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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华手里满打满算也就有一万来块钱，这么一点点钱，就算节俭如她，又能坚持多少日子呢？她每天都是等菜市场快没人时才去买菜，土豆洋葱等能放得住又便宜的菜，是她的主要食粮。为了补充营养，她就去鱼摊上买最便宜的死鱼和没人要的小鱼吃。便宜的鸡肉也是常吃的，猪肉只买点肥膘回来，练出油脂来炒菜吃。除了吃饭这样必要的开销之外，别的花费她已经省俭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宋竹韵表哥的八十多平的房子里，除了散发浓烈气味的家具之外，什么家电也没有，用电的器具只有电灯和一个小电饭锅。陈国华无论做饭，还是做菜，都靠这个小电饭锅解决。每天她早早就钻进被窝里，关上门窗关上灯，这样既省电又省体力，还能跟肚子里的小宝宝多交流。屋子里很冷，那她就压上所有的被子和衣服，靠自己的体温把自己慢慢暖和起来。这样的日子在别人看来，也许会觉得陈国华过的很苦、很孤独寂寞，可她还有个没出世的小淘气时时刻刻在跟她作伴呢，有了这个小东西，她一点都不寂寞。小家伙成天在她的肚子里翻腾扭动，小小的四肢一刻都不老实，陈国华不用谁来预测，她自己已经料定，她腹中的胎儿，肯定是个男孩，因为只有男孩子才会这么淘气吧？

　　陈国华的弟弟名叫陈国勇，在老家的市里念高中，再有一年也将要考大学了，姐弟俩都是靠着助学金在上学。平时姐姐会给弟弟邮来伙食费，让弟弟不至于饿肚子，弟弟也很节俭，除了吃饭，别的花销都是能省则省。姐弟俩离的并不远，可也有半年多没见面了，无非是为了省下路费钱才不得不这样做的。在一次视频聊天时，弟弟发现姐姐的脸竟然有些浮肿，一看之下他就觉得姐姐的身体很不健康，把弟弟吓了一跳。“姐，你怎么眼泡都浮肿了？你是不是生啥病了？”弟弟着急地问。

　　“我没事儿，没生病。你不用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有病可不能硬挺着，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看，我啥毛病也没有。”

　　“不行，这个周末我就去看你。”

　　“别，别，你可千万别来。我啥事儿都没有。你别耽误学习。”

　　陈国华越是这样说，她弟弟越是担心她。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就算是天大的事儿，她也能捂着盖着，不让人知道。这可是他惟一的亲姐姐呀，她要是有什么事儿发生，那他以后可怎么活？陈国勇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姐姐，陈国华怎么阻拦也没用，无奈只好把自己的新地址给了弟弟。周末陈国勇果然来了。

　　陈国勇也像陈国华一样身材高挑，也比姐姐更加挺拔俊秀，陈国华要不是生错了性别，她也会是个俊美潇洒的男人的。想象一下陈国华变成男人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她弟弟是什么样子了。

　　陈国勇敲开房门，却一眼看见姐姐赫然挺着一个大得惊人的大肚子，惊得他差点晕过去。他愣了半天神，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姐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坐下吧，喝点水。”陈国华把弟弟引到沙发上坐下。

　　“姐你啥时候结婚的？怎么你结婚也不告诉我一声啊？”陈国勇边打量姐姐，边看着这个新装修的房子。他当真以为这就是姐姐的婚房呢。

　　“来来，吃饺子。”陈国华拖着不方便的身体，从厨房里把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端过来。

　　“这房子不错呀，挺大的。”一直住在逼仄拥挤的宿舍里的男孩子，冷丁进入八十多平米两室一厅的房子里，简直比刘姥姥进入大观园还觉得新鲜、新奇呢。

　　在吸里呼噜把一盘饺子都吞进肚子里之后，弟弟陈国勇这才想起来打听姐夫的情况。“我姐夫上班去了吗？他在这里上班吗？他多大了，长什么样？”陈国勇心急地问个不停。

　　“他不在这里上班。”陈国华艰难地搪塞着弟弟。

　　“他姓什么，叫什么？你至少得让我看看他的照片吧？要不我在街上碰上他，我都不知道他是我姐夫。”

　　“你肯定碰不着他，他出国打工去了。”

　　“这屋子里怎么没有你们的婚纱照啊？”陈国勇开始各个屋子乱窜。“姐你家咋连电视都没有啊？厨房里也是啥都没有，就两个破碗，两双破筷子，你这日子过的也太简陋了。我姐夫看来也不是个懂得过日子的人，家里啥啥都没有，他就跑国外去了。他怎么就那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呢？”陈国勇看着这个极其简陋的家，忍不住好一顿吐槽这个不合格的姐夫。

　　“我们俩条件不好，买完房子，也就没有钱了，只能这样凑合着了。”

　　“既然没钱，还装修得这么好干吗？你看你家铺的那些地砖和家具，都是一看就挺老贵的东西。”陈国勇对于满屋子的华丽装修和与之不相符的简陋家电和生活用具配置，感到不可思议。“再怎么样，你也不该瞒着我就悄摸地跟人结婚了。你还把不把我当你弟弟了？你现在怀孕有几个月了？”

　　“估计再有半个来月就要生了。”

　　“那到时候谁来伺候你和孩子呀？你老婆婆能不能来呀？”

　　“能，能来。你不用担心我。”陈国华嘴上说的很轻松，心里其实也直打鼓。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谁能来帮她呀？她舍不得花钱，她知道自己手里的这点钱，根本就不够干啥的，如果进了医院，不花出个万八千的你都别想出来。她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钱都花在医院里，那点宝贵的钱还得留着给孩子买奶粉呢，至于别人家家都用的尿不湿，她决定不给孩子用。在农村时，她看见人家的奶娃娃用的都是尿布，她事前就跟人要了许多人家不要的旧衣服，剪的剪，缝的缝，就准备了一大包子的尿布，和自己缝制的婴儿服。棉的单的，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可就算这么节省，她的钱还是在一天天地见少，现在只剩下不到八千元了。这次弟弟来了，她最少还得给弟弟五百块钱生活费。唉，真是捉襟见肘啊。

　　陈国华想方设法忽悠着弟弟，一直不肯把那个莫须有的丈夫的情况多做透露。陈国勇直到第二天要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关于姐夫大人的具体情况，他还是一无所知。临行前姐姐给他钱时，他本想不要，可姐姐说他姐夫从国外经常往家里邮钱，让他尽管用。这一句话让他也安了心，也不再那么担心姐姐了。

　　惦记陈国华的人不不光是程力扬和弟弟陈国勇，好朋友宋竹韵也在算着陈国华的预产期，临近快要生产的那两天，她跟单位请了假，来陪陈国华待产。她坚持要让陈国华去医院，可这个倔强的女人说什么也不答应。

　　“怎么？你难道是想在这个屋子里自己生孩子吗？”宋竹韵被吓个半死。“那可绝对不行。生孩子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出了什么差池，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事儿的。我们村里的女人都是在家里生孩子的。基本没有几个是去医院生的。”

　　“那你也得请个大夫来呀。谁敢给你接生啊？”

　　“你就可以帮我接生。”

　　“我怎么能行？天哪！你要害我呀。”宋竹韵这一刻后悔得恨不得头撞墙。看看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儿啊。简直就是引狼入室啊。表哥的房子虽说是打算卖掉不要的，可也不能让别人在这个房子里生孩子呀！就算她能顺利生下来，恐怕也会有什么不好的说道吧？要是生孩子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她岂不成了罪人了，既害了好朋友，也对不起表哥呀。如果因此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这个房子就更别打算卖出去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在这个屋子里生孩子。”

　　“那等我要生的时候，我就去外面走廊里去生。反正现在天气也暖和了，走廊里一点也不冷。”

　　“你越说越离谱了。我能让你去走廊里生孩子吗？那我成什么人了？”宋竹韵气得嘴唇直哆嗦。都说好人不能做，做了肯定要吃亏。你自己以为是在做好事，其实既害人又害己。看看吧，这不就摊上事儿来了吗？

　　两个人正在争论的时候，陈国华就开始了宫缩，疼痛的感觉一波一波地袭来。她故作轻松，尽量不让自己显出疼痛的样子来。她知道，宋竹韵要是知道了她已经开始疼痛了，就肯定会立刻叫来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去的。

　　“你别担心了，我离生孩子还得等两天呢，你去睡一觉吧，我也困了。”说着话，陈国华捂着大肚子回到自己房间里躺下来。她一动不动地忍着剧痛，硬是一声呻吟也没有。那边屋里的宋竹韵信以为真，果然去睡觉了。

　　陈国华一个人在卫生间里生下了孩子，她身下的血都淌成了河，把卫生间的地面都染红了。她虚脱得几乎昏过去，可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能让自己迷糊过去。她用尽所有力气把婴儿的脐带用剪刀剪断，并用被子把孩子包裹起来放在凳子上，稍微喘口气后，她又挣扎着爬起来用抹布擦地面上的血迹。要不是小婴儿的嘹亮哭声惊醒了宋竹韵，她还一直跪在地上擦地呢。

　　“哎呀妈呀！天哪！你真的生了呀。”宋竹韵一看见卫生间里的母子二人就吓得尖叫成一片。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经历这样的事。太恐怖了，她差点被吓得虚脱了。“你怎么还能擦地呀？别管那破地了。你快点进屋躺着吧！哎呀妈呀！哎呀妈呀！”宋竹韵都不知道怎么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