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下楼进了餐厅，就见李云庆一个人正在餐桌边大快朵颐呢，难为他吃什么都那么香，好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我想起楼上的那两位公子哥，他们俩几乎都不怎么吃东西，那杨瑞的兴趣都在说话上，柳清和却好像更关心食物会不会弄脏了他唇边的皮肤，他吃的都没有扔的多。见我来了，李云庆放下筷子抬起头。

　　“美丽，清和哥真是演员吗？”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也啧啧称赞。“想不到啊，我这辈子还能见到演员呢，我还和演员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这事儿够我吹半辈子的了。”

　　“等清和哥出名了，你更有得吹了。”我笑了。

　　说着话，那二位帅哥也下楼来了。柳清和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杨瑞咧着大嘴跟在后面。

　　“来，来，咱们继续。我做的水煮鱼可不比饭店做的差。来，多吃点。”杨瑞一边为柳清和拉开椅子，一边说。紧接着他就像家长伺候小孩子似的，为柳清和夹鱼，摘鱼刺，直到确定鱼肉里没有一根刺了，才会把鱼放在柳清和的碟子里看着他吃。哎呦，这场面把我和李云庆都看傻了。这杨瑞心粗的时候贼粗，心细的时候又比谁都心细，这人啊，真是没法看。

　　“美丽，你学着点，等你将来有老公的时候，也这么伺候着。”李云庆当啷就来了一句。

　　“得了吧。应该是你学着点才对。我要学就学清和哥，让老公也这么伺候我才对。”说罢，我们几个都笑了。柳清和很自然地夹起挑好的鱼肉放进嘴里，看来，这种场面在他和杨瑞之间是很平常的事，他一点都没感到别扭。

　　“告诉你，下次再敢胡说八道的话，就没有机会了。”柳清和微微侧着脸儿，用眼角瞥了一下腻在他身边的杨瑞说道。他那嘟着嘴唇又翻着眼皮的神情有说不尽的撩人可爱。

　　“你们看看，他就是这么欺负我的。”杨瑞虽然故作一付苦相，但他的眼睛里却带着笑，那眼睛里面分明是甜如蜜糖的戏谑。这两个人让我看不明白了，他们明明是两个男人，怎么竟会让我恍惚地觉得，在我面前的他们俩，好像是一男一女呢？我的见识太少了，除了村里的这几个半人之外，我真的没接触过这个复杂的社会，我真的从来没听说过“同性恋”这个字眼。我以为的对象关系，只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两个大男人做对象？怎么可能呢？那得咋过日子呀？

　　“你净说反话。你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你？我清和哥和你做朋友，指不定得吃多少亏呢。”我认真地说道。

　　“你问问他，我们俩谁更吃亏。”杨瑞一脸的忍俊不禁。

　　“那肯定是你得的好处更多呢，要不你早就跑了。”李云庆接茬道。

　　“嗬。你们这是组团欺负我来了。”杨瑞叫道。

　　“欺负你还用组团吗？我一个人就能灭了你。”柳清和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灿若花朵的脸蛋实在太迷人了。我想我们在座的三个人都被他的美给惊到了。

　　“看见没有，他都能把我给灭了，你们还说他会受欺负。”一番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愚蠢的我根本想不出来，这一幕其实是情人之间最甜蜜的挑逗和戏谑，我还一心一意地去帮柳清和呢。李云庆就比我聪明得多，他只是跟着哈哈笑，不像我一整晚上都在变着法地怼杨瑞，还以为自己变得比过去勇敢了，也会说话了，殊不知，他们在背地里该是怎样地笑话我呢。如果我年长几岁，如果我接触过更多的人和事，我会不会懂的更多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四个一直混迹在一起，不是打鱼，就是到大野地里闲逛。李云庆的野外生存技能真不是盖的，他知道在哪里挖洞能抓到野兔子，地老鼠，我们这里幸亏没有狼，不然的话，他都能把狼崽子弄来给我们烧烤吃。杨瑞跟着李云庆真是大涨见识，大开眼界，激发了他骨子里那豪壮的的雄性荷尔蒙，他虽然从小就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被父母用各种知识，文化，修养轮番地灌输教育，使得他面子上是个高贵儒雅、有钱豪爽的公子哥，可他骨子里还是个野小子，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大自然里敞开地撒欢、撒野。这几天可把他乐坏了，而且，他逐渐地跟李云庆形影不离，把柳清和倒撂在一边了。常常是他们两个人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他们才拎着或者扛着几个战利品，浑身是土，灰头土脸却又兴致高涨地回来。

　　三爷爷不知道是怎么和柳清和说的，好像他也知道了三爷爷有想把我们俩撮合在一起的意思，见了我，他竟有了不自然的感觉和表情，我意识到了这些，心里也很不得劲儿。这不是把王子和灰姑娘往一起撮合呢吗？人家灰姑娘好歹还有美貌加持，我有啥呀？我虽然有钱了，可我没有品味呀。连化妆品怎么用我都不懂，穿衣服打扮更不用说了，我只知道去地摊上买衣服，只钟情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而那些卖的很贵的品牌衣服，我也没看出哪里好看来，我宁愿穿在大市场里买来的二、三十块钱的衣服，也不喜欢那些样式笔挺，颜色肃穆的衣服。我的一身土味看来是用多少钱也冲洗不掉了。而人家柳清和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优雅。他在我家住的这几天里，我才知道，他原来还要抹化妆品呢。他在二楼卧室的卫生间里摆了一溜的化妆品，哎呀妈呀，一个大男人居然要抹化妆品，我还是头一回见过呢。难怪他的皮肤那么光滑柔嫩，比女人还好看。这样的他和这样的我是多么的不搭调，这样的两个人配在一起，能成啥样？还是算了吧，现实点吧，尤其是我看出了柳清和的犹豫不决，我自己更是有点心灰意冷了。只是三爷爷一直不肯善罢甘休。为了留住柳清和，他竟然给他的女儿女婿打电话，让他们来村里过春节，而他们起码有十年没来过村里了。

　　距离春节还有不到十天的时候，柳清和跟三爷爷说，他们准备回北京了，三爷爷立刻告诉他外孙子，他妈妈和爸爸马上就回来，回老家过春节，让他别走了，就在这里呆着，等着一家人团聚。杨瑞比柳清和还显得惊奇，着急，他坐在靠背椅上不断地给柳清和使眼色。

　　“我得回北京去，那儿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柳清和犹犹豫豫地说。

　　“这都快要过年了，啥单位都得放假了，你还能有什么事儿？有事儿你还能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再说了，你那个工作，一年都干不上半年的活，净闲着了，还差这两天？”三爷爷说话毫不留情的，对于柳清和的演员工作，他是横竖看不上眼，总说他干的那个工作都不如送外卖的挣的多，没啥用处。柳清和的脸又瞬间红了，本就白色的脸蛋再添上一层粉色，别提多美了。我和杨瑞都紧盯着他的脸蛋，心里都在等着他的决定呢。

　　“姥爷你不知道我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不知道？就是哼哼呀呀，磨磨唧唧。那哪儿是一个男人干的活？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儿等着过年。再说了，你回北京去谁陪你过节？”

　　“姥爷，有我陪着他。”杨瑞突然插了一嘴。

　　“你？你算了吧你！我早就看出你小子顶不是个东西。你别把我们清和带坏了。”三爷爷突然翻了脸，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看上去真吓人。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大家都没了声音，表情都呆若木鸡，只有三奶奶还在若无其事地缝着她手里的针线活。三爷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起身下了炕，背着两只手出了上屋。

　　杨瑞一脸的尴尬和难过，他可能从来没被人这样呵斥过，自觉面子上挂不住了，脸色时红时白又时而变得铁青。

　　“你别介意，我姥爷是跟我生气呢。”柳清和急忙说。

　　“行了，你别说了。哪里是跟你生气，分明是对我有意见啊。我马上就走。我这就查查，有没有今天回北京的车。”杨瑞说着话就拿出了手机。柳清和就是善解人意，他凑过去劝杨瑞，那表情一贯的娇柔妩媚，我看不下去，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屋子里，就起身回家去了。

　　杨瑞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柳清和和李云庆开车送他去的市里，在市里火车站买票上车回北京了。回来后，我觉得李云庆好像更加沮丧呢，他像丢了魂似的，抑郁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