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庆文等科研人员魂系蒙古贞，使自治县传出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李哲科研小组在佛寺搞的高粱、玉米示范田32亩，秋后亩产超过500公斤。全乡的蒙古人惊呀得“鸣——”的一声，开始了历史性的转变，人们再也不信佛了，开始相信科学。佛寺高产示范田的成功，对全县震动不小啊！

　　——吴硕在他本乡一年就搞300亩育种田。在他起早贪晚的精心指导下，300亩玉米育种田喜获丰收。人们再也不用到外地花高价去买种子了，种不了还可以卖，一公斤米种子，是一公斤玉米的三倍价钱，有的农户育种，当年就发了财。

　　——自治县1987年，全县农业获大丰收，全县粮食总产达到3.054亿公斤，比1982年粮产总严的1.3亿公斤，增长1.7倍……

　　对李庆文等科研人员的功劳，塞北人民铭刻在心。市、县领导积极推荐，这一年李庆文和金仁华被评为劳动模范；洪光烈、魏亚范、李哲、张宝烈、尤宝庆、彭涛被评为市劳模，还有一些同志被评为县劳模。阜新市委、市政府为农科院在阜新全体人员荣记集体一等功。

　　李庆文参加工作40年，就是没躺在功劳薄上睡过觉。荣誉只能说明过去，并不能证明未来，还得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这时，家里打来了长途电话。李庆文的老岳母病故在熊岳，叫他快去奔丧。人都有双重父母，岳母去世；当姑爷的去看看，帮助照料后事，是天经地义的。何况上次老伴患重感冒，他也没陪伴，这回人家的母亲去世了，如不陪着老伴去，也说不过去呀！可是，他想去，又有为难的事。前几天，县委书记邢鹤龄（赵富书记于1986年11月调阜新市任常务副市长，邢鹤龄于1986年末代理县委书记，1987年3月任县委书记）同他打过招呼，县里想对“林草先行、以畜为主、农工商综合发展”的十五字农业生产建设方针修定一下。另外，邢书记还有一个全县农业现代化建设“飞鸟型”模式的构想，很多事想找他商量商量，听听他这位农业专家的意见。县委书记如此尊重自己，可自己却给老岳母奔丧去了，那太不顾大局了吧！李庆文思前想后，到底在县里没动坑。去了人也死了，老伴去就行了。李庆文没有去，气得他的连襟和大姨子说：“李庆文一点亲戚味儿都没有！”

　　李庆文的心情刚稳当下来，又接到农科院党组织转来的一封信。信是金仁华的老岳父写来的。信中说：“仁华下乡给农民办好事，我举双手赞成。不过家里实在太困难，能不能放他先回来两年，以后再补……

　　李庆文一了解，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金仁华是和李庆文一同到沙扎兰村科研基点的（就是前面写过抓塑料大棚示范户那位同志）他的爱人叫黄顺玉，在沈阳农业大学伙食科当会计。自从金仁华到沙扎兰后，热热闹闹的小家庭一下子清冷下来。夏天的傍晚，当黄顺玉看见一对对情侣漫步在柳荫花间的时候，当黄顺玉看见一对对夫妻领着孩子走进影院的时候，既羡慕，心头又涌起淡淡的愁思。她盼金仁华归来，纳闷金仁华怎么就不想家，就不想这活泼可爱的儿子呢？

　　黄顺玉和儿子小洪海可下子把金仁华盼回来了，家里立刻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小洪海屋里屋外，乐得一蹦多老高。黄顺玉知道金仁华爱喝啤酒，忙着买啤酒，炒菜。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吃得有说有笑，开心透了。有时，黄顺玉也想抱怨几句金仁华，出了家门就不知道回来，一回来身上都是土，衣服脱下来都有一股酸溜溜的味儿。可是她看金仁华撂下饭碗往那儿一躺接着便是鼾声大作，这是在农村累的呀！黄顺玉的心又软了，什么也不想说了。

　　“四害”横行的年月，坑害了一茬人。黄顺玉就是被坑害的其中一个。但她有强烈的上劲心，在家自学完了全部高中课程。1987年，设在锦州的辽宁商业专科学校准备招收一批高校后勤干部入学，先办短训班，考试合格者才能录取黄顺玉参加了短训班，并以优异成绩录取。

　　黄顺玉被辽宁商业专科学校录取是件喜事，可一考虑上学离家又是个难事。金仁华在阜新蹲点，她在上学去锦州，留下8岁的儿子金洪海怎么办？黄顺玉拿不定主意，还是去不去呢？

　　金仁华理解妻子的心情，支持她去读书。“你补习我没帮上忙，拼死拼活地考上了，还是念吧，有困难克服点呗。”

　　“那小洪海怎么办？”

　　“转学到苏家屯，放在奶奶或姥姥那儿。”

　　两口子跟小洪海一商量，他说啥也不去苏家屯。叫奶奶或姥姥来照顾小洪海吧，可两位老人的家又都离不开，这不愁死人吗？

　　黄顺玉的邻居叫王丽霜，两家关系处得特别好。王丽霜听说黄顺玉要去锦州读书，小洪海没人照看，主动地说：“我照顾孩子，吃饭我家锅里多加一把米，写作业，孩子不用操心，还有啥？”

　　也只好这样了。金仁华去阜新，黄顺玉去锦州，8岁的小洪海留在了家里，王丽霜照顾小洪海十分细心，拿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但是，小洪海毕竟是个8岁的孩子，白天夜里，怎能不想自己的爸爸、妈妈呢？他在日记中写道：“当我看到别人的爸爸拉着自己的孩子，妈妈抱着孩子，我的心都碎了。到了晚上，我有说不出的忧伤、难过和孤单。我的妈妈在锦州学习，爸爸在阜新扶贫。我多么想看看他们呀！我盼望着爸爸和妈妈地到来！”

　　冬天在学校，小洪海由于扫完除满头大汗出教室，得了重感冒。家住苏家屯的外祖父闻讯急忙赶来，心疼坏了。他给女儿写信，给女婿的单位组织写信，一心把火地把他们拉回来一个，这么点的孩子，身边没大人怎么行呢！

　　黄顺玉接到父亲的信，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当母亲的最疼爱孩子，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啊！可是学习机会难得呀，她已经是35岁的人了，以后还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吗？思前想后，黄顺玉还是不能半路退学强忍着心中的痛苦，没有回沈阳。

　　省农科院党组织把金仁华老岳父的信，转到李庆文的手里。李庆文把金仁华的家庭情况了解清楚后，同情地说：“金仁华的问题可以考虑。”

　　李庆文这个可以考虑的意见，倒叫金仁华着急了，他是沙扎兰中心科研基点的点长，是共产党员，儿子闹一场感冒自己就打退堂鼓，就从农村主战场上撤下来，别人怎么办？他找到李庆文，恳求说：“李院长，沙扎兰村刚刚扶植起来的塑料大棚牵着我的心，我实在是离不开那一片新绿。千万不能让我在主战场上当逃兵啊！”

　　李庆文说：“小金，你家有特殊情况，领导不能不考虑看啊。”

　　“李院长，你老伴得了重感冒，你为什么都顾不上照看呢？你老岳母病故了，你怎么不去奔丧呢？金仁华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不礼貌，太冲了，又笑着说：“李院长，我是以你为榜样，才决定不回去的。”

　　李庆文有些为难，他知道金仁华是颗好苗，是块好料，在这种情况下，叫金仁华不回去吧，可小洪海怎么办呢？

　　金仁华看出了李庆文犹豫不决的神色，掏心窝子说：“李院长，你让我为了儿子的病，就夹着行李卷溜出沙扎兰村，我的心理折磨将是多么难以忍受啊！家里没人照顾孩子你放心，这回我安排小洪海的姥姥和奶奶轮流到家去，我还有个好邻居，小洪海保证没问题，再说，他在锦州学习一共两年，现在都过去大半年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一晃几就会过去的。”

　　李庆文被金仁华诚挚的话语打动。他微笑着，轻轻地拍拍金仁华的肩膀：“好吧，一定要安排好孩子。”

　　金仁华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高兴地说：“李院长，你就放心吧！”

　　李庆文和农科院的同志们，忘掉了个人的私事，魂系蒙古贞。1987年冬天和1988年春天，李庆文和县委书记邢鹤龄等县委县政府领导在一起，经过广泛深入的调查研究和充分论证，将自治县的“林草先行，以畜为主，农工商综合发展”的原十五字生产建设方针，修订为“林草先行，粮畜并举，大办乡镇企业，农工商综合发展”新的二十一字农业生产建设方针。

　　县委书记邢鹤龄经过深入研究自治县两个文明建设和大农业，这一有机整体各业内部的物质和能量相互循环、转化的辩证关系，和李庆文多次商量，提出了全县农业现代化建设的“飞鸟型”经济模式。

　　这个“飞鸟型”模式的基本内容是：

　　以克服广种薄收为主要内容的种植业为鸟的躯干，确立种植业、粮食生产的基础地位；以水土保持小流域综合治理为核心的生态建设和以智力开发为核心的科技、教育为鸟之两足，明确了科教立县和生态立县的基本指导思想；以牛羊草食动物为主的畜牧业和以发挥资源优势为主的乡镇企业为鸟的两翼，体现了发挥资源优势和明确为产业结构调整的方向；以服务体系为鸟之尾部，强调了从服务入手，发展集约经营；以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为主要内容的精神文明建设为鸟之头部，进一步明确了农业现代化建设的方向。

　　“飞鸟型”模式，形象生动，既体现了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之间的辩证关系，大农业内部各业之间的密切关系，又体现了全县各族人民脱贪致富的强烈愿望。

　　在县常委会上，经认真讨论研究，一致通过了这个“飞鸟型”模式。

　　为了加速科技推广步伐，邢鹤龄、李庆文等领导又研究决定从1988年开始，在全县36个乡镇普遍开展“六改七赛”活动。即：在种植业推广六项技术改革措施，开展百户高产农田、百个养畜大户、百亩速生丰产林、百个庭院经济典型、农业机械化、小流域治理和高产果园七个方面的竞赛，促使全县科技推广工作向规范方向发展。

　　一连几个月，李庆文忙得不可开交。他要参与县委、县政府的一些重大问题决策，他还要带领科研人员实施“七五”国家重点攻关项目；科研基点上的实验课题，他要亲自去搞；全县面上的农业生产，他要亲自去抓……李庆文忙，忙得几个月都没顾得上进家门。

　　就在李庆文在自治县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也就是1988年6月，他被调到了阜新市成为全国第一位科技副市长。

　　1988年7月8日，以阜新市政府为发包单位，以省农科院及当地科技人员、农业管理干部为承包方，双方签订了技术承包合同，到“七五”计划最后一年（1990年）阜新市粮豆总产达到20亿市斤，简称为“七五·二0工程。

　　有史以来，阜新市粮食产量最冒高的一年是1987年，全市粮食总产量达12亿多公斤。“七五·二0”工程要求，全市粮食产量要在3年内增产将近8亿斤，到1990年达到20亿斤，这有可能吗？

　　“七五·二0”工程技术承包合同，人们不相信能实现，市委、市政府有的领导也持怀疑态度。李庆文哪李庆文，到阜新市任科技副市长才三天两早晨，就敢签这个合同，这不是找着跌大跤，栽大跟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