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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边的婚房里，周家兴笨拙地和孙晓晓行着房事。他们在婚前也偷偷摸摸做过几次，都是因为周家兴前怕狼后怕虎地没法尽兴。他总是担心会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在酒店里时担心服务员会突然敲门，在家时又怕父母会听见动静，这些因素都影响了他的兴致，所以，他们屈指可数的几次性体验都是草草开始，又草草结束，让孙晓晓什么都没体会到就匆匆结束了。现在他们来到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了，偌大的华丽的大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按说他应该没有任何可以担心的地方了吧，可他还是战战兢兢的，始终不能放开手脚，畏畏缩缩的让人有隔靴挠痒的感觉。孙晓晓要是不小心发出一点声音来，他就会急忙伸出手捂住她的嘴。房间里更是一丝丝亮光都不能有，窗帘拉得严严的，门锁了一道又一道。两个人在黑暗中一声不出地动作，活像是两个贼。

　　“你别捂我的嘴，我都快上不来气了。”孙晓晓终于忍无可忍地叫道。

　　“小点声，小点声。别让人听见。”周家兴低声说，他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令孙晓晓好气又好笑。

　　“你怕什么呢？咱们这是明媒正娶，正大光明地结婚了，还怕给人知道不成？”

　　“这个，这个事让人知道了终归是不好看。”周家兴还是压低着声音说。

　　“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居然会这么迂腐。你不会是打十三世纪来的吧？你怎么能把夫妻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事，都看成是下流肮脏，见不得人的事呢？真是不可理喻。”

　　“呵呵。”周家兴沉声笑了。“跟你说老实话，你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在你之前我从来没处过对象。我可是真正的处男呢。”

　　周家兴在“处男”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好像很为这个称谓感到骄傲呢。孙晓晓一听此言心里却气不打一处来。难怪他动作生疏，不得要领，做的一塌糊涂，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作为一个男人连性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懂得怎么去取悦女人，满足女人，只能说明他很失败，很不正常。可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都二十八岁了，你觉得一个人到了二十八岁还是处男，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孙晓晓无比轻蔑地说道。“你应该从心里感到羞耻才对呀。”

　　“这说明我很纯洁呀。”周家兴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他对孙晓晓的言论感到极为惊奇、不解。他本以为她会为此深深感动，并因此更看重他呢。他周家兴把处子之身保留到新婚之夜，这不就是对爱人来说，最宝贵的新婚礼物吗？可在他眼里如此珍视的东西，他的妻子好像连闻都不稀得闻一闻就给甩手扔了，甚至还觉得这个东西臭不可闻呢。这和他从小就接受的家庭教育真是大相径庭啊。他父母都是最正统的人，从来不会在孩子面前说一句有关男人女人的话题。那些关于生理方面的知识，周家兴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他自己更是纯洁得对那方面的东西全部自动屏蔽，他一直认为那是不正经的事儿，他对此不听也不看，就连上学时有同学之间闲聊这类话题，他都避之犹恐不及。

　　“你好像理解错了什么是纯洁。你以为纯洁就是做柳下惠吗？对异性没有兴趣就是纯洁吗？那只能说明你有生理缺陷。”

　　“你这是什么话？谁有生理缺陷了？你不能因为你不是处女了，就看不起处男。”周家兴突然口没遮拦地说道。他虽然对性技巧一无所知，可对于怎样分辨对方是不是处女，他可在网上认真查找过，他还特别在意又煞费苦心地证明了孙晓晓不是处女，他们在第一次做过之后，她没有流血现象，为此他耿耿于怀。他丝毫也不为自己连门都找不着，泄在门外而感到羞耻，他只为孙晓晓不是处女颇为伤心。他为此纠结了好长时间，后来在自我安慰和自我精神调解下才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他以为在告诉孙晓晓自己是处男后，她会有欣喜若狂又感动涕零的表现呢，没想到却被她看得一文不值。这就太伤人了。

　　“你说什么？”孙晓晓猛地一下手指上用着力，掐住了他的后腰。

　　“哎呦，哎呦，对不起，我说错了。咱们快睡觉吧，明天还有好多事呢。”周家兴忍痛低声叫着。

　　“你自己老古板，虚度光阴，还觉得挺光彩呀？告诉你，现在的年代，处男、处女不值钱！”孙晓晓声音虽低却听起来灼灼逼人。

　　“什么？啊，行，行！我明白了。不说了，快睡觉吧。”

　　接下来两个人就在一通手忙脚乱之后结束了战斗，然后背靠背，各睡各的一宿无话。

　　孙晓晓是揣着一肚子失望睡着的。挨着自己睡觉的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丝毫也不觉得他已经浪费了二十八年的大好光阴，他从头到脚毫无一丝青春色彩和气息。他把自己活成个半僵尸，却还在心里觉得挺光荣的。就因为是处男便以为自己对得起结婚的对象了，甚至还想让对方感恩戴德，真是可笑至极。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做的时候，他居然连门都找不到，他那气喘吁吁，慌不择路的狼狈样子，一下子就令她失望至极。虽然他后面积极补救，依然是差强人意。他完全不懂得女人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完全不知道性爱怎么做才能够让彼此都感到身心愉悦。相信只要是看过爱情动作片的人都能通晓一点这方面的知识的，可想而知，周家兴肯定从来没有看过那一类在他看来是肮脏的东西。要想让他掌握起码的性技巧，恐怕没有十年、八年的操练是达不到的，而十年、八年之后，他们还能对彼此有兴趣吗？甚至连感情都会因为无性婚姻而消亡了吧？

　　她这会儿只庆幸自己曾经在大学里有过男朋友，并且和他有过云雨之欢，否则的话，她这一辈子怕是连什么是快乐滋味都不知道呢。当然她的前男友也不是什么床上高手，但起码没有周家兴的迂腐笨拙，不解人意。

　　她现在隐约感到自己的婚姻可能是一场错误，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快乐真的没有把握。周家兴看上去并不是个强势的人，但阴柔绵软的人也一样有难对付的倔强小脾气。要是他总是抓住处女与否的事情说事，那自己绝不会和他妥协，更不会轻饶了他。但是，两个人在世界观上的不同，却是个无法逾越的鸿沟。她隐约有点后悔不该这么草率地结婚，他的条件再好，工作再挣钱，难道仅凭这些就值得和他厮守一辈子吗？跟金钱比起来，脾气、性格以及性爱的酣畅淋漓、水乳交融才是更重要的吧？唉，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

　　过完春节再去上班时，领导通知孙晓晓，她所代课的班主任老师产假快休完了，再过一阵子就即将回来上班，而孙晓晓可以在有需要的时候再来代课，学校会给她留位置的。这无异于下了逐客令，孙晓晓当时就控制不住眼泪了。她倒不是留恋这个职位，只是这件事说明她在学校领导和同事眼中是个不太合格的人，说明她能力不强，工作不努力。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个耻辱。她当即就跟领导说她明天就不来了，让那位女老师明天就回来上班吧，领导假意挽留了几句，就让她去找人事了。

　　回到家她忍不住和周家兴哭起了鼻子。周家兴反倒很高兴。

　　“没事的，我还一直希望你做个全职主妇呢。每天在家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闲来无事去逛逛街，看看电影，多好，多清闲啊。我想要过这样的生活还不能呢。”

　　周家兴这么一说，孙晓晓就破涕为笑了。她确实不是个要强要尖，事事不落人后的大女人，她真的不习惯在职场上拼杀搏命。人际关系，飞短流长都令她烦恼又疲于应付。她一度就希望自己一辈子只做个家庭主妇呢。像日本女人那样，以家为重，相夫教子。要是每天的时间都由自己自由支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想都是一件快乐无比的事。这么一想，她就释怀了。周家兴挣的钱足够他们花的了，况且他还把工资卡都给了她，对她毫不设防，她以后的日子想来也会很舒适的。

　　“难道我这么年轻就要手心朝上的过日子了？”孙晓晓眼泪还未擦干说。

　　“这怎么是手心朝上呢？这个家什么不都是咱们俩的，我主外，你主内，不是最好的家庭模式吗？这样一来，我天天回家都能吃上现成饭了，而且我一想到家里有个人在天天等着我回来，我就心里暖烘烘的，在外面干活也有劲儿啊。”

　　想不到周家兴居然能说出这样浪漫暖心的话来。孙晓晓立刻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就抱住了他。凭心而论，他其实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老公。”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地称呼他老公。“你真好。我会把家里打理好的，天天为你做出热乎饭菜来。就是，就是这样一来，你得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其实就是我这辈子最向往的生活。”

　　“我也是。”孙晓晓不好意思地笑了。

　　几天后，孙晓晓来到学校办离职手续。她和办公室的几位同事一一告别，那些平时互不理睬的人们，这会儿却都表现得依依不舍，好像和她有着多么难舍难分之情似的。她捧着一个大纸盒箱子出了教研室门，和大家连连摆手，然后往楼梯走去。

　　许琮居然就在楼梯拐角处等着她。他接过了她手中的盒子，一言不发地跟着她下楼梯。

　　“你回去吧。”在楼下大门口孙晓晓说道。

　　“没事儿，我送你。”

　　“楼上的人会看见咱们的。”

　　“让他们看去吧。”

　　“这样不好，何必让他们说三道四。”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再到这个学校来了。”

　　“可我不想让他们说你呀。”

　　“我才不在乎他们呢。”许琮笑了笑。孙晓晓细细打量下，发现几天没见徐琮居然瘦了很多。圆圆的腮帮子有点瘪了下去。“走吧，我送你出校门。”许琮不由分说就先行一步把自己暴露在操场上。孙晓晓硬着头皮跟在许琮后面。

　　“他对你好吗？”许琮故意慢下步子等着孙晓晓，然后问她。

　　“很好。”

　　“他如果有我爱你的一半多，就会把你当做女儿一样地去宠爱呢。”

　　“瞧你，越来越滑了。”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有时候真的希望你是我的女儿才好。”

　　“你净胡说。”

　　“我知道我是很傻，可一个人一旦陷入爱里，就会变得傻兮兮的了，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我对你的爱能少一些，我才会变聪明起来。”

　　“你呀，别傻了，回去好好念书才是真的。”

　　“告诉我，他是怎么对的你？”

　　“你真无聊，打听这个干什么？”

　　许琮咬着嘴唇。“晓晓，以后不管是哪天，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想我了，就给我打个电话，一定。”许琮的眼里有火苗在闪烁。

　　孙晓晓乍一听这话，就有一种风从心尖上滑过的感觉，那一刻她的整个心房都颤动了起来。有着说不尽的心痒难耐。她本想说“你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可她没有说出口，她既想看着许琮，又想躲避他火热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

　　“你别老想这些无聊的事了，你现在是考学最关键的时候，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要去想。以后好好学习吧，我期待着你考上名牌大学的好消息。”

　　“我的人生已经没有目标了。”许琮留恋地看着孙晓晓，一脸沧桑地说。

　　“瞎说！”孙晓晓又好气又好笑。“你的人生还没开始呢，你这个家伙又聪明又大胆，将来肯定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你可一定要学好，往正道上走，你的前面肯定是一片坦途，凭你的本事，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象呢，就怕到时候你当了省长、局长啥的大官，该不会理睬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了。”

　　“我不理睬谁，也会理睬你。”

　　“呵呵，那我可等着将来好沾你的光喽。”

　　说着话，他们走到了校门口，门卫为他们打开了电子门。

　　“这下你该回去了。不要送了，我的车就在附近。”

　　“我送你到车上。”许琮不由分说跟了出来。孙晓晓的车就停在大门前面的马路边，许琮把纸盒箱子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一直看着孙晓晓。

　　“那好吧，你慢点开车。”许琮依依不舍地说。

　　孙晓晓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心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