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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 第三十九章

作者: 高山大海 点击:688 发表:2021-10-28 21:13:56 闪星:0

万主任领导下的机关,被誉为学习型机关,每半个月举行一次读书辅导会。那天在资料室,万主任偶然翻阅曾经风行一时的国外畅销书《谁动了我的奶酪》。他感到书中阐述的理念,仍有现实意义。政治和经济是一对龙凤胎,能影响经济的理念必然会对政治有所推动。很有必要倡导大家进一步解放思想,不做守着奶酪故步自封的老鼠,要做那只不断寻找新的奶酪的老鼠。回到办公室,万主任把这期辅导任务交给辛永林。

读书辅导会召开那天,天气特别好。机关礼堂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讲台上,就像一束舞台追光投射在辛永林身上。他先从哲学角度入题,分析人的驾驭客观形势的主观能动性。他又从经济发展规律角度,阐述在市场经济的不确定状态下,如何提高人的适应性和创造性。他没有讲稿,也不参考原著,用到案例时顺手拈来,引用原著时大段背诵。被辅导者一会儿感到自己是人类,一会儿是鼠辈,或贼眉鼠眼地寻觅食物,或品尝、饕餮刚刚找到的奶酪。辛永林的辅导绘声绘色,会场上不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他本该见好就收,适时结束精彩的辅导,他非在已拧紧的螺丝扣上,再狠狠地拧上几扳子,直至把螺丝拧错扣。

辛永林说:“归根到底一句话,主动找食就有饭吃,被动吃老本就得饿死,就没了饭碗……”他一讲到饭碗两个字,白发苍苍的张大娘和张大爷就在冥冥中出现。他们手捧盛满野菜的青花五彩大海碗,颌动没了牙齿的嘴巴对他说:“孩子,在这边没有饱饭吃,到了那边也是饿死鬼。在这边受穷,到了那边也是穷光蛋……到了鬼节那天,多给大爷大娘供几个苞米面饼子,我们再给老祖宗带去几个,不管在哪边,那东西都抗饿……”顿时,辛永林眼前出现另一种情景:四周布满如同洞庭湖闹鼠患那样密密麻麻的洞口,每只老鼠都捧着金碗银碗钛合金碗纳米材料制成的碗,里面装满吃不完的奶酪。那个一直在他脑海里沉浮的理念,如同二踢脚脱口而出,随即在礼堂内炸响:“只有让老百姓吃上奶酪,我们才有吃不完的奶酪!否则,最先饿死的应该是我们!如何分蛋糕,应该制定标准和规则,就是分配方案!做为政治机关,就是要营造一个都能找到奶酪的途径和源头!不同阶层,付出同样的劳动,有的吃有的看,就会将民意逼进胡同……”

辛永林话一出口,台下的人们顿时被震惊,以为辛永林受万主任委托,传递减裁冗员的信号。大家屏住呼吸,仿佛根据每个人肺活量的大小决定去留。

万主任及时插话:“我们今天召开的,还是机关内部读书辅导会。眼下,改革开放正处在转型期。什么叫转型期?就是确定寻找奶酪的最佳路线的时间段。只有及时转型、会转型,才能找到奶酪。许多导向性问题,必须在不断的探索与调整中逐步完善。机关有自己的工作性质和职能,不是直接创造经济效益的商家和企业。这些年,不是有许多人向往美国吗?我们站在奶酪这个角度上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白宫和五角大楼里,有大群奶牛吃草和产奶吗?没有。但是,却有奶酪加工制作厨间。我不是混淆视听,是让大家领会不同的内涵。因为我们走的是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不能只看多少人手指被切,多少人得了血癌,多少环境被污染多少山河破碎;更应该看到,我们正在创造前所未有的伟大奇迹!领导机关不生产牛奶也不加工奶酪,但是,我们能给予劳动者以先进的精神力量,为他们制定好的政策和法律保障,不断为他们创造发展个人技能和智慧的时空条件,因此,奇迹就一个个诞生了!为什么人民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政府?因为政府比他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能带领他们去做个人绝对无法做成的大事,最大限度地增加他们的财富,让他们快乐而幸福地生活,实现个人的理想和人生价值!这本书已经不流行了,我为什么仍提倡大家读这本书?因为机关不是真空,党政干部也不是天外来客,也需要寻找奶酪!除了启发我们的思想检讨自身不足,还要充分了解市场运作规律,更好地为发展经济服务。如果把体制改革这一严肃的命题,错误地将市场经济下的企业改制混为一谈,模糊两条截然不同的概念,不但不负责任,而且极其危险!只要勤勤恳恳工作,圆满完成工作任务;门不难进,脸不难看,事不难办,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就有吃不完的奶酪!”

万主任的插话,给每个人呼吸道插进一根氧气管,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热烈的掌声,如同骤然降落的暴雨。无数双手掌快速拍击,像快速扇动着一对对小鸭翅膀,似要从一只只手腕上飞走。谙熟鼠语的万主任,传递给老鼠们相反信息:只要不做那只不安分的老鼠,才有吃不完的奶酪。没有奶酪可吃的,恰恰是那只不肯安分的老鼠。辛永林照样不说一句谦虚话和奉承话,他已经拧错螺丝扣,还要重新钻孔定位:“我们总理在他的施政报告中讲过三句话,至今言之凿凿音犹在耳:有权要有责,用权受监督,侵权要赔偿!建设一个取信于民的法制政府,已刻不容缓,怎能光说不做?我们喊了许多年这个有责那个有责,为什么不在各级政府办公大楼前,竖一面广告牌:老百姓的生老病死,我们有责……”

万主任急忙打断:“老辛,今天的辅导会开到这儿,散会!”

别看万主任一向提倡解放思想畅所欲言,但是,你只要进了他领导下的机关,就像蛤蟆跳进大明湖,都得丧失鸣叫功能。每当这时,万主任就要演算“留与不留辛永林”的四则混合运算题,结果只剩下一点余数:有了辛永林会有许多麻烦,没有辛永林会有许多不便。这点余数,成了他继续留用辛永林的理由。

辛永林对问题剖析所带来的震撼,仍在每个机关干部的心灵上留下余音。万主任认为,辛永林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大于正面影响。如何用他的负面影响来扩大正面影响,很让万主任费了一番脑筋。那天他灵机一动,把辛永林的观点当做跃向深渊的老羊;一个新的创意,就是踏着老羊后背跃上对面悬崖的小羊:组织全体机关干部,分批进行为期二十天的“生存体验”,去寻找新的奶酪。

在动员大会上,万主任说:“多年来,我们机关形成了可贵的读书之风和理论研究之风,这种好的传统要一直保持下去。我们不怕争论问题,越争论思路越清晰,是非越分明。我们要坚决克服空对空的理论学习,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优良作风。在这次生存体验活动中,每位干部只许带两天基本生活费,深刻体验失业工人和失地农民、农民工、打工者等弱势群体的生存境遇,加深对他们的了解,增加对他们的感情,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帮助他们找到新的奶酪。”

继《再摸秃子头,神奇变绿洲》之后,白处长又发表一篇环保题材长篇通讯《绿莹莹的水来湖蓝蓝的天》。这回他长了记性,把麻烦引向万里之遥,写的是南方某湖区管理部门几十年如一日抓环保。文章发表后的第二天,该湖区暴发大规模蓝藻,市民们纷纷抢购矿泉水。当地有关部门要来追责,吓得白处长请了病假住进医院。万主任不再袒护他,毫不客气地放了他长假。风头一过,得知机关要搞“生存体验”,白处长就和装修工揽活一样,马上跑回机关向万主任请缨。万主任严肃地说:“这些年你一直在稿纸上刮大白,我建议你做一次真正的刮大白工人,体验如何往墙上刮大白,对你会有更深刻的体会和启发。”

白处长当即表示,马上去劳务市场进行体验,做一回真正的刮大白工人。

在熙熙攘攘的劳务市场里,白处长在脚下摆好“专业刮大白”的纸壳子,蹲了三天也没人雇他,仿佛都知道他是假冒。第四天,他送给一位站摊农民工两盒烟,那人带他到一住户家装修。白处长操起真正的刮板,将真正的大白浆刮向真正的墙面。隔行不隔理,白处长理应把大白刮好才对。结果一部分大白浆被他刮到墙上,一部分沾在脸上身上,一部分掉在地面上。墙面被他刮得凸凹不平疙疙瘩瘩,如同麻子脸生满痤疮。看他不像干活而是故意糟蹋人,带他来的那个农民工让他赶紧离开,否则房主来了就得一起滚蛋。拿起刮板那一刻,白处长就产生了一系列绝妙构思,哪能轻易放弃?撕扯中,白处长一屁股坐进盛满大白浆的大盆里。户主是个火暴脾气,进来一看,墙面和地面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狠扇白处长两个大耳光把他赶走。白处长不敢出门,在家里用热毛巾敷脸。他的笔一刻不停地在稿纸上“刮大白”,写出《论劳务市场内在潜力的挖掘与外向发展之浅见》、《在新时期的新型雇佣关系中透视新的审美文化》,两篇论文共三万余字。

改革开放初期,巴穷根错误估计形势,以为计划经济的模式永远不会变。好比一个儿孙满堂的大家庭,老人让子女们分家另过、或者诈死,实际上是在试探子女们的孝心。现在怎样把土地分下去,将来又得怎样收回去。他表面上也搞承包,背地里一直维持公社化时期的生产方式和分配方式。有的村干部羡慕别的村卖荒山卖土地卖河沙发大财,也蠢蠢欲动要变天。他一口说死:“只要我还喘气,任何人别想出卖巴穷村一寸土地。”开发商收买他利诱他,打巴穷村土地的主意,他不为所动。当他发现开发商背后隐藏着权势的影子,这才猛醒!他苦心经营的守疆护土的堤坝,已面临全面崩溃的危险!当初他自以为英明盖世,现在来看多么愚蠢,痛失一个个发展机会。堤内随时堤外补,他决心奋勇直追撵上去。

巴穷根确实是个非同一般的农民,吃多大亏就能找回多大便宜。他在全国范

围内选择学习榜样,一眼盯准华西村。他害怕开发商知道他不在村里乘虚而入,就封锁消息上演空城计,夜里出发只身来到华西村,要亲自拜访吴仁宝书记。他一踏上华西村土地,顿时找到了差距。吴仁宝书记的理想和抱负,也是他曾经的梦想和野心。他们所不同的是,吴仁宝书记为了将整个华西人变成“农转非”,多年来呕心沥血奋斗,成功地让华西村变成城市,让所有华西人过上比城里人还优裕的生活!而他巴穷根则目光短浅思想局限,多年来只为自己一个人的“农转非”投机取巧,小丑一样上蹿下跳。他个人没实现梦想,全村人也受穷遭罪。他只有在有生之年一步跨出六条地垅沟,才能将巴穷村变成华西村那样的强乡名镇,让巴穷人过上城里人日子。同时,自己也顺理成章地完成了“农转非”,还保住了巴穷村的土地。这让他想起了“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那句老话,放在这件事上仍有用。让他感到羞愧的是,他辜负了老人家的教诲。他到接待室一问,吴仁宝书记不在村里,几天后才能回来。他不能再等了,只呆了一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就急匆匆坐上了返回的汽车。

巴穷根三天后在村里出现,谎称去了县里,找过去的老领导要指标办饮料厂。他一刻不耽搁,马上结合巴穷村的实际情况,借鉴华西村的发展套路,进行切实可行的规划。他充分利用巴穷村的自然条件和地理优势,广泛招商引资,寻找合作伙伴。要想把贫穷落后的巴穷村变成现代化城镇,谈何容易?他一没钱二没靠山,在去上级要项目的过程中,碰了数不清的钉子。当初他带领两个小知青去外省讨要著作权时,练就了和领导打交道的撒手锏和拿手好戏。要不来项目,他就去主管市领导和农委主任家楼下,昼夜蹲坑守侯,喝自来水啃馒头,做好事扫大街,低三下四为领导开、关车门,卑躬屈膝做重孙子。冬天他睡在领导家墙根下,身上蒙一层白霜。夏季连雨天,他头顶一块塑料布,蹲在领导家马路对面大树下。他朴实、勤劳、坚忍、睿智、干瘦、独眼、满脸皱纹、饱经风霜的形象,在领导心中打下了深刻烙印。领导的心更是肉长的,无不被他的执着精神所感动。不为这样的基层干部解决问题,天理难容!在项目和投资分配上,领导们第一个想到他,无不为他网开一面大开绿灯。当各种项目确定,投资到位,他将巴穷村注册为“芭琼”公司,身兼总经理、董事长、法人代表三职。在他十几年的不懈努力下,“芭琼”公司发展到相当规模和水平,成为集工业、农业、加工、建筑、养殖、贸易、销售一条龙的经济联合体。企业资产积累越大,他头脑越清醒,越是提高警惕。许多像“芭琼”集团这样的农工联合体,为什么最终走上了垮台解体的不归之路?就是企业内部的内奸和外部不法商人以及贪官三方勾结,把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产蛀成空壳,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驴打江山马坐殿的悲惨结局。

巴穷根心知肚明,对于不法商人和贪官来说,农村最大的诱惑是土地。企业发展越大,他的心病越重;积攒的资产越多,内奸就越多。就连他精心培养的大儿子巴才茂和小儿子巴才丰,表面上和他同心同德,背地里和他离心离德。他尽管年事已高,仍大权在握。他对上上下下的腐败现象和腐败分子恨得咬牙切齿,每天站在毛主席像前要咒骂一百次。他并不悲观,他的哲学头脑告诉他,腐败分子不要国家和民族,共产党不能不要国家和民族。每当国家和民族到了危险关头,都会出来个大人物挽救,和大大小小的腐败分子算总账。他不知道那个大人物什么时候出来,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者,也偷偷地到“死人滩”上“哭天”“求天”,让那一天早日到来。到了病重之日,他仍无法确定接替他的人选。当那一刻终将要到来,他不得不让大儿子巴才茂接替他的总经理、法人代表职位,把董事长职位给了小儿子巴才丰。两个儿子刚上任就彻底背叛他,勾结以李立离和王罔旺为首的不法开发商和贪官,一夜之间把偌大的“巴琼”集团瓜分殆尽,变成私人囊中之物。奄奄一息的巴穷根,仍在第一时间得知“芭琼”集团解体的消息。这大大缩短他即将燃尽的生命残烛,到了弥留之际才彻底明白:“芭琼”集团最大的内奸和掘墓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巴穷根自己!他血管里流淌着的农民基因,就是世世代代潜伏着的根深蒂固的大内奸!可惜他明白得太晚,让他死不瞑目。

理论上已经死亡的巴穷根,仍不肯咽气。当辛永林来到床前时,他突然睁开独眼,用最后一点力气,倒着写下“土地”两个字。那一刻,辛永林彻底认识了巴穷根:他才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政治经济学教授!但是,他再也不能接受他的再教育了。巴穷根用无比信任的眼神看着他,像睡着了一样咽了气。

这些年,辛永林一直在关注巴穷村的变化,为“芭琼”集团出谋划策,提供许多方便和支持。他既为“芭琼”集团的发展而高兴,又为“芭琼”集团面临的危机而担忧,更为“巴琼”集团的解体而愤怒。他多次梦见自己被任命为巴穷市市委书记,为巴穷父老乡亲脱贫致富,鞠躬尽瘁,每次醒来都泪水横流。让他感到宽慰的是,天上降下个杨新潮为他替天行道,也是巴穷人民的福分。他借这次“生存体验”机会,早早去了趟巴穷村。他先拜谒了巴穷根和张大爷、大娘的坟墓,然后走访调查。他回来之后,写出调查报告《失地的农民在哭泣》。

巴穷村位于巴穷市西部地区,人口三千余人,有耕地四百余亩,荒地七千余亩。巴穷村依山傍水,有‘死人滩’大片盐碱地等待开发,投资条件极佳。除了原有的大片果园、菜园、畜牧业等固定农业资产,还兴建了特钢厂等大、中型企业几十家,是远近闻名的由贫穷落后农村变成现代化新兴城镇的典范。改革开放初期,巴穷村带头人巴穷根历经保守、停滞和观望阶段。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入,各种复杂情况逼迫他学习借鉴华西村的成功经验,带领巴穷村村民们经过十几年打拼,成立发展了“芭琼”企业集团,使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实现了农村城镇化,过上了城市人生活。“芭琼”集团总经理、董事长巴穷根带领班子成员,二赴华西村参观学习,果断调整企业结构,由原来的以农业为主的生产经营方式,转型为集钢铁、机械、水产品冷冻、果品、奶牛养殖等颇具规模的“巴琼”工农联合体,使村民一步由农民变成了企业职工,生活越来越富裕,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但是,就在被巴穷人称为“巴穷之父”的巴穷根弥留之际,村民们的幸福和未来竟在一夜之间,被几个企业干部出卖给了不法商人和贪官!

一、内外勾结、瞒报私吞、非法强占

二零××年下半年,“芭琼”集团公司总经理巴才茂、董事长巴才丰,以“被银行三亿六千万元贷款将芭琼企业买断”为承诺掩人耳目,把巴穷村三千亩土地以及“芭琼”集团几十家企业、农业、畜牧业包括三千多名居民,全部卖给开发商李立离。李立离作为回报,将“芭琼”特殊钢总公司等总计三亿元的企业,做为礼物赠送给以巴才茂和巴才丰等少数公司领导,导致民怨沸腾,与巴才茂、巴才丰、李立离、王罔旺等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抗争。这些人害怕群众上访,由明目张胆的私分强占,变成官商勾结、巧立名目虚报瞒报和各种暗箱操作。他们在村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没经过村民委员会讨论通过,擅自将总价值四亿元的资产缩水为七百二十二点七万元(只占总资产的百分之二)。除了将土地拱手相让给李立离的“芭琼八岛房屋发展有限公司”之外,绝大部分财产,均被不到十个人的公司领导私吞强占!其中企业厂长占大股份的百分之五十,公司领导购买企业资产自己定价百分之二,仅用两元钱就能买到一百元钱的商品!买的越多占有量越大。剩下的一半才能分到村民们头上,人均不到三百元。

二、威胁诱骗、毁林毁田、非法倒卖土地

“芭琼”集团解体后,在开发商李立离一手掌控下,仍由原公司主要领导巴才茂和巴才丰担任村民委会领导。由于房地产开发有利可图,城市周边土地不断升值,开发商开始向远离城市有开发前景的地区圈地,囤积居奇。被划为巴穷市开发区版图的巴穷村,一夜间变成一块令房地产开发商垂涎的肥肉。在将企业变成私有财产后,巴穷村少数干部又开始打管辖下的‘死人滩’七千余亩土地的主意,想在土地非法交易中大捞一把。当李立离提出购买‘死人滩’时,正迎合了他们的贪婪之心,马上拍板成交。如果按最便宜价格出卖,政府也应收回征地规划费近亿元。在他们签定的所谓“合同”中,实际上只收回不到三分之一,免除税费高达十六项之多,给国家造成了大量的税收损失。

国家出台的《土地管理法》“总则”第二条明文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侵占、买卖或者以其他形式非法转让土地”;在“建设用地”中第四十五条中规定,“征用下列土地的,由国务院批准:一、基本农田。二、基本农田以外的耕地超过三十五公顷。三、其他土地超过七十公顷的”;第四十八条,“征地补偿安置方案确定后,有关地方人民政府应当公告,听取被征地的农村经济组织和农民的意见”;国土资源部规定,“征用农村集体所有土地是政府行为,任何单位和个人均无权审查报批和组织实施征用土地;征用土地必须依法和报省级或者国务院批准,严禁越权批准使用”。国家政策法规明文规定,乡镇买卖土地的行为,应由三分之二村民通过决议才能生效;即使经村民们通过,也要由上级有关部门层层把关审查,才能批复。开发商李立离和巴穷村的少数村干部心知肚明,这种土地交易属于违法行为,根本不会得到上级有关部门的批准。在利益驱动下,他们视国家的政策法律法规而不顾,不惜一切代价以身试法。为掩人耳目,他们以强迫手段迫使村民代表参加表决,并以让国家法律不允许的员工和临时工参加会议表决充数,否则就以开除公职相威胁。这样,所有员工和临时工,都违心地在“同意出卖土地”的合同上签字。在缺少各级有关部门审批手续的情况下,不法开发商提前开始土地开发,非法毁林一万余棵,其中超过百年树龄的大树八百余棵,其余全是超过四、五十年以上树龄的大树。过去的巴穷村风调雨顺,风景如画。现在的巴穷村一刮风尘土飞扬,生态平衡遭到了严重破坏。同时,他们还毁掉果树三万多棵。这些品种优良的苹果树、梨树、樱桃树等,都是老队长巴穷根带领村民们多年来用心血和汗水浇灌长成,是发家致富的根本,是维持家庭生活的命根子!昔日郁郁葱葱的绿水青山和花果山,一点点被蚕食成寸草不生的荒山秃岭。他们不是在毁林,而是在要巴穷村村民们的命!在非法征地同时,他们又毁掉口粮田三百余亩,使部分没有工作和生存技能的村民丧失了赖已生存的土地,不得不靠外出打零工度日。有的村民房子被开发商拆除征用,开发所谓具有高科技功能的别墅区。但是,开发商久久不予兑现拆迁补偿款,导致部分村民流离失所。其中早已摘掉“人怂”帽子的巴心闹等十余户村民,至今仍住在村边简易窝棚内,而且人畜共处一室!好不容易乘改革开放机遇变得富庶的巴穷村,现在变成了少数人一夜暴富的乐园、村民们的忧愁之地和愤怒之地!

三、巧立名目、官商勾结、行贿受贿、大搞权钱交易

国家明文规定,开放商的土地超过三年没开发使用,将无条件收回。没取得任何土地使用权的李立离,看到非法购得的土地白白闲置,不仅没取得暴利,而且日久必生后患,让他心急如火。他置国家法律法规而不顾,铤而走险,在没有任何审批手续的情况下,正式开发“芭琼园”高档住宅区。更让人不可理解的是,楼房已经盖完并且出售热卖。与此同时,他采取行贿受贿手段,将土地化整为零,分期分段送给某部门某领导审批,批下一块开发一块。根据群众初步掌握的情况,开发商与贪官之间不但以金钱进行交易,还以商品房进行交易,其中楼号分别是:3井2—5—2,7井2—4—2,5井—5—6……“天乐园”住宅区和新建的某单位培训基地毗邻,不法开发商又将部分土地转手倒卖给培训基地,并以建“学员宿舍”的名义共同开发。在省国土资源局批发下来的土地使用文件上,注明的是兴建“学员宿舍”,开发商却建成新的住宅小区“天音园”,当做商品房高价出售,非法赢利数额巨大……

部分开发商在没有任何土地使用权的情况下,竟能一次性在银行贷款数亿元!某银行行长吃到甜头,辞职到《芭琼房地产有限公司》当了副总,专门负责骗贷。他们唆使某些员工持合法职业证明和身份证,在某银行非法骗取贷款,拖过一段时间之后,再钻有关法律法规空子,采取呆帐坏帐的手段赖帐,或者以高价商品房强顶银行贷款等手段,从中谋取私利,使巨额资金化为私有。最近,当李立离得知拖欠银行数亿元贷款已经无法偿还,正紧锣密鼓地策划转移债权债务申请移民,携巨款去某国定居。笔者及时通报了有关部门进行干预,签证未获批准未能成行。就在笔者准备离开巴穷村前一天,李立离对笔者进行贿赂通融。在遭到笔者言辞拒绝之后,采取半夜三更砸窗户、投匕首等手段进行威胁。由于笔者早有准备,加上公安人员及时赶到,才化险为夷。几年来,巴穷村村民们多次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情况,一次次不了了之。现在,有关责任人仍逍遥法外,照样过着花天酒地的奢侈生活!在笔者调查中,巴穷村村民最想知道的是,被少数人侵吞的财产,什么时候归还到他们手中?李立离和少数村干部违法乱纪的行为谁来管?什么时候给他们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什么时候还他们公道?

二零××年,巴穷市国土资源局报市政府立项,在申报建楼手续不全的情况下,违规为本局修建领导班子别墅楼和职工住宅楼,利用手中职权办理《国有土地使用证》。别墅群已于二零××年×月竣工,并入住使用。更值得我们警惕的是,再这样发展下去,房屋市场的主导权早早晚晚要落到开发商的手中。为了不使这种情况恶化,政府从现在开始,就要和开发商在利益上划清界限,抓紧盘活存量土地的工作。否则的话,当开发商有能力大量捆绑银行和股东利益的时候,并日益对各级政府部门的政绩进行利益捆绑之后,政府长期博弈的能力也终将失去!通过对非法出让“死人滩”土地等项目的深入调查,令人触目惊心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我们看到的是,林业局、规划局、发改委以及土地局等多个部门集体违规。在这些领导干部心里,哪里还有为人民掌好权的意识?人民公仆该为谁服务?党心良心何在?巴穷大地在流泪!失地的巴穷农民在哭泣!“芭琼”集团创始人巴穷根死不瞑目!

第一批机关干部“生存体验”结束,没达到万主任预期的效果。节外生枝的是,辛永林又搞回这样一篇调查报告,他的心情更加沉重。在改革开放进程中,出现问题在所难免,有些问题严峻,已经到非整改不可的程度。也有一种人,偏激片面鼠目寸光,看不到主流和前景,专盯问题不放。这种逻辑上的混乱,和“饭碗说”和“奶酪说”同出一辙。为了彻底纠正偏向,万主任请来本地著名的经济学家皇甫,和辛永林一起讨论问题。万主任给予皇甫极高度评价,称他是一位可信的有良心的经济学专家,“真正走到经济学门口”。他说:“皇甫教授用自己的专业理论知识,使位于多处选择的人们果断地确定了适合自身发展的目标,不断推动市场经济向良性方向发展。对于农民的现实状况,皇甫教授同样做了深入调查和研究。和皇甫教授进行交流,会使许多认识上的偏颇得到纠正。”

对于皇甫这类经济学专家,辛永林再清楚不过。在改革开放初期,皇甫还能脚踏实地研究课题,认认真真作学问,对推动当地的经济发展确实起过积极作用。随着头衔的增加,皇甫就飘飘然起来,把自己当成了能呼风唤雨的“理论大侠”,试图将那只“无形的手”打造成“千手观音”。这类专家教授出过数不清的馊点子歪点子,严重干扰经济运行规律。和钟玛抨击杨树房一样,把许多有用的事变成没用的事;再把没用的事变成捣乱的事,成了地地道道的“害人民虫”。

结合那篇调查报告,辛永林一针见血地提出了失地农民的生存问题。皇甫不屑地说,他看过那篇《失地的农民在哭泣》的调查报告。他只字不提报告中的实质性问题,大讲特讲他的理论研究成果,据说已经形成体系,名曰“咸菜效应”,并以此作为理论纲领,帮助失地农民创造新的幸福和快乐。辛永林对“咸菜”的感觉很复杂,虚心请教“咸菜效应”的真谛。皇甫事了解辛永林的情况,知道他没有文凭,无知者无畏。对付辛永林这种人的杀手锏,就是先背诵一大套课本上艰涩的专业术语,如同在翠绿的生菜叶上铺垫一层苍蝇屎,让他无法下口。掌握主动权之后,再居高临下地给他上课。他故意扭过头和万主任谈话,杀一杀辛永林的威风。他又给研究生打电话布置完课题,这才对辛永林说,“咸菜效应”的产生虽然不是来自于低层,但是来自于实践。皇甫说,有一天他帮妻子腌制芥菜疙瘩,结果放多了盐。他害怕妻子埋怨,赶紧买来三斤“鬼子姜”扔进坛子。“鬼子姜”分担了芥菜疙瘩的盐分,使两种咸菜变得咸淡合适。这让他受到巨大启示:农民失去的一部分土地,如同芥菜疙瘩失去的那部分盐分;而农民所得到的幸福和快乐,就是放进咸菜坛子里的“鬼子姜”。这种两者间的综合与均衡,就是农民得到的实惠。在经济学中,就是两脚不能同时兼顾的“鳄鱼法则”……

辛永林打断:“两条腿都没了拿什么快乐?你做这样的学问,农民相信你这样的经济学家吗?”皇甫理直气壮地说:“经济学家不是用来让人相信的!经济学家在于解释人们的选择行为,而不是希望人们去接受什么‘饭碗说’和‘奶酪说’,那是过时的、似是而非的理念!”辛永林站起来厉声痛斥:“没了土地的农民拿什么去生产鬼子姜?让他们把咸盐和咸菜当饭吃吗?你这种狗屁不通的理论,就是嫌对农民折腾得不够!无耻!荒唐!要下地狱的!”拂袖而去。

万主任不住陪礼道歉,皇甫不但不生气,还对辛永林表示理解和敬佩。辛永林知青出身,没受过高等教育,理论功底浅薄情有可原,看问题存在片面性等,都在他预料之中。他以耸人听闻的所谓事实去充填基础理论的不足,因此产生了“饭碗说”和“奶酪说”这种表象化非议,很令人担忧。因为他所处的位置不同,绝不能迎合社会上一些不健康的情绪,为建设和谐社会提供不和谐因素。

关于“三农”问题,万主任和皇甫又进行了深入探讨,在认识上有着惊人的一致。他们对社会上流传的“救护车一响,一头猪白养;住上一回院,一年活白干”等民谣,产生了极大反感。辛永林说民谣表现民声,是揭发现实、讽刺不良现象等等……我们不这样认为。我们不应该消极传播,而是积极地想办法解决。又有人吃饱了撑得难受,搞所谓的“不同人群快乐指数与和谐社会模式发展研究”调查,还有什么“政府指数”调查。结果显示,机关事业单位干部快乐和幸福指数最高,为零点七二。更加荒唐的是,这些人还为机关事业单位的干部罗列所谓“快乐源”。“快乐源”里面,机关事业干部工资收入稳定,社会地位较高,养老保险无忧,医疗条件完善等等,快超过放射源了!现在出现一种极不正常的现象,一作公务员的文章,就要拿失地农民、进城务工人员、困难职工进行比较,仿佛这些人的“快乐因子”都被公务员剥夺了。这是继“仇富”之后出现的“仇官”现象。公务员也是人民的一员,不该在物质享受、社会地位等方面拥有快乐和幸福吗?谁测定公务员所谓的快乐源和幸福源,与“忧民之忧乐民之乐”无关?“饭碗说”和“奶酪说”的出现绝不是孤立的,是“快乐源”之类的翻版。

送走皇甫教授,万主任再也坐不住了。他急需一个人,到农村体验失地农民的生存状况,要像医生为病人穿刺一样,一头深入到失地农民中间,亲眼目睹农民的饭碗里装着什么,有没有快乐。没有快乐,他们的“痛苦源”是什么。

在万主任眼里,白处长和辛永林的作用相同,都是应该使用、绝不可重用的另类。两个人堪称他的左膀右臂,这边需要辛永林的真话,那边需要白处长的假话。白处长欣然领受任务,激动地向万主任表示,一定要在失地农民那里饱嗅泥土芳香,用一组组鲜活的快乐因子,谱写一曲曲失地农民的快乐乐章。他要以切身感受为度量衡,探查失地农民身上的每一个快乐因子,绝不用空洞的政治口号、似是而非的概念和枯燥的数字说话。在占有大量素材基础上,选择一个刁钻新颖的角度,分为五大部分,客观真实地描述失地农民的生存状态。万主任特别嘱咐,文章行文要有诗的意境和散文般的浪漫情调,在序言部分就一语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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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读书辅导会上,辛永林联系实际,触动了万主任的敏感神经。巴穷村的实际问题,让辛永林如鲠在喉。推荐阅读。编辑:邵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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