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辛永林遴选部下，像双时尚这样的干部，给他扫地都不够格。让双时尚去做任何工作，都如同让他手持钢针去扎气球，百分之百捅娄子。那天，辛永林找杨新潮研究材料，见双时尚在门口，说：“小双，你让杨新潮来一趟。”双时尚去喊张雄起：“老张！处长叫你去研究材料！”张雄受宠若惊，以为自己被重用，一溜小跑来到处长办公室。他像一个转了向的人，一进来，就滔滔不绝地大讲一通，全是些南辕北辙的创意和思路。辛永林苦笑着说：“双时尚喊错人了，你去把杨新潮叫来。”张雄起羞愧得无地自容，以为辛永林故意贬低自己，表示强烈不满。杨新潮也误会了，以为辛永林以这种方式告诫他不能李代桃僵，向辛永林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的“错误”。

如果说双时尚是故意所为，也是天大的冤枉，完全因为他的糊涂而张冠李戴。为消除误会，辛永林把几个人叫到一起，给他们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个寓言故事：一次，百兽之王老虎在森林里举行大会，惟独大象缺席。老虎让狗去把大象叫来，狗说它没见过大象。老虎说，驼背的那个就是。结果，狗把正在伸懒腰的猫叫来。猫受尽百兽的羞辱，从此和狗结下了冤仇。大家笑过，误会消除了。双时尚一琢磨，辛永林把自己当成一条愚蠢的狗，他恨死他了，无论如何也无法释然。

辛永林认为，做为一名机关干部，即使不能伶牙利齿，口头表达也必须准确无误。双时尚稍不注意就溜出方言，把“政治”发音成“经济”，把“两万五千里长征”发音成“两碗午餐垒强精”。更要命的是，他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越说错别字丢人现眼。有一次，机关举行“卡拉ＯＫ歌唱比赛”。双时尚积极报名，生怕错过表现机会。比赛中，他把“林涛吼”唱成“林涛孔”，被其他处室当成笑话传播。辛永林逼他绕口令，他顽固地把“乒乒乓，乒乒乓，不知是瓶碰盆和是盆碰瓶”，念成“乒乓球，乒乓球，不知是瓶碰瓶和是砰碰棚”。在日常生活中，双时尚的孤陋寡闻和刚愎自用，不知闹出多少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一次，辛永林带领大家下乡搞调研，住在房东家东屋。双时尚抢着写《下乡调研花絮》，把“老房东”写成“老房西”。他认为只有主人住在东屋，才能称“老房东”，否则就称“老房西”。幸亏他们没住四合院，否则更得闹出笑话。大家为纠正，他脸红脖子粗一犟到底。杨新潮在电脑上查出词汇解释，他差点把电脑摔了。张雄起找了本《现代汉语词典》，被他扔到窗外。直到他打电话请教姑姑双茹，这才不作声了。此后他好长时间不搭理人，好像大家合伙欺负他。

每当双时尚捅了娄子或者犯了低级错误，辛永林都很费一番脑筋，琢磨他适合做哪项工作。一是到老干办，负责处理病故的老干部后事；二是干他老本行，到食堂摘菜；三是出家当和尚。直来直去的辛永林，险些把话说出口。幸亏没说出口，否则非出大乱子不可！就算双时尚没一头撞死，他的乌龟壳也难保住。越是这样，双时尚越好为人师。杨新潮刚到机关时，曾谦逊地向他请教。他竟把客气当真，欣然收下了“空降兵”学生。他每天定时为扬新潮讲课，传授公文写作的真谛。他那些所谓真谛，不是投机取巧的歪点子，就是如何在领导那里过关的小阴谋小诡计。这让辛永林想起当年下乡在巴穷村，“人怂”巴心闹每天垫猪圈，只用几铁锨土掩盖圈里的猪粪。巴穷根识破后，一顿大耳光打得三天没爬起炕。辛永林不是巴穷根，双时尚也不是巴心闹，不但打不得，还得好言相劝。杨新潮起草的材料取得了巨大成功，双时尚认为，这都是他呕心沥血辅导的结果。

双时尚后悔死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写作真谛告诉杨新潮，使自己面临三重威胁。外面一重威胁来自辛永林，是航母战斗群和远程战略轰炸机群，远离本土就能将他的自信心摧毁。中间一重威胁来自张雄起，是横亘在他仕途主航道上的暗礁。里边一重威胁来自抢滩登陆的杨新潮，抢占他无法逾越的制高点。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想突破三重包围，如同用一个鸡蛋连碰三块石头。在掌握现代化武器的强大对手面前，他不过是舞弄一枝鸟枪的跳梁小丑。除非机关与殡仪馆合并，天天有办不完的丧事，否则他迟早被精简。与其狼狈地被赶走，还不主动离开。守着茫茫林海，无须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眼下在这座城市里，姑姑双茹正红得大红大紫，同时在五个大公司里面兼职，别说调动工作，白养活他都不在话下。双时尚前前后后一想，一刻都不想在机关呆下去了，起身收拾东西。

张雄起早看出双时尚不正常的表情和举动，忙问：“小双，你收拾东西去哪儿？”要是没人搭理他，双时尚一会儿就想开了，再把东西放回原处，一切照旧。一看有了倾诉对象，他眼泪马上涌了出来，提上东西就走，表现“此处不留爷自有爷去处”的豪情和悲壮。张雄起赶紧过去，拖住双时尚。他假意挣扎一番，装做失脚，顺势坐回椅子上。张雄起拖把椅子挡住门口，坐在对面。双时尚如同对着只大玻璃罐子，敞开胸怀大吐苦水：“老张，咱们处正被一位冥顽不化的土著霸占！别的词汇我似是而非，我只知道什么叫土著，就是世世代代居住在本地的人，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起身，“我要当面质问他，凭什么排挤我双时尚？你说我水平低，那么杨新潮是谁带出来的？你土著比我水平更低，连个文凭都没有，不照样在机关里混吃等死！”张雄起站起来检查一遍门锁，像排雷一样耐心劝导：“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帮你权衡利弊，一起找老辛谈。”双时尚忿忿不平地说：“杨新潮有什么水平？他怎么能和我比？我一手把他带出来，他马上就踩我的肩膀往上爬！为了抬高小杨，土著强按我的头，往他脚底下垫！我再呆下去，不也和土著一样傻吗？不也得做别人垫脚石吗？”

张雄起在武警部队服役时，年年被评为“消防标兵”。他服役期满退役时，首长和战友们非常惋惜。首长勉励他说：“你到了地方，到处都有用武之地。”他当武警时履行的职责，在机关里全用得上。调解各种关系，他是垫平的砖头，堵漏的塞子，打开锈锁的万能钥匙。谁捅了马蜂窝，他就冲上去喷药、火攻。谁想不开要跳楼，也肯定死不成。他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思想工作，就是防护网和充气垫。疏导动辄火冒三丈的火药桶，更是他的拿手好戏。据说有的国家，一个女播音员能顶十个师的战斗力，他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能顶十辆消防车。

双时尚的不良情绪迅速升级，已窜起明火。张雄起端起灭火器，喷出团团泡沫：“你先给我闭嘴。按照机关规则和惯例，大学毕业一年期满后的机关工作人员，才能任科员。由科员到副主任科员，副处、正处，每提一级至少需要三年以上时间，还不算中途发生变故。比一比你熟悉的同龄人，有几个调上正处级？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局以上的领导位置，十五年之内你想都别想！你想走不是吗？别人都乐死了！你前脚走后脚就有人顶上来，还骂你傻鸟！我不耽误你，赶紧走！走！”起身挪开椅子，打开门锁。双时尚没敢动地方，坐得更稳了。

双时尚的明火刚被扑灭，辛永林说话声从门外传来，如同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火点又窜出火苗：“我是正处级不假，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造化，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难道这也是土著压制我升迁的理由吗？”张雄起挖起一锹土压在火苗上：“你说话要有根据，胡说八道要负法律责任，土著怎么压制你了？”火苗被压下去，火星四溅：“他让杨新潮挑大梁写材料，还想怎么压制？”张雄起又铲起一锹土，散压在火点上：“他也没让我挑大梁，我认为是激励我鞭策我。因为我确实没有杨新潮的水平高，我必须谦虚努力不断提高，才能赶上去。”

为防止死灰复燃，张雄起继续冷却：“不看正面光盯着负面，不公平的事情多了。下岗失业人员对看大门的说，这不公平！凭什么让我没工作让你看大门？看大门的对司机说，凭什么让我看大门不让我给领导开小车？司机说，凭什么让我给领导开小车不让我做机关干部？你说命运对谁公平？老辛一个副处级科员，凭什么常年负责处里工作？就你想当处长？谁不想当？老辛更想当！命运不但对老辛不公平，简直在要他的老命！他写了多少材料？往上推了多少人？有的都做了副省级。你我拍拍良心，我们能调上正处，不都沾了老辛的光吗？你不但不感谢还说他压制了你！没有老辛保你，你就不叫双时尚，而叫双和尚了！”

浓烟减弱，暗火仍在地表下“哔哔剥剥”燃烧。双时尚仍想不通，说：“眼下老辛还留在处里，他一辈子不提职，我们就陪他一辈子？”张雄起抱起高压水枪一顿狂喷：“机关需要的不是你我，而是老辛！就我俩这水平，还想在机关干一辈子？做梦！”悄声，“要不是老辛每次为你说好话，你早就被精简了！”

双时尚浑身一哆嗦站起来，检查门关没关好，万分侥幸地说：“老张，幸亏你及时阻止我开导我，否则我就做蠢事了。”余烟散尽，张雄起仍往满地余烬上喷水：“连万主任都对老辛另眼看待，处长们哪个不敬重巴结老辛？因为老辛对谁都有用，大家都在享用老辛。你处处和老辛作对，你聪明还是愚蠢？这让老辛知道了，能有你好果子吃吗？”双时尚更害怕了，起身开门，伸出头在走廊里观望一下，关好门，不放心地说：“老张，万一老辛听见我说这些的话，他给我小鞋穿？我怎么办？”张雄起说：“老辛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干那些狗偷鼠窃的勾当。你和老辛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真想报复你，只需嘴皮子一动，你已经离开机关好几年了。老辛真想让你走，不但万主任帮不上你，你姑姑再神通广大也无能为力。他要是下决心去做某件事情，任何人都别想改变。”

双时尚紧张得直打哆嗦：“老张，你赶快为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等下班后，我请老辛吃顿饭行不行？”张雄起神秘地说：“现在不是吃饭的问题，机关又要开始新一轮整顿，能参加中、轻年干部培训班的人，才有可能被留用提拔。没参加的人，前景就不容乐观了。”双时尚紧张得透不过气，喘息着说：“老张，能不能有我？”张雄起忧心忡忡：“我和你一样，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参加，二是不参加。”双时尚更不知所措：“老张，我的水平和工作能力，简直太低了，低得可怜！机关就是精简一个干部，也非我莫属。看在咱俩比较知心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下班后我请你和老辛喝酒，你帮我多多地说好话，越多越好。”

张雄起不愧“灭火标兵”，灭完火，还将火场清理净，爽快答应：“没问题，我能看你笑话吗？但是，我在场你们说话不方便，还是你单独请他合适。”

干部处下发通知，中、青年干部培训班月底开班。秘书处的名单上，果然没有双时尚！双时尚一头闯进辛永林办公室，一进来就“呜呜”哭个不停，让辛永林去干部处核实情况。对于辛永林来说，干部处就是惹是生非的“寡妇门前”，他最避讳。每当他从这里走过，就引起人们的关注，以为他去讨好罗处长，为自己的职务问题跑官要官。为了双时尚，他二话不说，起身去了干部处。

辛永林一进门，罗处长就笑着说：“老辛，名单上有你，你怎么也沉不住气了？”辛永林说：“老罗，把我这个名额让给双时尚吧，年轻人，以后的路长着呢。”罗处长认真地说：“老辛，对你来说，这次培训班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辛永林不以为然：“想使用我，不参加培训班照样使用；不想用我，参加什么班都没用，给我个名额也是浪费。小双有潜力，有奋斗目标，多给他一些机会，拜托了。”罗处长仍劝他说：“老辛，干部处根据机关党委会议精神，经过调配之后才具体确定人选，再经过党委审查批准。我不是说名单绝对不可以变动，我们仍要参考、尊重每个部门的实际情况。我只是对你个人负责，这样的机会没有了。”辛永林笑着说：“老罗，缺了谁地球都转，谢谢了。”回到办公室，双时尚迫不及待地问：“处长，我还有希望吗？”辛永林笑着说：“放心，罗处长会给我面子的，没问题。”双时尚忍不住又哭了，晚上非要请辛永林喝酒。为了避嫌，辛永林从不和本单位同事私下喝酒。双时尚邀请，他爽快地答应了。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向双时尚提出新的要求，也消除他对自己的误解。

辛永林的爽快，又引起双时尚的猜疑。他坚信，辛永林肯定对自己做过亏心之事，否则为什么不答任何人而偏偏答应他？他就是看我双时尚水平低，不用避嫌。下班后，他闷闷不乐地和辛永林来到饭店。就连辛永林要了玉米饼子和炒鱿鱼，他也认为是贬低他。在辛永林眼里，他就是个饼才，就应该炒鱿鱼！

双时尚虽然被张雄起灭了火，又产生了人体自燃。他坚决退掉那两个菜，要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他有了底气，居高临下地给辛永林敬酒：“处长，把你请动不容易，感谢你给我的面子。我干了，你随意！”双时尚两杯啤酒下肚后，变成熊熊燃烧的汽油，加快了自燃。他毫不隐讳自己的观点，把有关两道菜的想法，合盘向辛永林托出。辛永林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合适。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关照双时尚，越是无法取得他的信任，躺着坐着都中枪。

在杨新潮眼里，辛永林的个人魅力，都来自他高尚的人格和爽朗的性格，扎实的理论基础和深厚的文字功底，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老狐狸般的历练。他身上的长处，永远也学不完。在双时尚眼里，辛永林既是个大傻瓜又是个大坏蛋，又傻又坏。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记仇，好糊弄好对付。你再伤害他，他也一如既往地帮你。在工作上，他处处和他过不去，天底下没有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

此时，双时尚早把张雄起的劝导丢到九霄云外，把辛永林对他的严格要求，当成刻意刁难。他把辛永林对他的关心和关怀，是对他进行仕途“安乐死”。看辛永林不说话，他以为在忏悔，种种委屈排山倒海般地涌来。他猛地站起来，声泪俱下大声谴责：“辛永林！我仍然叫你处长，是出于我对你的尊重！因为你比我大十几岁，差了整整一代人！你别以为我傻，什么都看不出来！你处处看我不顺眼，任人唯亲！我从临时工转为正式机关干部，绝非杨新潮能比！这次材料的撰稿，你为什么不让我起草？你马上作出令我信服的解释！”双时尚发泄完，辛永林笑呵呵地说：“小双，谢谢你把我当成长辈。我确实对你关怀和帮助不够，否则，你也不会对我产生这么大误会，”严肃地放下酒杯，“别的材料，我可以让你写，这次材料就是杀了我的头，也绝不能交给你！”双时尚也重重地放下酒杯，大声质问：“为什么？”辛永林一拍桌子，大声说：“你水平太低，你不胜任！我把材料交给你写，就是对工作的极端不负责任！你连会议通知都不认真完成，如此重要的任务，怎么能交给你起草？不是拿工作当儿戏吗？啊？”

辛永林要是不发火，双时尚会变本加厉没完没了。辛永林毫不客气地点明要害，他顿时老实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说：“这么说，我不胜任机关工作？”辛永林恢复笑容，说：“你别想得太多，我去趟卫生间。”他到大厅给常丽打电话，谎称因为提职的事请干部处吃饭，让她到春来酒店结账。常丽也像辛永成做“项目”，只要丈夫冠以“提职”名义，花多少钱都不过问。不到二十分钟，常丽就坐出祖车匆匆赶来，在前台结完账，给辛永林发个短信后悄悄离开。

双时尚凭着和万主任的特殊关系，再加上姑姑双茹的人气和影响，觉得比任何人都优越，即便有求于人也不主动开口。他一直等辛永林说“你年轻有为，只要努力，不但处长的位置是你的，就连主任、部长、市委书记的位置，也非你莫属……参加中，青年干部培训班，没有谁也不能没有你双时尚……”喝了半天酒，辛永林一句好话不讲：“你不是不聪明，但没把聪明用在提高业务能力上。我对你强调多次，做为一位机关干部，连会议通知都不写好，能说是称职吗？”

最让双时尚无法忍受的，是辛永林说他写不好会议通知。“不会写会议通知”七个字，就是“千里眼”没有眼睛、“顺风耳”没有耳朵、“飞毛腿”没有腿。在辛永林眼里，他就是个废物。辛永林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是让他滚出机关的托词。辛永林仍在向他重复通知的写作，似在为一个健全人安装义眼、假肢、助听器：“通知最明显的特点是应用广泛，使用频率高。它不受发文机关高低的限制，一切机关、单位、团体都可以使用通知这一文种。它不受内容轻重的限制，无论是党政机关的重要决策，还是日常行政工作，会议的具体安排……”

双时尚再也听不下去了，变成一架巨大的扬声器。辛永林的“通知”招来一群电工，一下子接通电源。他猛地站起来，大声喊：“我不听——结帐！”

辛永林不动声色地拉他坐下，说：“你不愿意听，我也不说。来，你陪我再干一杯。”双时尚的声音和表情都怪怪地：“我陪你不假，但不是陪你喝酒。”辛永林未解其意，端起酒杯笑着问：“你不是陪我喝酒是干什么？”双时尚大声说：“我是陪你殉葬！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倒霉！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

辛永林一下懵了，眼前一片空白。双时尚以为击中了辛永林要害，更加肆无忌惮：“老辛，别人说你是好人，我不承认你是好人！你要是好人，为什么干了那么多工作什么都没得到？这是好人的结局吗？你经常对我们说，这是个因果世界，你也不例外吧？你好好琢磨琢磨，都是什么因、导致你现在的果？”

辛永林嘴唇哆嗦，猛地站起来，离开座位逼近双时尚。双时尚从没见过，辛永林还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更没见过，辛永林被谁气得泪水长流。他知道自己惹祸了，急忙站起来，几步逃到门口：“处长你别……处长你别……”

辛永林稳定情绪，用餐巾纸擦干眼泪，仍笑着说：“小双啊，回来，请原谅我不冷静。论职务，你是正处级我是副处级，你是我的上级；论年龄，我是你的长辈。说我工作能力差，学习不刻苦，对同志关心不够，我半点意见没有。说我老辛思想意识坏，提不了职就拉年轻同志殉葬……”又擦眼泪，“我死也不接受！这是阴损，要下地狱的……小双，我老辛没出息了，你别见笑。来来，我们守着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不吃不喝，光斗嘴治气，不是傻吗？吃，喝。”

辛永林喝了一杯酒，看双时尚仍不敢说话，又笑着说：“你是在逼我违反组织原则，”从包里抽出一张表格，“这是原来的中、青年干部培训班人员名单，上面没有你，有我，”又取出一张表格，“这是修改后的名单，上面有你，但没有我。我明天就交上去，这回你该放心喝酒了吧？啊？哈哈哈哈……”

双时尚哭了，狠扇自己一耳光：“处长，我不懂事，我对不起您……”辛永林为双时尚擦泪，慈祥地说：“你别和我一样，缺少自制力。别哭，我最看不上大男人哭眼抹泪，我刚才还流泪呢，哈哈哈哈！小双，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同志！”双时尚连连摇头：“处长，你说假话。请告诉我，我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

辛永林正色道：“你有话敢讲到桌面上，不值得喜欢吗？你放心，起码在我的权限和影响范围内，你的工作不会变动。至于你的那些更高的要求，请原谅，你只有提高业务能力之后，我才能帮助你实现。”服务员进来，双时尚又掏钱：“服务员，结账。”服务员说：“刚才来了位女士，已经把账结了。”双时尚更不好意思，把钱塞给辛永林：“处长，是阿姨来付账吧？您把钱拿着。”

辛永林笑着推过钱：“除了阿姨，就没别的女人替我付帐吗？算老哥请你了。我还是那几句话，认真学习，扎实工作，清白做人。服务员，把剩菜打包。”

双时尚顿时清醒：参加学习班本来就有他，辛永林在故弄玄虚耍弄他、买他的好！辛永林又从大好人级别大傻瓜级别，降低到大坏蛋级别。他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