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宋竹韵妈妈看见陈国华的第一印象说不上是好是坏。好的方面是觉得这个姑娘看上去挺朴实的，不像是个刁钻任性、脾气古怪的人。坏的方面是感觉她整个人缺乏女性的温柔妩媚，倒像是个男人一样刚毅有气势，身为一个女人却有一身的男人气质，反而让人没办法去怜惜她的悲惨处境。

　　“阿姨，真对不起，还麻烦您大老远的来看我。”陈国华一脸的歉意。她的表情和说话方式很能为她的形象加分，让人一见一听之下，立刻觉得她这个人很实在，很宽厚，是个憨厚可亲的人。“一个看上去这么厚道的人，怎么竟然能做出这么不守规矩的事儿来呢？”宋竹韵妈妈在心里想。她在来看陈国华的路上，还一个劲儿地劝说女儿以后再也不要和这个陈国华来往了，小心别让她这种人给带坏了。现在一见到陈国华本人，她倒觉得这个女孩子挺好的，看上去那么诚实大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不麻烦。我听我姑娘说了你的事儿，我这心里就实在惦记你们娘俩，你的跟前连个大人都没有，我真怕你伺候不来孩子。”宋竹韵妈妈说着话就过去看孩子，只几天的功夫，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小婴儿就变得粉嫩水灵多了，白白净净的看着真可爱。“你有奶吗？奶够吃吗？”宋妈妈果然有经验，一开口就问关键问题。陈国华忙一一做答，还把这几天积累的很多不懂的问题说出来请教。宋妈妈一整天都在不停地传授经验，和陈国华说的不亦乐乎的。临走时她还觉得只给小婴儿买了衣服和尿不湿还远远不够，又给陈国华留下五百块钱。陈国华百般推辞也不行，只好千恩万谢地收下了。“闺女，以后有啥不明白的就给我打电话。等出了满月你也可以带孩子去我家住两天。跟阿姨别客气，以后阿姨的家，就是你的家。”一番话说的陈国华心里热乎乎的，眼泪顿时就忍不住了。她哽咽着连声感谢，把宋竹韵母女送出门去了。

　　“这闺女确实挺好，一看就是个厚道实在的人。她要是没有这个事儿，那配你表哥还真是不错。”母女俩往公交车站点走去，宋妈妈边走路边跟自己女儿说道。

　　“她要是没有这个事儿，怕是不会看上我表哥呢。”宋竹韵把一直不离手的手机塞进包里，扭过头跟她妈妈说。“我表哥要啥没啥的，哪个女的能看上他。”宋竹韵小声嘟哝了一句，然后又说。“以我表哥的条件，找个一般化的女人都难。人家陈国华的人品，不说是人中龙凤也差不多。人家就是家庭条件差了点，父母都不在了。可这世上的什么事都是有一弊就有一利。这样一来，人家以后也没有为父母养老的负担了呀，能一心一意给我舅舅他们养老。再说了，我看中陈国华，主要也是因为她人好，没有比她更善良的人了。在我们同学里，大家都特别敬佩她，都喜欢她。她是我们大家都特别信赖的大姐姐，她处理什么事情都是滴水不漏的，她又勇敢又细致，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她现在不过是暂时落了难了，凭她的本事，我相信，以后肯定有她雄风再起的出头之日的。妈，我表哥要是娶了她，那就是掉进福窝里了。

　　“瞧你把她夸的。她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好，她就不会弄出未婚先孕还生孩子这档子事儿了。”

　　“人这一辈子，谁能保证自己一点错误都不犯呀？你和我表哥的想法都太迂腐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把女人的贞操看的那么重。”

　　“你懂得什么呀？贞操虽然是一方面，但还不是主要问题。重要的是她有过那样的经历，她的心就会乱了。怕的是她以后不能一心一意跟你表哥过日子。谁能保证，她跟以前那个对象能彻底断了？别到后面又跟人家藕断丝连、勾勾搭搭的。那样的话就顶讨厌了。尤其是他们俩还有个孩子，孩子就是他们联系的桥梁。”

　　“哦？”宋竹韵一听此言立刻没了话了。是啊，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人是感情动物，在感情的牵引下，谁也不敢说自己能一辈子一点都不偏离正轨。陈国华是个聪明女人，聪明女人往往最难把握。以表哥的能力，他能驾驭得了陈国华吗？在她低头沉吟的时候，公交车进站了，母女俩随在别人后面上了车。在颠簸的车厢里，她们俩谁也没有说话。这件事看来得搁浅了。

　　虽然有宋竹韵妈妈的一再邀请，陈国华也没有冒然去人家家里做客。小婴儿固然很招人爱，可也是个小麻烦制造机，他要吃要拉，一刻都不消停，怎么能带着他到处串门呢？小家伙在娘肚子里时就是个活动家，小小的子宫不够他操练的，出了娘肚子，他终于得到自由了，小手小脚一刻都不老实，只有睡觉时才能安静一会儿。而且，这个出生还不到两个月的小家伙，就能偶尔自己翻身了。真是让人想不到的事儿，也许现在的孩子营养充足，所以身体都壮实吧，过去的老说法，三翻四坐七退八爬，好像不适用于现在的小婴儿了。

　　别人家的孩子有的那些婴儿用品，陈国华一件也没有，她能给自己的孩子的东西，只有拥抱和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说话。这些东西不用花钱，她也毫不吝惜。每天母子俩总是在咿咿呀呀的对话中度过，使得房间里像是有一堆人存在似的，热闹得很。一转眼孩子就到了百天了，长得越发的粉雕玉琢般的漂亮，宋竹韵来看时简直爱惜得不肯撒手。

　　“哎呀，这个小宝贝儿真是太好玩了。你借我玩几天好不好？哎呦，真希望这是我的孩子。就让我做他的干妈吧。”

　　“当然可以，你本来就是他的干妈呀。你是第一个抱他的人，他就是你的儿子。”陈国华笑盈盈地说。

　　“要真是我的儿子就好喽。”宋竹韵疯狂地亲吻着婴儿水嫩的脸蛋。婴儿笑得嘎嘎地，可爱极了。宋竹韵和婴儿笑成一团，随后又问道。“我儿子叫什么名字呀？”

　　“他叫成成。”

　　一听是这个名字，宋竹韵立刻把脸沉了下来。“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家伙。你是不是还想跟他和好？”

　　“不是，看你想哪儿去了？名字不过是个记号而已，没有那么多的意义。”陈国华被人猜中了心思，一时间觉得很不好意思。

　　“程力扬曾经找过我打听你的事儿，我什么也没告诉他。你如果也有那个意思，那我就告诉他你和孩子的地址。”

　　“不不，你不要告诉他。我从离开他的那天起，就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了。”陈国华违心地说。

　　“你可别口是心非了。你要是真的忘了他，你就不会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了。”

　　“你要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我马上就可以给他改名字。反正又没上户口呢。”

　　“算了吧，改不改名字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宋竹韵临走时，陈国华给了她一沓子钱，让她务必收下。“这是我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的房租，你要是不收，我就带着孩子搬出去。”陈国华一脸的执拗，死活让宋竹韵把钱带上。

　　“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什么时候让你出房租了？你自己什么条件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有两张嘴要吃饭呢，我怎么能让你出房租钱？”

　　“我弟弟给我寄钱来了，我现在已经不那么紧张了。我不能总是白住在这里。你要是不收钱，我以后可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两个人在玄关里争来扭去的。宋竹韵力气小，怎么也争不过陈国华。最后她只好叹了一声气，把钱收下了。她打定主意下次再来时，要把这些钱都用来给孩子买东西。

　　宋竹韵跟妈妈说起陈国华的执拗来，还感慨的眼泪哗哗的。说自己的这个朋友实在是一个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最善良真诚的人。她条件那么苦，日子那么艰难，也绝不肯占别人一点点便宜。宋竹韵妈妈也跟着夸奖了一番陈国华，心里对她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好几分。

　　宋竹韵妈妈再一次来看陈国华母子时，发现陈国华由于一直在房间里静养，很长时间没有在外面风吹雨淋，皮肤变得特别细嫩，也白净了许多。仔细端详下，她发现陈国华其实长得很漂亮，陈国华的眼睛虽然不大，鼻梁也不高挺，但她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看着特别舒服，有一种越看越美的感觉。尤其当她露出笑容时，简直美得无与伦比。陈国华的笑特别有感染力，几乎可以和宋竹韵妈妈年轻时特别喜欢的日本明星山口百惠的笑容相媲美。那是一种灿烂纯真的笑，让人见之忘俗。在洁白整齐的牙齿衬托下，给人一种身处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美景里的错觉。这一刻，宋竹韵妈妈几乎要为陈国华着迷了。如果她自己有一个儿子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儿子娶陈国华为妻的。

　　这一次宋竹韵妈妈回家后，立刻就去了自己哥哥家，跟他们把陈国华的事和盘托出，把陈国华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她真是一个没得挑的好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