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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一瞬间静得除了小成成的咿呀声之外，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在床上到处爬动的小成成此时都没人去关注了。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国华身上。

　　杨莉被陈国华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也觉得好尴尬。是啊，你杨莉再怎样厉害，再说一不二，你也没有支配人家陈国华的权力呀。谁叫你不承认人家是你的儿媳妇呢？你管得着人家怎么处置自己的孩子吗？

　　“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谁也别想夺走！我就是再辛苦，也不会把孩子给你们！”陈国华一伏身把小成成抱到了怀里，她抱着孩子就再也不肯撒手，还大声地声明主权。“以后就是吃糠咽菜，我也能把我的孩子养大。”陈国华一脸的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杨莉这次没有上前抢孩子，她表情依旧高傲地瞥着陈国华，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别说是你，就是那大街上流浪的乞丐，也能把一个孩子养大。但是一个被乞丐养大的孩子，你觉得他会幸福吗？这个孩子本来可以享受好的教育，好的生活，却因为你的固执，让他什么都得不到，只能跟着你吃糠咽菜，度日如年，每天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活得毫无尊严。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自私了吗？我明白你的意图。你之所以抓着我们家洋洋不放，无非是想把他当做救命稻草罢了。你心里明镜的，我们家洋洋是你这辈子能遇到的最高阶层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你都不可能遇到比我们洋洋更好的人了。”

　　“我跟程力扬在一起，是因为我们真心相爱，除了爱他我没有任何别的企图，也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至于阶层，我觉得更谈不上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比谁更高贵呀？都不过是普通老百姓而已。”陈国华边说话，边寻找小成成的出门衣被。

　　“你现在惟一能依仗的，就是我儿子对你的爱。你觉得这种爱能保持多久？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你了，你怎么办？”杨莉的这句话对陈国华的触动极大，她无意识地停止了寻找衣服的动作，眼神呆呆地盯着前方。

　　“妈，你不要做这样的假设。我这一辈子只认定小华了，我就跟她一个人好，别人谁我也不要！”程力扬立刻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男人的誓言更靠不住的东西了。”杨莉轻蔑地笑着瞥了儿子一眼。“男人的心比女人的还难琢磨呢。你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的你，根本就想象不出来。”说完儿子，杨莉又扭过脸来看着陈国华，她的表情竟然缓和多了，看着陈国华的目光也不再那么犀利了，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小陈，刚才阿姨的话，是说的非常不好听，但阿姨不是坏人。我除了反对你跟我儿子交往之外，我跟你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并不想伤害你。念在你千辛万苦生下了洋洋的孩子的情分上，我和你程叔叔不会让你一无所获的。我们给你准备了二十万块钱，作为对你的补偿。当然，你要是觉得这个价位不合适，咱们还可以商量。”

　　不等杨莉说完，程力扬已经被气得火冒三丈了，他抢先一步站到他妈妈面前，大声吼道：“不用商量，我们不要你们的臭钱！我们两个人有手有脚的饿不死，我们保证能把孩子养得好好的，不用你们管！”程力扬说着话就帮着陈国华手忙脚乱地包裹孩子，然后两个人一起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看你呀，太操之过急了。攘外必先安内，你连你的儿子还没搞定呢，就想要指挥那个小陈了。看看，现在让你搞砸了吧？”程爸爸小声嘟哝着。

　　“洋洋到底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了？你说她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的，他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杨莉身心俱疲地说完，随后就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早，程氏夫妇就打道回府了，再也不想去过问儿子的事情了。相信等儿子过了对那个女人的新鲜劲儿之后，自然而然就能发现自己的恋情是多么的荒唐了。到那时候，他自己就会来找父母，要求父母帮他解决掉所有麻烦事儿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就不知道回头。

　　程氏夫妇显然低估了陈国华的能量和他们自己家儿子的韧性。陈国华近乎自虐式的生活方式，总是能让她带领着自己小家这个风雨飘摇的小船，顺利地度过一个又一个缺钱花的难关。她就算挣的再少，也能省出一点钱来存起来，留做必要时的花销。加之小成成在两三岁之前身体真的很结实，很少生病住院，两个人在省城里一边带孩子，一边读书工作，竟顺利地迎来了程力扬大学毕业，还在省城的一个单位找到了工作。陈国华自己自从小成成进了幼儿园，她便解放了，于是就离开了小饭店，去一家售楼处上班，做了售楼小姐。她特有的诚实亲切的笑容极富亲和力，使得顾客对她的人品和推荐深信不疑，都愿意在她的手里买房子。这使得她的工资提成也水涨船高，收入激增。这小两口虽还没有致富，但早就脱贫了。

　　两年来，程力扬曾带着小成成回家去看过父母，陈国华却一次也没有去过婆婆家，但知情达理的她从来不吝惜给公公婆婆带去贵重的礼物。逢年过节的红包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他们带回去多少，公公婆婆都会还回来更多的钱物。对小孙子的喜爱，让程氏夫妇坚不可摧的防线也有了一点松动。

　　五一劳动节假期的时候，杨莉去参加同事儿子的婚礼，那花团锦簇，音响震耳的场面，杨莉早就司空见惯了。只是今天的场面比以往更加豪华一些。那赛过电影院的巨大大厅里，上下两层都坐满了客人。由于去晚了，楼下没有空位子了，杨莉只好和同伴上到二楼找个座位坐下来。想不到二楼的位置看的更开阔呢，从这里能把楼下的华丽布置一收眼底。就见那舞台和婚礼廊道都缀满了鲜花、彩球、和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品，周围的桌子都铺着降红色的桌布和椅子布，一眼望去尽显豪华。从上面往下看，让人觉得特别气派、有气氛。

　　“想不到咱们李姐家这么有钱呀。这样的场面可咱们这个市里来算，怕是都找不出第二家来呀。”杨莉看着熙熙攘攘的楼下不无钦羡地说。

　　“要不怎么都说人家李姐有福呢？看人李姐长得肥头大耳的，生来就带着福相。她那个儿子除了学习好，上了个好大学之外，别的哪样也不出挑，可人家却找了个局长家的姑娘，要钱有钱，要貌有貌的，你看就连这婚礼都比别人家的气派多了吧？”同事一脸羡慕嫉妒恨地说道。

　　“你看见过她儿媳妇了？”杨莉问。

　　“李姐给我看过照片。是个大美人。”

　　“哦，那真不错。通常当官家的孩子，长得漂亮的不多。”杨莉酸溜溜地说。

　　很快就到了婚礼流程阶段，肥胖的中等身高的新郎，即使穿着价值几万块钱的高档服装，也没能把他提升多少个档次，倒是新娘子赢得了满堂喝彩。新娘子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蛋在精致的化妆和漂亮至极的婚纱的衬托下，光彩照人、美艳得无与伦比。

　　杨莉和同事在楼上，边看着下面热闹的场面，边叽叽咕咕地聊个不停。都是些恨人有，笑人无之类的话，只是说来说去，说得自己的心情更加郁闷了。两个人都感慨人的命运真是一门玄学，那个李姐在单位里干啥都是个打狼的、落后的人，和杨莉这样要尖、要强的人相比差得远去了，可人家就是命好啊，嫁个老公大小也是个领导，生的儿子又是个学霸，一辈子什么心都不用操，却样样事儿都能坐享其成。真是让人既眼气又不服气。

　　“听说连婚房都是女方家买的，二百多平呢，装修的老漂亮了，是现在时兴的大平层，还是在市中心的位置。人家娘家还陪送了一台价值几十万的奔驰车呢。”同事一再地添油加醋，把杨莉心中的憋屈和火气拱的越来越高。她看着人家的儿子和儿媳妇，再想到自己家的儿子身上去，心里不由得这个窝火憋气呀，简直憋屈得要哭出来了。她竟连后面丰盛的宴席都食不甘味，一口都吃不下去。

　　回到家来，杨莉就躺到床上去，什么情绪也没有，浑身哪儿哪儿都觉得难受、不得劲儿。老公回来后关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她竟像个走失的小孩子终于看见了父母似的，委屈得一把抓过被子，蒙着脸好一顿大哭。边哭还边呜呜咽咽地骂自己养的儿子咋这么不争气，看他给自己找了个啥对象啊，要哪样没哪样，真是丢死人了。让自己在人前一点面子都没有啊。呜呜呜……杨莉哭得胸口窝都疼了。

　　程爸爸被她哭得好心烦，可也不敢说话太重了，只能反复地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就随他们去吧。只要他们没灾没病的就行了。以后咱们老两口子也不指望这他们给光宗耀祖，养老送终，他们爱咋地就咋地呗，只要平平安安的不给咱们添麻烦就可以了。

　　杨莉自己在床上骨碌了一宿，到后半夜才迷糊着，早上起来觉得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洗漱完没多久，还没等吃早饭呢，突然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和左后背，连带着左胳膊都疼得受不了，呼吸也愈加困难起来。幸好她老公这时还没有出门上班去，程爸爸忙打了个车把她送去医院。在医院里，急诊医生略一检查，就断言，杨莉是得了心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