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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华的小宝宝出生在黎明时分，窗外晨曦微露，已有了一点能见度，但还为时尚早，依旧人声俱寂。四周静悄悄的，显得小婴儿的哭声格外响亮。“可怜的小家伙。”宋竹韵只看了那孩子一眼，确定婴儿不会从椅子上掉下来，就回过头冲着陈国华大吼。“你不要命了？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践自己呀？”宋竹韵说着话就忍不住哭了。她无比心疼这个可怜的姑娘，边哭边上前手忙脚乱又慢慢仔细地搀扶起陈国华。两个人一寸一寸地艰难地挪到卧室里，待到陈国华躺在床上，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了。因为怕弄脏了人家的床，陈国华事先在床上铺好了塑料布，塑料布的上面是一层旧床单，躺到那上面就有塑料布的吱吱嘎嘎声音响成一片。“你铺这个干什么？”宋竹韵又气又心疼。“用不着的事，你想得可周到了。可就是从来不把你自己当人看。”

　　放下陈国华，宋竹韵就赶快跑去卫生间把椅子上哇哇啼哭的小婴儿抱起来。看着小婴儿那抽抽巴巴、哭得几乎窒息的小脸儿，宋竹韵哭得更蝎虎了。

　　“人家的女人从怀孕到生孩子，哪一个不是全家人的重点保护对象啊？比大熊猫都要金贵得多呀，可陈国华却这么可怜，没人管，没人问的。”想至此宋竹韵哭得都止不住了，眼泪串串都滴在小婴儿的脸上，那孩子感觉到了脸上的泪水，竟一时间不哭了，还伸出小小的舌头去舔泪珠。看见那可爱的小舌头，宋竹韵又破涕为笑了。陈国华的辛苦没有白费，她经过千辛万苦，九死一生，虽然遭了大罪，可如今她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宝宝，那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宋竹韵抱着孩子进了卧室。陈国华脸色煞白地望向宋竹韵，她本想抬起胳膊来，可却怎么使劲儿也抬不动，她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宋竹韵不等她说话，已经把孩子抱到她跟前，把婴儿的小脸凑过来给陈国华看。陈国华边看边淌眼泪，嘴唇哆嗦着，这一幕看得宋竹韵心里发酸，也跟着又哭了一气。

　　“我妈说坐月子不能哭，会把眼睛哭坏的。再说你应该高兴才对呀。你看看你的小宝宝多好看、多可爱啊，他这眼睛鼻子嘴巴长得多秀气啊。哦，对了，咱们还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送竹韵说着话手就伸进小包被里摸起来。

　　“是个小子呢。你生了个男孩，你真能干。”

　　“我一猜就是个男孩。”陈国华声音微弱，有气无力地说。

　　“他老是哭，是不是饿了？这孩子咋伺候啊？是不是应该给他喂奶呀？”宋竹韵面对这一大一小都不能动弹的人，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她别说伺候小婴儿了，就连伺候大人的经验都没有。

　　“我困——”陈国华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沉沉睡去了。她折腾了整整一夜，疼得像被人用钝刀子活活劈开了身体一般。那种酷刑似的折磨，没有人能忍着不惨叫连声的，可陈国华硬是一声不坑地咬牙挺着，直至孩子随着一包血水突然下了地，她才如释重负。现在她已经完成了艰巨的任务，整个人立刻就被极度的疲倦包围了，想挺着不睡都不行了。

　　宋竹韵这会儿惟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给妈妈打电话，问问该怎么伺候小婴儿和产妇？她如实相告，有一个同学背着父母家人独自一人在外面生孩子了，跟前没有一个明白人，只能问问老娘了，只是她没有说出这个同学的姓名，当然，就算说了名字，她妈妈也不知道是谁？可惜，妈妈啰里啰嗦地讲了一大堆，宋竹韵能记住的没有几句。

　　“干脆你去找找邻居，看有没有在家的老太太，让她们来帮你弄。我要不是还得上班，我就去你那里了。”

　　妈妈一句话提醒了宋竹韵，她忙把孩子放在床上，就奔出去挨家敲门。幸好楼下的一户人家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家，老太太一听这事儿，二话没说就跟着来了。

　　看见小宝宝老太太也连声称赞，好漂亮的孩子，刚刚下生的孩子能长得这么周正的还真是不多呢。老太太边伺弄孩子边不住嘴地打听。孩子爸爸咋没在家呀？公公婆婆怎么也没来呀？自己的娘家妈干啥去了？自己闺女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到场呢？宋竹韵尴尬地陪着笑，说孩子爸爸是部队上的军人，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公公婆婆都是外地人，而孩子妈妈是个孤儿。老太太听了一迭连声地感叹，这个闺女命真苦、真真可怜人啊，也就不再问什么了？“敢情还是军嫂呢。真不容易。咱们楼上楼下住着，我还真没见过这个姑娘。她来这儿住没多长时间吧？以后有啥事儿你们尽管吱声。”当得知这个姑娘是自己在家里生的孩子，可把老太太吓坏了。“啥？你们没去医院吗？在家生的？你们的胆子可太大了。这要是出了啥事儿可咋整？你现在得跟附近的医院联系一下，得找个专业的医生来看一下，看看他们母子俩安全不安全，再顺带着给孩子开个出生证明。”

　　老太太显然懂得的很多，宋竹韵依言照办了。一个小时后，来了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给婴儿和产妇做了一番仔细的检查。宋竹韵没敢告诉医生，产妇是自己在卫生间冰冷的地砖上生的孩子，也没敢告诉人家，产妇还曾跪在地上擦地来着。但听着医生的介绍和诸多注意事项也难免吓出一身冷汗来。敢情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如果不谨慎乱移动，是会造成产妇大出血的呀，那样的话，等到把人从家里送到医院，那根本就来不及抢救了。

　　宋竹韵心悸万分、感慨万端地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好朋友。这个傻姑娘经历了一场多么可怕的事啊，差一点命就没了。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对程力扬那个家伙有了恨意。那个家伙用一时的快乐，给陈国华造成这么大的痛苦和危险，真是不可原谅。

　　待到送走了医生，在老太太的指导下一点点学着伺候婴儿和产妇，宋竹韵也渐渐不再紧张得手足无措了。宋竹韵发现陈国华的厨房里只有土豆、洋葱和一小碗猪油，就这么一点东西可怎么坐月子呢？有老太太帮忙，宋竹韵赶忙下楼去附近的超市买来了猪骨和一只白条鸡，外带一口炒锅。小小的电饭锅里煮着白条鸡，新买的炒锅里炖着猪骨头汤。陈国华的房间里，终于飘出香喷喷的肉汤味道来。

　　弟弟陈国勇在中午下课休息时打来了电话，因为姐姐说过这几天就是生孩子的日期，他心里惦记着。当得知已经生了小外甥，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立即连请假都来不及就坐着公客来了。

　　陈国勇来了却什么作用也没有，只能跟产妇抢吃的。看着一锅猪骨差一点都被陈国勇吃光了，把宋竹韵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你是猪啊？你吃那么多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给你姐吃的，你怎么都给吃了呀？”把陈国勇拉到阳台上，宋竹韵压低声音对着他好一顿臭骂。“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姐生活有多困难你不知道吗？她平时连猪肉都舍不得吃，我好容易给她买点大骨头补充营养，却被你大嘴马哈地都给造了。你咋这么不要个脸呢？”

　　陈国勇被骂得愣住了。“我姐夫不是在国外打工呢吗？他不是总给我姐邮钱吗？我姐怎么会连猪肉都吃不起？”

　　“这样的话你也相信？你姐夫，你姐夫，你哪来的姐夫？你姐姐昨晚是自己一个人在卫生间里生的孩子，她连去医院生孩子的钱都没有。”

　　“啥？”陈国勇彻底傻掉了，他那双跟陈国华极相像的小眼睛里顿时滚落出成串的泪珠来。随即他哭得再也止不住。

　　“你小点声，看把你姐惊醒了，她太累了，你别打扰到她。”

　　“我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跟我说清楚了。她这个孩子是谁的？我要找那个人算账！”

　　“你找谁去？你再跟着闹腾，那折腾的就是你姐姐。你还是老实点吧，你别给你姐添乱就不错了。”

　　“那我姐的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你姐的事不是你能解决的。她以后会怎么做，她自有主张，不用咱们去掺合。你现在能不给你姐增加负担就是好的。”

　　“那个人难道连生活费都不给我姐吗？”

　　“不知道，反正你姐现在手里没有钱。”

　　“那怎么行？”陈国勇急了。“这个家伙啥也不管怎么行？我得去找他！”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等你姐恢复了身体，她自己会去找他的。”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