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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华如此会规划生活，总是能用有限的一点金钱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那么妥帖，最起码她不会到了月底就吃不上饭。她可以不买衣服、不吃零嘴，但每天的饭还是要保证能吃饱的。换作别人，那么一点点的钱怕是早过不下去了。与她同龄的男孩女孩，哪一个能离得开父母和亲人在金钱上的帮衬、支助呢？靠自己养活自己，而且还要经常接济弟弟的人有几个呀？即使到了今天，他们小夫妻在物质和金钱都充足，不缺吃、不缺穿的时候，陈国华也没有养成吃水果和随便花钱的习惯。程力扬买回家来的水果，她从来都想不起来吃，看到水果被放的时间太长烂掉了，她又心疼得要命，可她就是不知道水果买来就是用来吃的，在她的潜意识里，只有大米白面和蔬菜才是生活必需品。她这样用最低的标准，认真地生活着，不管多么辛苦，她也没让自己被苦难的生活打倒过，可就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会因为甜蜜的爱情被完全打乱了。

　　陈国华每天多忙啊，不仅要上课，课后还要去食堂打工，晚上在食堂打扫完卫生，她马上还要跑去挤最后一班公交车去给人做家教，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她再徒步从外面走回学校来，她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真是把时间计算到秒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抽出时间照顾程力扬，属实不容易。她的为人宽厚有担当，由此可见一斑。她现在已经是大三生了，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她的同学中已经有人出去找工作，四处投简历了，陈国华也不例外，她当然对自己的未来也在悄悄地规划着呢。她去做家教的那一家的男主人是一个单位的领导，他看中了陈国华的朴实认真和吃苦耐劳，打算将她招收到自己的公司里去，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只等着她一毕业就可以入职。所以陈国华不像别人那样急着四处投简历。她既然不担心未来，又有程力扬这样无比心仪的小帅哥陪伴，使她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幸福了。她觉得这是她自己有生以来最春风得意的阶段了，幸福得几乎都觉得不真实了。

　　程力扬无法向尚未结婚的佳慧叙述他们恋爱后致使陈国华怀孕的细节，但相信佳慧也能明白其中的缘由。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现在的电影电视和网络，早就把那些放不上台面来的事情，都恨不得全部扒开了、甚至解剖给人看呢。别说佳慧都二十多岁了，就是个小学生，中学生也能明白是咋回事？说到偷情的地点那也不是难事儿，虽然学校里管理很严格，可遍地的旅馆和出租房都不会拒绝有心有情或者没心没情的人的野合。而年轻人的偷食禁果绝不是人们想当然就认为的那样，是应该受到谴责的肮脏的事儿。比起胡扯乱拉的成年人来，年轻人要更纯洁、纯情得多。何况情到深处，爱之入骨而自然而然发生的男女关系，一点都不丢人，更没什么可指责的。他们只是还没有走结婚的那一道世俗的程序罢了，两个相爱的人这么做，对社会，对他人都没有任何妨碍。当然，如果陈国华没有因此而怀孕的话，那么偷食禁果这件事，对她和程力扬也构不成任何妨碍。

　　陈国华有两个多月没来月经了，食欲也大不如前，经常呕吐、头晕，看见什么东西都不爱吃，人整整瘦了一圈。她每天都勉强支撑着去食堂干活，晚上的家教课更是让她苦不堪言，因为下课后她得步行半个多小时才能走回学校。以前这点路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最近她简直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她一个小时都走不完。刚强的她一直咬牙坚持着，而没有经验的程力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出现了什么状况，还觉得陈国华有好久没有主动给自己洗衣服、打饭了，也疏于对自己的照顾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这让程力扬心里还颇为失落呢。

　　终于在怀孕初期的身体折磨和长期过分节俭造成的营养不良的情况下，陈国华病倒了。她在食堂打扫卫生时，突然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到校卫生所，二把刀的校医也说不出她是什么毛病，只说让她赶紧去市医院看看。陈国华虚弱地躺在校卫生所的病床上打葡萄糖加生理食盐水时，程力扬听到消息赶来了。看见一向做事利索的女朋友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登时把他吓坏了。

　　“华华你怎么了？”自从两个人谈恋爱以来，他就改了口，不再叫她华姐，改称华华了。

　　“我没事儿，你别担心。”陈国华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怀孕了，心里还隐隐约约地担心自己别是出了啥大毛病呢，要是真的得了啥不能治好的病，那可就毁了。她的刚刚开始的爱情就必须得结束了。她可不想拖累人家程力扬。

　　“我带你去市医院看看去，有病可不能耽搁。”程力扬心急火燎地说。

　　“不用，不用，我歇歇就好。就是累着了。”陈国华知道，那医院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啊？一旦进了那个门，多少钱都不够往里扔的。上次她同学去看个感冒，就花出去了五、六百块钱。检查一项又一项的，又是抽血，又是验尿，转一大圈下来，什么毛病也没有，最后只开了一堆感冒药回来。小小一个感冒就折腾出去这么多钱，陈国华要是去医院，两三个五六百块钱恐怕都不够花的呢。

　　“那怎么行？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心疼钱？身体要紧。”程力扬不由分说就打了辆出租车把陈国华带到医院去，这次医生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开出各种检查单，只给陈国华验个尿，摸个脉，就告诉他们，你们就快要当爸爸妈妈了。把程力扬和陈国华都惊得呆若木鸡，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医院出来，两个人走在人行道上半天没说话，刚才医生的诊断，把他们惊得外焦里嫩的，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程力扬的闷闷不乐，是因为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就要做爸爸的现实。他可从来没想过，人一旦有了女朋友，并有了男女之实，就有可能会制造出新的生命来。他对这件令他猝不及防的事儿完全无法接受、无法忍受，这太令人懊恼了。女人为什么会怀孕呢？太麻烦了。

　　陈国华的忧心忡忡，却是因为她在心里暗暗地计算着自己的经济能力呢，越算越觉得心里没底，养一个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啊。自己一个人尚且活得紧紧巴巴、凑凑合合的，再多出来一个孩子，多出来一张嘴要吃饭、要生活，以她的经济条件，怎么可能负担得起呀？她还不习惯把程力扬的钱看做是自己的钱，也不知道一个女人在一生中最脆弱的哺乳期间，花男人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在心里为自己费了好长时间才存下来的不到一万块钱的存款，以后该怎么花才能支撑生活做打算呢。如果有了这个孩子，她以后就得离开学校出去租房子住。那么房租、吃饭这些必须的花费，怎么也不能每个月少于一千块钱吧？一万块钱也许能坚持到把孩子生下来吧？那生完之后，自己可以带着孩子去打工，也许就能负担得起生活费用了吧？在这整个盘算过程中，她没有一次是把程力扬计算在内的，好像生孩子和养孩子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似的。

　　“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啥呢？”程力扬最先开了口。

　　“我在算怎么才能让我的钱够养孩子的。”陈国华实打实地说。

　　“怎么，你还真打算要这个孩子呀？”程力扬急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要的。你还是赶紧打掉了他吧。”

　　“为什么？那可是一条小生命啊。怎么能说打就打？”

　　“什么跟什么呀？咱们俩都还在读书，哪有精力管孩子呀？再说，咱们还这么年轻，这一辈子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做过呢，谁知道上来就被个孩子给栓住了手脚，那以后还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啊？”

　　“孩子怎么就妨碍你的发展前途了？就算有了孩子，你也可以照样读书，照样找工作呀？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不大吧？”

　　“怎么不大啊？我刚刚二十出头就当爸了，说出去多磕碜哪？”

　　“这有什么磕碜的？”陈国华笑了，那张明显瘦了一些的圆脸上，富有感染力的笑容透着怡人的亲切。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毛病之后，陈国华的心情豁然开朗，于是也有心思对着程力扬笑了。“我们村里二十刚到就当爸的人，多了去了。”

　　“那是在你们那个闭塞的小地方才会那样。你看谁家城市里的人这么小的年纪就当爹的？总之，我不希望你要这个孩子，我希望你打掉他。你好好想想吧。以后你拿什么来养这个孩子？”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只要熬过这段怀孕期，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就可以去打工挣钱，养活孩子。”

　　“得了吧！你把养孩子看的太轻松简单了。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养孩子。老实说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孩子。你就听我的吧，把这个孩子打掉吧！他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程力扬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