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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后杨莉就被送进了ICU重症病房，两边的床头柜上摆满了机器，心电图仪，血压测量仪和氧气管都给她插上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堆机器给包围了起来，猛一看她的上半身都被插满了瓶瓶罐罐。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地不许她有一点点动作，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连胳膊都不允许抬一下，就连转动脑袋都不可以。杨莉头脑很清醒，胸口不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什么病都没有，都是大夫在故弄玄虚，吓唬人。她更不愿意呆在让人憋屈的医院里，可是大夫却一脸严肃，不仅命令她，还命令她老公，一定要看好她，不能让她有任何剧烈活动。

　　那一边在医生办公室里，程爸爸从医生口中知道了心梗是相当严重的病，死亡率极高。如果抢救不及时，人说没就没。病人如果还有疼痛加剧的感觉，就得马上做溶栓，并且考虑要做心脏支架。

　　“她咋能得这么严重的病呢？”程爸爸哭丧着脸说。

　　“从检查结果看，她的体质并不好，她血压高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她心脏的两个心室不一样大，心脏也有毛病，有了这些因素，再加上情绪突然激动，往往就会造成心梗。”大夫耐心地讲解着。

　　“我还一直以为她身体挺好的呢。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过一点点不舒服的症状啊。”

　　“这不奇怪。她也许最近受到什么刺激了。很多心梗发作病人都是因为一些事刺激到了，就突然发病了。”

　　当天下午，医生就给杨莉做了自费溶栓手术，杨莉这才感觉不太疼痛了，人也消停了许多。

　　程爸爸一时间被弄得手忙脚乱的。病人一秒钟也离不开人，家里却只有他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他给杨莉的姐姐打过电话了，可人家正带着自己的小孙子呢，哪有功夫来伺候病人。他自己的哥哥家也分不出人手来，虽然可以花钱雇个护工，但那一天一、二百块钱的费用，也是很可观的。再说护工哪有自己家人伺候得好啊？无奈，程爸爸第二天上午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妈妈得病的事儿。程力扬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他正在参加公司的培训，人正在北京呢。这事关他日后的职场发展和个人升值。他一时间陷入两难困境了，不管妈妈，只顾自己的前程，他做不到，可失去了难得的学习和升职机会，他也感到很痛心、惋惜。左思右想，他还是决定先给陈国华打个电话，虽然考虑到过去的积怨，陈国华不一定愿意管自己家的事儿，可死马当作活马医，先问问再说。

　　“你妈妈得了心梗？是啥时候的事儿？”陈国华关切地问。

　　“昨天早上犯的病，送去医院当时就进了重症病房了。人现在据说很危险。”

　　“那谁在医院伺候她呢？”

　　“我爸都忙得焦头烂额的了。我妈这个病必须得有人贴身二十四小时伺候。我又一时半会回不去，怎么办啊？”

　　“不行的话，我回去吧。”陈国华毫不拖泥带水地说。程力扬一听乐坏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那敢情好，只是怕委屈了你……我妈以前对你那个样子……”

　　“那没什么的，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哪个当妈的不想自己的儿子能找个更好的对象呢？我这样的条件，阿姨肯定看不上。其实，阿姨这么做都是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无可厚非，她不是坏人。”

　　陈国华的脸蛋程力扬虽然看不到，但她的话语却让人有如沐春风般的温暖感觉，程力扬一时间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心里对陈国华的钦佩、喜爱之情更加深厚了。

　　“华，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的人。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你对我的好。”程力扬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对你好是应该的，你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你好，我才能好。你就别担心家里的事了，好好在外面学习吧。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许熬夜。”陈国华的温言软语和她高大硬朗的外表，有极大的反差。如果是一个体会不到她的温柔的人，肯定也体会不到她独特的个人魅力。偏偏程力扬对陈国华的好处都能照单全收。他们的关系因为各种各样的磨难，反而使他们更相爱了。陈国华不管做什么，都能让程力扬心里很受用、很熨帖，她的魅力，他体验的最深了。

　　陈国华撂下电话，一分钟也没耽搁，立刻就跟单位经理请假，她说没准她会休假超过一个月，如果因此给单位造成不便的话，她干脆就辞职算了。可经理却一再挽留她，满口答应给她一个月的假，还说单位永远给她留着位置，希望她事情办完后还能回来上班。

　　陈国华风风火火地奔去幼儿园把成成接了回来，又告诉房东自己要离家一段时间，请他帮忙照顾一下房子。之后她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带着小成成坐当天下午的火车回家了。

　　和程爸爸约好在医院附近的公交车站点见面。由程爸爸带着小成成去了杨莉姐姐家，陈国华自己直接留在医院里了。

　　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虽未完全黑，可是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点。医院住院部里走来走去的都是拎着盒饭去病房的人。陈国华问过程爸爸，病人还没有吃饭，知道了病人都可以吃点什么，于是去食堂给杨莉买了稀粥和鸡蛋糕，给自己买了两个馒头和一小袋咸菜，就上楼去病房了。

　　杨莉正眼巴巴地盯着病房门口呢，她躺的位置能把病房门口看得清清楚楚。一动都不能动的她，除了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作为消遣之外，别的啥事儿也做不了。吃喝拉撒都得靠人伺候了，连翻个身都不被允许，这种滋味太难受了，跟上刑差不多。当她突然看见陈国华出现在门口时，她立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自己都觉得好尴尬。

　　杨莉躲闪的眼神陈国华都看见了，可她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径直走过去，站在杨莉的病床前。

　　“阿姨，你现在有什么感觉？”那个漂亮精致的女人这会儿正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躺着，甚至连看人的目光都是呆滞的、失去了以往的灵性。她穿着一件皱皱巴巴的粉色套头衫，从领口里面伸出好几根线来连着各种仪器，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过去的精明利落和傲慢，这会儿都荡然无存了。看来一个人不管多强势，也架不住一场病痛的打击。此时的杨莉成了一个完全依靠别人帮助才能生存的可怜人了，她的强势和不服输，现在跟谁也使不出来了。她像个小婴儿一样无助，却又没有小婴儿的可爱跟招人疼爱。她看见靠近自己的陈国华，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尤其听见陈国华的那一声“阿姨”，让她愈发地觉得羞愧难当。

　　“你，你怎么来了？”杨莉的声音比猫叫声大不了多少。

　　“阿姨，程力扬现在在北京培训呢，他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人，正好我有时间，我就来帮帮忙。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说。”陈国华贴近她低声细气地说，温柔态度好的出奇，没有一点记怨以前的事儿的感觉。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似的。

　　“这个——”杨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饿了吧？吃点稀粥好吗？”陈国华不等杨莉再说什么，麻利地打开饭盒，拿出吃的东西摆在床边的案头上，一样一样地喂给杨莉吃。陈国华的动作熟练，态度又自然，好像她已经伺候杨莉好久了，同病室看护病人的家属看着这个新来的大姑娘，都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因为昨天看了一天杨莉她老公的手忙脚乱，伺候的也不到位，弄得把自己累够呛，病人还一点都不舒服。现在有了个干活麻利又有眼力见的人来伺候病人，看着感觉好多了。

　　“这是你闺女吗？还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呀？瞅着就很能干，真好。”临床的看护，一个中年妇女说。

　　杨莉一声没出，陈国华笑着答应了一声，又闷头伺候杨莉吃饭。吃了几口，杨莉不肯再吃。“再吃两口吧，你怎么也得吃上半碗才好吧？”陈国华完全是关心的语气。真难以想象一个对她那么无情的人，她竟然能这么真心实意地关心人家的身体。但是陈国华就能把事情做的如此自然又亲切，好像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好得很似的。

　　当晚程爸爸没有再来医院，熬了一宿，把他熬得筋疲力尽的，折腾得晕头转向的。从来没伺候过病人的他，一整宿没敢睡着，杨莉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撒尿，加上医院的椅子躺上去真不舒服，病房里还整整亮了一宿雪亮雪亮的灯，这让人怎么能睡得着？医院可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真憋屈，程爸爸相信，如果再让他这样熬上几宿的话，那杨莉还没怎么样呢，他自己就得把一条老命交代在医院里了。看护病人的活真不是谁都能干的，这个活计特别熬心血，特别累人。终于陈国华来了，这下子程爸爸可解放了，总算能回家补一觉了。他把小成成送到大姨姐家，就直接回家睡觉去了。

　　杨莉这一宿可不敢像折腾老公那样去使唤陈国华，可是，陈国华总是不等她说出什么来，就能发现她的异常。陈国华只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事情要说，立刻伏近她的耳朵问她有什么事，这份细心和殷勤竟是她老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我没事儿，你也睡一会儿吧。”快天亮时，杨莉看着熬得眼睛都红了的陈国华，心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