客气地说……你这经理,董事长什么的不也是……也是外国的名头儿嘛!一个小店为了生活,招揽……顾客起个名儿,有什么值得冷嘲热讽的。”

魏子明看邱达确是醉了,面色通红,眼白泛着血丝,忙给他倒了杯水。邱达却干呕两声,趴到桌子上。

“邱达,你看你。”衣鸿飞不无埋怨地扳起邱达的头,将水杯递到他嘴边,“一喝就烂醉,一醉就乱嘴。季总,别跟他计较。”

邱达呷了口水,又趴到桌上。

“没什么,没什么,文人嘛,都这作派。这叫名士风度。邱达老师,你讲的也对,邓小平先生都说要学习外国的先进文化嘛。”季世炎也许是大度,也许自我解嘲,轻松耸耸肩。

 

季世炎朝桌面上的菜瞄了瞄,拿起手机,“司机小邹吗?我是季世炎,对。你把我车后备箱中,警备区张旅长送我的大虾、飞蟹、海参拿上来一些。什么多少!一样照二斤送到后厨加一下工。对了,还有王旅长送我的那部队内部特供茅台拿一瓶。快些,磨磨蹭蹭看我怎么收拾你!对了,加工费你先垫上,回去报了。”

加工费不菲。小店见钱眼开,片刻便摆满了一桌子。

“季总,让你破费啦。”衣鸿飞捧着那瓶‘内部特供’酒喜上眉梢,双目放光,“今晚来个一醉方休。”

“小意思,用广东话讲,毛毛雨啦。”季世炎打开瓶盖儿,先给自己斟了一杯,若有所思地盯了季思怡一眼,自己饮了起来。

衣鸿飞喜不唧儿的给自己倒满一杯,傻呵呵笑着抿了一小口:“好酒,季总,好酒呀!”他咂了咂厚嘴唇,啧啧作响。

魏子明只抿了两口便放下杯,他一直不时瞄瞄邱达,很为他忧心。

邱达却始终趴在桌子上。季思怡、魏子明如何唤他,无奈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魂儿早不知飘到哪座山水里去了。


季世炎吃饱后,打着饱嗝,嚷嚷着到处找牙签,待服务员从吧台找来后,他斥着服务员,哪张桌子能少牙签?这点规矩都不懂,还开饭店呢。服务员诺诺地退下。魏子明红了脸,觉得这话暗里倒像是说给他听的。

季世炎剔着牙,呸呸吐着牙祭,他到哪儿都要有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看着邱达和衣鸿飞在争论,魏子明和季思怡都专注地听着,他插不上嘴,这些人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太不把他当盘菜了,心里没了好气。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争论的间隙,他不耐烦地抢着说,好了好了,你们呛呛的能当饭吃吗?真没劲,怪不得文化人都在清水衙门里磨牙呢,我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像我们港务集团公司有钱,就牛逼,不用说啥,别人谁不高看一眼?

衣鸿飞看他这么说,转而顺上,说:“你这倒是话糟理不糟呢,佛言有三层境界,第一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层,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人再清高,都得吃喝拉撒呢,老兄,你这是朴素的真理呵。”

邱达还是不以为然,说:“你们所说的,都是人的低层次需求,人的最高需求终是艺术文化以至宗教信仰。”

季世炎听不大懂,也不想再听他们咬文嚼字了,他把牙签往桌上一扔,抬起屁股,伸个懒腰,打了哈欠,说,我走了,不跟你们扯了,我得打麻将去喽。

季思怡也觉得他在这里格格不入,害得自己跟着遭罪,就势拧着他,说,走吧,走吧。季世炎嘻嘻笑着,说,妹子,你拧得哥真舒坦呢,再使点劲道。季思怡又好气又好笑,跺了一下脚。季世炎才陪了笑,举手告饶,扬长而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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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饭店的四人饭局还在继续,却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让这些都变了味。季思怡的表哥季世炎的唯我独尊、衣鸿飞的世脍圆滑、邱达的直爽真性情,几人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魏子明是否能通过季思怡父亲那一关呢?令人担忧,期待下文。编辑: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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