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32
32
屋子里充斥着三奶奶和她孙子两个人的叫喊吵闹声。早引来了一大帮终日无所事事的村里人。识相的人站在大门外远远观望着,不识相的已经挤到上屋门口了。小小的村子里过年都没啥热闹可瞧,终日冷清清的,除了女人们之间扯扯老婆舌,男人们凑一起喝点大酒、摸个小牌之外,找不到别的啥乐呵事。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精神病人,全村人都在那憋着等着要看热闹呢,谁知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脖子都抻老长了。今个总算有热闹可瞧了,看看那背着抱着孩子的,手里干着针线活的,嗑着瓜子的男男女女,站了一当院子,跟苍蝇似的,哄都哄不走。
我进了屋就回手关上了门,可大敞四开的窗户依然挡不住那么多的耳目。总不能大热天的连窗户都关上吧?丢人也没办法,已经都这样了。
三奶奶弯腰曲背地站在柳清和旁边,手脚都颤颤巍巍、身子也直打晃,看来我要是再不来,老太太已经支应不住了。她一脸的惊恐和茫然,那一双年轻时特别好看,如今却浑浊不堪的眼睛里含着泪珠子,看见了我,她那表情可怜巴巴的。“美丽呀,你可来了。你快瞅瞅这是咋回事呀?”
地上不只是只有针线笸箩,炕柜上放着的闹钟,照片镜框和杯杯碟碟也都被扔了一地,只要是能拿起来的东西,此时都在地上扔着呢,镜框的玻璃被摔得稀碎,老式闹钟幸好没散架,估计也不能用了。杯碟就不用说了,这些都不算啥值钱东西,坏了就坏了吧。柳清和才是我最想关注的人。
就见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来了,还在看着并对着地上的针线一边摆动着手,一边颤抖着声音哭叫着:“别扎我,别扎我呀——求求你了,别扎了——疼死了——”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三爷爷没在家,他要是在家又听见他外孙子的这些话,这个老狐狸肯定瞬间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肯定会抓住他的外孙子问,是不是有谁用针扎你了?你别怕,你告诉姥爷是谁干的!那样一来就什么都瞒不住了。就算他外孙子说不明白,他也立刻就能猜出我在这两个多月里干了什么事。而三奶奶总是稀里糊涂的,脑子比她外孙子都不如,这会儿她只知道哭,话都说不明白了。
我忙上前抓住柳清和的胳膊,用温柔的语气说:“清和,宝贝儿,别生气了。咱们去喂猪去吧,猪在圈里头饿得直叫唤呢,你听听。”柳清和愣愣地看着我,借这个机会,我忙喊三奶奶快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三奶奶忙颤巍巍地去把地上的针线划拉起来,装好后就藏到柜子里去了。又把坏了的杯杯盘盘都用笤帚扫起来了。
“咱们喂猪去吧,猪都饿了。”三奶奶收拾时我对柳清和说。我知道柳清和特别关心那些猪啊鸡啊的了。
“我,我刚才喂过了呀。”柳清和瞪着迟疑的眼睛说。他的脑子怎么可能记得清自己干过了什么。被我言之凿凿地一说,他就相信了,立刻不哭也不喊了,转身就出了上屋奔猪圈去了。看来工作能使人愉快,真不是吹的。一个有所寄托的人比无所事事的人更容易从苦恼中走出来。把柳清和打发走,我就帮三奶奶把屋子收拾好,并扶她到炕沿上坐下,这老太太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呢,可算找到人听她说话了。
“他一犯病可真吓人呀,我这心现在还‘突突’地呢。”三奶奶一边捂着胸口,一边伸长了短腿蹬着脚下的地,以使自己的屁股能在炕沿上坐稳了。她踮起脚尖。用手抓着我的胳膊。手指哆嗦着,嘴里还喘着粗气。我故意没有问她事情的起因,因为我满心希望三奶奶能忘了这一段,怎么还能故意去提醒她呢?只是她自己轻易忘不了。“你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咋就能怕我拿针线呢?我这眼睛花呀,认不上针线,让他帮我把线头认上,他倒好,一看见我拿着针就吓得哇哇直叫,把线笸箩都给我撇了,还把炕柜上的东西都砸了满地。”三奶奶好心疼这些家伙什,那个闹钟可能比柳清和的年龄都大呢,那些杯杯盘盘可能还是从她婆婆那辈传下来的东西呢。虽然没有一个值钱的东西,她却什么都不舍得扔。砸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他还是没好利索。看着他现在一天天挺正常的,实际上还是有病。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待。”我坐在旁边说道。
三奶奶不住地点着头,还一边抹着眼泪。“他才这么一点小岁数,他咋就这样了呢?以后可怎么整啊?”
“姥姥你别愁,咱们有这么多人呢,还能让他出啥差池吗?他就算一辈子啥也干不了,也饿不着他。”
三奶奶听见这话又抬起头心疼地看着我。“真是对不住你了,可怜你没了爹娘,本以为找个对象能好好过日子,谁知道偏偏让清和得了这么个病——”
“姥姥你别说这些了,既然摊上这事儿了,咱就得认了。想那么多干啥,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坐这儿歇着吧,我去看看清和去。啊,对了。姥姥你以后千万别再让清和看见那个针线笸箩。把那玩意藏好了。”
“哎,哎。”三奶奶一迭连声地答应着。说着话我就起身出了上屋。院子里的人少多了,不用说,肯定都跟着柳清和去养猪场了。他们是想看看柳清和后续还会出什么幺蛾子。看热闹的从来都不嫌事儿大。
我一溜小跑去村外的养猪场,离得老远,那股腥臊恶臭的味道就扑鼻而来。这养猪的活计顶不好干了,虽然养鸡的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比起养猪场来可强得多了。柳清和那么一个白净漂亮又有洁癖的人,他怎么就会喜欢干这个活计呢?我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到养猪场来。
就见养猪场门口还围着几个人,在伸头探脑地往黑黢黢的棚子里张望。真是可恨。我离老远就骂道:“看什么?看什么?闲得没事干了?有那时间回家造孩子去,跑这儿看什么热闹?”
那些人看见我来了,一个个才悻悻地离开了。
我走到棚子前面,隔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就见柳清和正提着泔水桶往一个猪食槽子里添饲料。他脚下蹬着黑水靴,身上有长长的黑皮革围裙,几乎拖到地上。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他纤细白皙的胳膊。他的胳膊和李云庆的胳膊真是不一样啊,李云庆那两粗胳膊好像两根六尺杠子,硬邦邦的,干起活来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而柳清和即使干着这样的粗活,也给人像是在舞台上表演似的感觉,有着说不出的秀气妩媚。他的动作轻柔,身姿秀逸真是太耐看了,就算穿着再旧不拉眼的衣服,也遮挡不住他的光芒。我好半天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透过栅栏看见了那些抢成一团的猪,那些猪边提里吐露地抢食,边哼哼唧唧地叫唤。这些没有饥饱的家伙,吃多少都没够。
“清和,累了吧,歇一会儿吧。”我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了柳清和的漂亮可爱而动了心,还是因为周围可能还有别人在偷偷围观我们的缘故,竟不由自主地对他温柔起来。“天这么热,你还穿这么多,多难受啊?”我关切地说。
可惜,柳清和本来正笑盈盈地看着猪们抢食,听见我的声音,再回头看见我,他的表情立刻就紧张起来,他惶惶然地看我一眼,就立刻把目光移开了,表情也不自然,动作也不连贯了。这突然出现的生疏感觉,一下子就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他还在害怕我,只要我一出现,他的安全感就消失无踪,他的神经立刻就紧绷起来。以前他是不屑于和我说话,现在他是不敢和我说话,甚至看都不敢看我。他喂猪的动作停了下来,手里的勺子就那么举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如果我不发话,他备不住能就这么举到天黑呢。
“差不多了吧?差不多就别喂了。”我说。
“啊!啊!”柳清和应了两声就低下头拎起猪食桶走了。我跟在他身后出了养猪场。这场面相信给三爷爷那样的明眼人看见了的话,肯定能猜出这两个人的关系是多么的糟糕呢。为了不尴尬,我跟坐在猪场外面休息室里的三叔东拉西扯地说话,眼睛却一直跟着柳清和。而柳清和一旦和我离得远一些,就又恢复了活力。他竟然熟练地推起独轮车进猪圈里收拾猪粪去了。这哪里是应该他干的活呀?
“三叔,你咋让清和干这活呢?他哪是干这活的料啊?”
“谁也没让他干,是他自己非要干的。清和干活又干净又仔细,你没发现吗?现在的猪场比以前干净多了。”
“干净什么了呀?你闻闻这味儿,好悬没熏死俩仨的。”
“这味可不是猪场里的味,是屋后那粪堆的味。”三叔不服气地纠正我。“养猪就这样,没办法。”
“以后别让他干这个活了,回家我可受不了他身上的味。”
“呵呵,以前你不也干过这活吗?现在你人变得高级了,连味都闻不得了。”三叔一边笑着,一边用白纸条卷起旱烟丝来。
【编者按】第32章表面上是写柳清和的外祖母让他帮助认针,引起了他条件反射又犯起疯病的具体过程。可实质上是陈美丽虐待他成瘾,留下的后遗症反应,才引发他的旧病复发,依据情节的细节交代,柳清和的精神病已经是初愈了。假如没有陈美丽由爱生恨的虐待,也许他早已大病初愈,成为一个正常人了。由此可见,无论是男女,无论是什么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在家庭暴力的淫威下抑郁导致精神崩溃而分裂。因此食人间烟火的男女都应该远离家暴,不能沾染上家暴的恶习,女人更是如此。此情此景的陈美丽尤其应该一日三省吾身,明确造成他们爱情离殇的根源由金钱演变成家暴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其实小说的真正受害者并不是陈美丽,而是柳清和。以前因为家人眼红陈美丽的巨额家产,不惜牺牲他的爱情,而硬是把他和陈美丽撮合在一起。文中交代的柳清和是不屑于和陈美丽说话的这一细节就是有力的证明,这也说明他跟陈美丽的婚姻完全是拜金主义铜臭在作祟。而当他被金钱所骗不能再从事自己所喜欢的演员职业时,他才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情况下抑郁而发病。发病之后在后期养病修复的过程中遭受了陈美丽冷酷无情的虐待,才一直并不见好,偶尔还会发作,柳清和的悲剧结局都是陈美丽一手造成的。导致他现在不但不敢和陈美丽说话,甚至看都不敢看。可见陈美丽的家暴对他的伤害是何其深重,让他丧失了爱的勇气,把他们爱情的离殇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柳清和才是可怜可悲的角色,才是值得读者同情的男主。剧情发生如此反转,都是女主陈美丽自编自导自演的一部虐待而打造的爱情离殇的悲剧。她由爱生恨,让爱情失去了原本的味道,难道她不应该负全责吗?也许情节照此发展下去,女主陈美丽在读者心目中的形象会大打折扣的?也会不会不能引起读者对她爱的共鸣了呢?期待中!推荐阅读,欢迎文友跟读!编辑:攀登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