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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求学时代 2、被学校开除

作者: 武立金 点击:985 发表:2021-12-29 22:33:33 闪星:2

被学校开除

  一九〇一年冬天,剡溪两岸碧绿的枫叶渐渐变成暗紫色,又由暗紫变成一片深红。红枫恰似一把炽热的火炬在青山绿水间点燃起来,不仅给溪口的原野缀上一片昂然生机,而且还有一种“红妆素裹”的韵致。

  这一天,溪口中街的箪场人声鼎沸,唢呐震天,十四岁的蒋介石与大他五岁的毛福梅完成了第一次婚姻。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像祝辞中所说的那样“白头偕老”,毛氏自跨入蒋家大门的第一步就有了“男女不到头”的预兆,因为她不是蒋介石心目中的恋人,长得也不如蒋介石另有所爱的那个姑娘漂亮。

  旧中国农村盛行早婚早育,十来岁的蒋介石即已情窦初开。在葛溪村私塾就学期间,蒋介石喜欢上了蒋赛凤的女儿毛阿春。家住岩头村的蒋赛凤是蒋肇聪的堂妹,丈夫毛凤扬去世过早,是她一手把女儿拉扯大的。由于孤女寡母家境不好,她经常带着女儿回娘家小住,和同命相怜的堂嫂王采玉关系不错。

  蒋介石和毛阿春年龄相仿,两小无猜,阿春又漂亮,调皮捣蛋的小瑞元在阿春面前有规有矩,顺从听话。在榆林村上学期间,蒋介石节假日经常到二里外的岩头村,名为看堂姑,实为看阿春。人人讨厌小瑞元,阿春不讨厌,天长日久,蒋介石便对阿春产生了爱慕之情,还在同学中公开表示非阿春不娶的誓言。

  王采玉见儿子惹事生非,听从邻人的劝告,准备按照当地习俗给儿子娶亲,用婆娘来管住调皮捣蛋的儿子。听说儿子喜欢上了阿春,王采玉心中也很满意,因为她对阿春的印象也相当好,况且又门当户对,八字不克。

  然而,阿春的母亲坚决反对。当然这位堂姑不是从近亲结婚不宜的角度反对女儿的婚事,而是看不上对方的品行。正当蒋赛凤教训女儿不得再与蒋介石来往,更不能谈婚论嫁时,王采玉差遣的媒人到了阿春家。怒气冲天的蒋赛凤当着媒人的面拒绝婚事不说,还狠狠地数落了蒋介石一顿,声称自己有十个女儿没人娶也不嫁给这个不争气的侄子。

  蒋赛凤的话过重过狠,刺伤了王采玉的心。作为含辛茹苦拉扯大孩子的寡母,王采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不料儿子竟然被人如此嘲笑和贬损。一气之下,她发誓要在岩头村毛姓人家中娶一个比毛阿春更好的儿媳妇。

  主意拿定,王采玉便坐着小轿晃悠悠地来到榆林村表兄陈春泉家。陈春泉在当地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的私塾收了不少村里村外的学生,包括蒋介石在内。陈春泉帮人说媒提亲不在话下,难的是在毛姓家中要找比阿春更漂亮、更贤惠的姑娘实属不易。在陈春泉看来,能与毛阿春相比的姑娘没有,能与蒋赛凤家相比的毛姓人家有,这就是岩头村的毛鼎和家。

  岩头村位于物华天宝、资源丰富的天台山,村民以采集和出售山货为主。毛鼎和家世代经商,开有一家祥丰米行和一家南货店,生意也还兴隆,一年收入不菲。他经常做一些修桥补路的善事,在当地名声颇佳。

  毛鼎和生有二子二女,长子毛怡卿、次子毛懋卿,长女毛英梅,小女毛福梅。后者之所以叫福梅,是因为出生时算命先生称她是一个“福星”。既有福相,又是幺女,自然深得父母宠爱,视若掌上明珠。只是她出生在一八八二年冬天,已经十九岁,在当时算是老姑娘了。

  王采玉听完陈春泉的介绍非常高兴,认定让毛福梅当自己的媳妇,美中不足的是福梅比自己儿子大五岁。不过女大男小在当时并不为过,“女大五,恶事无”,姐弟婚对调皮的儿子说不定还有一定的好处呢,因此王采玉也就不计较了。

  陈春泉来到好友毛鼎和家,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此行之目的。最后说:“蒋家为当地殷实人家,蒋斯千、蒋肇聪曾为当地名流,可谓门当户对;蒋瑞元虽说有点调皮但绝顶聪明,已经上学多年,算命先生说他前途无可限量,日后谋个一官半职岂不易如反掌。”

  毛鼎和本来与蒋家就有生意往来,经能说会道的陈春泉一番忽悠,他早已动心。为慎重起见,他还借生意之便到溪口调查一番,结果正如陈春泉所述,四邻对蒋家和王采玉都有口皆碑,尽管对蒋介石有些微词,却没听到有吃喝嫖赌的劣习。在毛鼎和眼里,并没有把男孩的顽皮看成是一种罪过,于是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王采玉忙前顾后、乐此不疲地为自己的爱子成亲,毛鼎和恋恋不舍又心甘情愿地嫁出最心爱的小女,所以结婚仪式在当地也算得上豪华排场。只是两个亲家怎么也不会想到,由于王采玉一时赌气,竟然把蒋介石和毛福梅推进了封建婚姻的怪圈。

  办喜事那天,王采玉对顽皮好动的儿子早有防备,责成傧相“护卫”蒋介石完成结婚仪式。所以在傧相的督促下,身穿长袍马褂、胸戴如意红花的蒋介石顺利地完成了迎接、拜堂程序,可当听到“新郎新娘入洞房”时,跪在地上的蒋介石如同得到了特赦令,趁着傧相不注意,摘下红缨瓜皮帽往房顶一扔,如梭似箭地从人缝中窜了出去。

  洞房花烛夜,月上柳梢头,可入洞房的只有毛福梅一人,新郎不知所往,以下程序无法进行。这可急坏了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王采玉,马上催促前来帮忙的亲友四处寻找。

  就在这时,只见冲进一支边高声喊叫边哄抢爆竹的“童子军”。这种情况在当地司空见惯,孩子们从来都是闹洞房的主力军,只是此次带队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女主人正在寻找的放得最多、抢得最快、喊得最响、闹得最凶的新郎官蒋介石。

  看到儿子如此不懂事理,王采玉又气又急。新房里的新娘更是唉声叹气,没想到上学多年的郎君竟然调皮到如此地步。

  深夜的月光带着窥视的意味,射进了这个不平静的洞房。一天的“结婚游戏”已使蒋介石筋疲力尽,便婴儿一般倒头躺在娘的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新娘托着香腮,对着花烛,暗自伤神地独守空帷。琴瑟难调孤独心,凤冠不饰苦愁颜,想着想着,毛福梅嘤嘤地哭了起来。

  婚后的毛福梅确实无可挑剔,服侍婆婆、小姑尽心尽力,照顾丈夫更是周到尽职。王采玉心中满意,脸上高兴,只是蒋介石劣根难改不太争气。在蒋家,丈夫无知毕竟是家务事,毛福梅不忘“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打掉牙齿和血吞,从不向娘家和外人谈起,但不懂事的蒋介石哪会体谅贤妻的苦衷。

  “嗜犊之情”,尤其是慈母对子女的情怀,那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无论是哪国语言。为了感念母亲的养育之恩,被清朝文臣武将称作“老佛爷”的慈禧太后写过这样一首诗:“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情一样,王采玉对已婚儿子的学习仍一如既往地关心。只要听到哪里适合儿子求学,不论付出多大辛苦,花费多少钱财,都要尽力而为。 婚后的蒋介石没有与新娘子缠绵许久,就被母亲送到溪口东面不远的畸山下镇,跟竺景崧先生习读《左传》,学写策论。

  一九〇二年,蒋介石又到岩溪村“勉庐书馆”继续学习《尚书》、《左传》和《纲鉴易知录》。毛思诚非常喜欢蒋介石,他说:“这个蒋生,实在很是奇异!他调皮的时候,以讲舍为舞台,以同学为玩物,狂态不可一世。但是等到伏案读书或者握笔构思之时,虽百纷嚣然于侧,冥无所觉,刹那间静躁如出两人矣!”

  当年夏天,“功名之心亦切”的蒋介石参加了童子试。在这场科举考试中,蒋介石却铩羽而归,没有考中“童生”。从此他厌弃这种腐败的考试制度,决意不再走科举做官之路。

  此时,在经受义和团运动重大打击之后,为了缓和日益尖锐的阶级矛盾,维护其摇摇欲坠的反动统治,清王朝决定改弦易辙,实行新政。而新政的核心,就是废科举、设学堂、派游学。

  于是,各省的新式学堂应运而生,奉化县知事李前沣和锦溪书院董事严翼鋆遵上司之命,在告成寺原址新建楼房五间,创办了名闻一时的凤麓学堂,以翰林竺麟祥为总教习,破天荒地开设中、西学科目。

  一九〇三年夏天,蒋介石慕名来到凤麓学堂,其妻随同陪读。毛福梅一边进女校补习文化,一边大姐姐般悉心照料心无定性的小丈夫。在校期间,毛福梅结识了女学友陈志坚,并拜为结义姊妹。陈志坚毕业于湖州育婴师范,终身未嫁。

  凤麓学堂筑有楼房教室和广阔的操场,能容纳学生上百人。蒋介石在这里接受了新学识,接触了新思想。此外,他还与协助凤麓学堂办学和任教的张家瑞建立了非同一般的师生关系。

  张家瑞早年受康有为、梁启超进步思想的影响,不满晚清腐败朝政,立志废旧革新。为此,他致力于兴办学校、组织群学社,培养人才,并先后在奉化的泉口、凤麓、剡源等地的学校任教。

  此时,蒋介石已非静若处子的懵懂少年。从十四岁结婚算起,他已经有三四年的婚史了。虽然婚龄不长,但却处于冲动状态,很容易接受新思想。

  虽说凤麓学堂当时开设了英文、物理、化学等新课目,但教学重心仍在经史子集等旧学方面。当时课程由竺麟祥主讲《礼记》,周凤棋主讲《周礼》,课程设置十分古板,与旧式蒙馆相差无几,所谓英文等新课目只是一种象征性的点缀而已。

  这下子,以蒋介石为代表的一帮学生不干了。那些所谓孔子曰、朱子曰、之乎者也的“陈芝麻烂谷子”,他们不知背诵了多少遍,早已不再新鲜,一心想寻求新学提高自己的蒋介石颇为失望。

  “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却没有学到多少新东西,这不是糊弄人吗?”学生们纷纷表示不满。于是他们就公推胆大心细的蒋介石为“带头大哥”,代表学生去找校方讨个说法。

  只见蒋介石大模大样地来到校董面前,先鞠了个躬,接着就滔滔不绝地陈述事实。最后提出几条要求:第一,减少老八股课程,增开理化、史地等新课目;二、减少上课时间,让学生有时间自学;三、请外国留学回来的人讲课,以广见闻;四、放宽校规,不得束缚学生思想,让学生自由交往。

  当时奉行的是天地君亲师,也就是说老师就是你的老子。老子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这愣头青敢对老子指手画脚、吆五喝六,还滔滔不绝地如剡溪流水般提出条件,岂不是活腻烦了。

  正如蒋介石《自传小史》中所述:凌校董也不是吃素滴,向来独断专行,他从未见过敢用激烈言辞向他抗争的学生,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侵犯。他火气上升,一拍桌子,大声训斥:“你目无尊长,一派胡言,还像个学生吗?”

  年轻气盛的蒋介石岂能被对方吓倒,只见他脖子一挺,红着脸据理力争道:“人家龙津学堂,学习数理化,还请了两个日本女教师,凤麓难道不可以参照着学一学吗?”

  搞了半天,难不成这个愣头愣脑的同学就是想要两个东洋娘们?凌校董被气得哭笑不得,觉得蒋介石并非省油的灯,于是想以“首谋捣乱、煽惑学生、诋毁校务”等罪名开除蒋介石的学籍。

  幸好全校同学共抱公愤,站在蒋介石一边。大家纷纷表示:“如果开除了大哥,我们就集体退学,以示抗议!”

  当时有不少老师也很同情学生们,张家瑞先生理当也在支持蒋介石的行列之中。有的老师甚至向蒋介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童鞋(有种)!”

  没想到蒋介石的组织能力如此之强,学校怕事情闹大激起众怒,此事最后不了了之。蒋介石赢得了人生第一次“政治斗争”的胜利,从此同学们送给他一个绰号:“红脸将军。”

  一九〇四年,在学潮风波平息之后,好汉不吃回头草的蒋介石毅然离开了凤麓学堂,转到奉化县城的龙津学堂读书。但作为“带头大哥”,他没有忘记当时结拜的“凤麓十兄弟”。他们是胡朝臣、周采臣、凌阿道、周知外、周飞来、汪阿蟾、陈毓南、朱孔阳、刘祖汉。当然,蒋介石更没有忘记他的恩师张家瑞先生。

  一九〇五年春天,日出江花红似火,风来江水绿如蓝。蒋介石带着妻子毛福梅迎着绿色的春风、沿着蓝色的溪水来到宁波箭金学堂读书。当时,小两口住在宁波植物园内一所幽静的住宅里。这是蒋介石夫妇第一次离开奉化家乡,开始独立的家庭生活。

  宁波,取自“海定则波宁”一语,简称“甬”,是浙江的重要历史文化名城。唐代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之一,与扬州、广州并称为中国三大对外贸易港口。宋时又与广州、泉州同列为对外贸易三大重镇。清康熙年间,为中国最早设立的四大海关之一。鸦片战争以后,被开辟为“五口通商城市”之一。

  第一次来到全无所知、新奇神秘的大城市,毛福梅且惊且喜。她悄悄地问见多识广的丈夫:“宁波人会不会瞧不起我?我是不是很土气?”

  “宁波人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蒋介石不以为然地说,“咱们又不是小门小户,挺起腰板,大大方方的!”

  都市生活十分新鲜,而且有自己的小婿每日陪伴,毛福梅心里很是惬意。但同时又有些担心,她怕丈夫年少气盛,顽劣之习尚在,如今单独过起日子来,不知会生出什么是非来。

  没想到这个时期蒋介石对妻子竟然非常之好,尽起了“大丈夫”的责任来。有一天蒋介石在门外大喊:“福梅,快来看!”

  毛福梅推门一看,蒋介石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她不由得一愣,醋意顿生。后来听说是丈夫给自己找的梳头娘,这才把心放下,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梳头娘见女主人祥林嫂般的打扮很土气,就大胆地给她梳了个时髦的发型。这个发型使她原先的圆脸变成了鹅蛋脸,再配上一身新旗袍,结果和宁波的摩登女郎没有什么两样。

  蒋介石生怕妻子寂寞,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还特地请来一位林姓同学的妹妹给毛福梅做伴。他自己白天按时去学校,晚上及时回家,一面复习功课,一面教毛福梅识字。每逢节假日,夫妻二人还一起去天童、育王、报国寺等处游览拜佛。在这段时间,毛福梅尝到了“举案齐眉”的幸福和为人之妇的欢欣。

  作为中国最早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宁波受西方资本主义的影响较深。被称为“浙东第一”的箭金学堂与凤麓学堂不一样,不仅开设的西学课程多,而且这里的老师由于受西方资本主义影响较深,思想比较开明,甚至同情革命。顾清廉老师即为其中之一。

  顾清廉字葆慎,本是一名专讲“性”、“理”之学的儒学大师,在当时民族危机的刺激之下,他对清朝政府失去了信心,同情革命,对国内外时势非常关心。因此,蒋介石在课堂内外经常听他讲述国内外形势,分析中国的前途,宣传“独立”、“自立”等民族大义,还听他介绍过孙中山的革命活动情况。

  顾清廉还启发蒋介石关心学习军事,说“一个国家想要独立生存,就不可以缺少军事力量,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担当捍卫国家的任务,就得要学习军事”,并亲自为蒋介石讲解《孙子兵法》。他还鼓励蒋介石:“如欲大成求新,应出洋留学。”

  “丈夫志四方,万里犹比邻。”蒋介石不甘心使青春过多地沉溺于柳荫花丛之间,于是带着毛福梅返回溪口,向母亲提出去日本留学的想法。

  然而,蒋介石的要求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当然也不会得到妻子的支持。母亲更多的是从“父母在不远行”的角度出发,再说家中没有男人更会被人欺负;毛福梅不赞成丈夫远走高飞,是因为自己结婚多年尚未开怀,丈夫这一走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团圆。

  母亲的训斥,妻子的眼泪,搅得蒋介石心烦意乱,无论他怎么耐心解释,这两个家庭妇女就是不理解自己的“远大志向”。蒋介石毕竟是搞阴谋的老手,区区两个围着锅台转的乡下娘们又怎能与之匹敌,他决意先来一招“瞒天过海”,暂时稳住她们再从长计议。

  “既然你们反对我出洋,我不去还不行吗?”蒋介石不动声色地又道,“但这书还是要读下去的,我就到奉化读书好了!这你们不反对吧?”

  听说儿子要到县城读书,王采玉当场表示同意。醉心走闯的蒋介石知道,去日本留学必须先补习日语,而奉化的龙津学堂就有日籍教师为赴日留学的中国青年补习日语。王采玉和毛福梅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蒋介石回心转意不出洋了呢!

  一九〇六年早春,回到龙津学堂的蒋介石为了改变命运,出人头地,学习非常刻苦,进步很快。正当蒋介石头悬梁锥刺股一般刻苦攻读日语的时候,突然蒋母打发人来说家中有急事让他回去。蒋介石以为母亲识破了自己的阴谋诡计,便心怀忐忑地一边往回赶路一边在琢磨狡辩之词。

  蒋介石一回到家中,王采玉就抱着他痛哭起来,从母亲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他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溪口地处四明山东部的雪窦山下,土地瘦瘠,田地有种无收,老百姓十年九荒,大部分弃农经商,留下的田地成了无主田。村里管收税的“庄书”胡乱把这些无主田的钱粮税摊派到有主田身上。蒋家自蒋肇聪去世后,只留下王采玉带着一男一女生活,自然就成为被欺诈的对象。

  蒋介石刚离开家,“庄书”就找上门来,王采玉虽然知道其中有诈,但孤儿寡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大情愿而又无可奈何地交了多余的一份。然而“庄书”都是些地痞流氓、无赖之徒,过了两天,又有两个当事人上门来收钱粮税。

  “你们还有完没完,我家已经交过两次了!”王采玉气愤地说。

  “庄书”是地头蛇,想不到这个寡妇说话竟如此强硬,便板着一张“官员”的脸唬道:“你听好,我们是奉上司指令来收税的,你要是不交,我们便拆房抵押,限你十天之内交来……”

  自叹命苦、和泪嗫泣的蒋母气愤不过,只好派人到奉化把儿子找回来。“阿元,这些无赖是欺我蒋家无人,你得找他们评评理去。”

  年少轻狂的蒋介石根本没把庄书这样的小人放在眼里,便依自己所学到的“人人平等”、“依法办事”等新式词汇,跑到庄书家里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贪官污吏,专刮民脂民膏,今天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蒋志清这么好欺负吗?你要是有种就跟我到县城衙门评评理去……”

  恼羞成怒的庄书到衙门告了一状,官府派差役传蒋介石到衙门听勘。原以为官府是讲理的地方,不料官府不问青红皂白,竟然勒逼招供。蒋介石无奈,为使寡母免受牵连,便忍辱画押,遂被官府以 “刁民抗税”的罪名扣押大牢之中。

  消息传来,王采玉顿时乱了方寸,毛福梅被吓个半死。她们赶紧四处托人,结果个个都像隐居隆中请都请不动的卧龙诸葛,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官司。让王采玉格外气恼的是,族人也在袖手旁观,过去受过蒋家恩惠的人却在帮着庄书说话,没有一个肯于帮忙。

  在走投无路之下,毛福梅只好回娘家找父亲帮忙。与蒋介石耿介很深的毛鼎和本来不肯出面为女婿交涉,但经不住女儿天天呻吟、日日垂泪的折磨,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亲自出马。他补交了蒋家拖欠的粮款,又花了许多冤枉钱打通各种关节,这才把蒋介石从大牢里保释出来。

  领略了强权的冷酷,看清了世间的无情,蒋介石满腔悲愤地说:“中正九岁丧父,一门孤寡,茕孑无依。其时清正不纲,吏胥势豪,淫缘为虐。吾家门祚既单,遂为觊觎之的。欺凌胁逼,靡日而宁;尝以田赋征收,强令供役,产业被夺,先畴不保,甚至构陷公庭,迫辱备至。乡里既无正论,戚族亦多旁观。吾母子含愤茹痛,荼蘖之苦,不足以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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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史料翔实,人物丰满,文笔生动,阅读沉浸。推荐阅读。编辑: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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