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刘干事把嘴贴在张指导员耳朵旁边嘀咕了几句,张连长喜上眉梢:“对呀,还是你刘干事点子多,好一个诸葛再生。”
“我等你的好消息,然后再向吕主任汇报。”
“高,实在是高!改天,我请你喝酒。”张指导员学着《地道战》汤司令的样子伸出大拇指。
“一言为定!”刘干事知道张指导员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故意点话。
张指导员骑上连里仅有的自行车,来到部队医院找到老乡高院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高院长犯了难。张指导员看到老乡这副模样,沉不住气:“这个忙你帮不帮,干脆点!”
“老张,你先别急,这个兵真那么优秀吗?”
“老高,这么跟你说罢,他是一个腿上绑大锣,走到哪响到哪的好兵。 ”
高院长听他说完,相信老张认准的兵不会有错,二话没说:“老张,这个忙,我帮定了,明天一早,你带着刘铁来,我亲自给他检查。”
“老高,高院长,谢谢你了!”
“你先别谢,听我说完,如果是面颈部超过3cm或其他部位影响功能的瘢痕,不合格。”
“高院长,你说的专业用语我听不懂,说点让我听懂的。”
“就是老百姓说的疤痕!”
“你早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刘铁的受枪伤位置在腿上不在脸上。”
第二天,张指导员带着刘铁来到医院,高院长亲自为他做了检查,发现腿上的疤痕介于合格与不合格之间,但没伤到骨头,他犹豫了一下,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在体检报告上写下“体验全格”四个字,张指导员马上将体验报告交给了刘干事。
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夜间吹喇叭。
这天半夜,小喇叭又响了起来,王班长小声说道:“同志们,不要吱声,抓紧点,千万不能落到其他班的后面。”随后,他第一个冲出宿舍,刘铁随后也来到集合操场。
“报数!”
“一、二、三、四、五……十!”
“报告排长!一班集合完毕,请指示!”王班长全副武装跑到排长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那洪亮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半里路外也能清楚地听到。
“比上次紧急集合提前十秒钟,请稍息!”排长看了一下手表,二分四十九秒。
随后,四个排长依次向张指导员报告各排人数。
“同志们!”指导员扎着武装带,肩背手枪,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前边喊道。
全连整齐划一地来了个立正。 ”请稍息!今天全连紧急集合共用了四分三十七秒,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接下来,我们进行五公里越野训练,进一步检验你们的实战能力。大家有没有决心?”
“有!”谁敢说没有啊。
董生吐着又细又长的舌头:“乖乖!这下可够受的啦。”
全连沿着山路开始进行越野训练。王班长一会儿跑在班纵队前面,一会儿回到后边,前后左右地照顾班里的每一个战士。刚跑到一公里处,董生的背包像散了架子的麻花,从背上掉了下来,王班长马上帮助他整理好,让他继续跟上队伍。四公里后,他又跑掉了裤子,因为他忘记系腰带了,他只好边提裤子边跑,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不要笑!注意敌情!”王班长急中生计,从挂包掏出一个手绢,递给他,让他把裤子前边的两个裤鼻系在一起。方法果然灵,他跑起来轻松多啦。
还有五百米啦,不该出现的事情又发生在董生的身上,他跑丢了一只鞋子,一瘸一拐跟着队伍跑。刘铁都替他着急,满路是石子,扎着董生直叫,刘铁准备背他跑完最后一段行程,但势必影响全班的急行军速度。还是班长有招,班长从挎包抽出一只草鞋,让董生穿上跟紧队伍。
事后,刘铁才知道,班长为什么备上草鞋,而不备胶鞋,因为草鞋前后都漏着,一般人都能穿。
下连半年后,刘铁十分佩服王班长。星期天,连里改善伙食,把肉和菜分到各班,由各班自行包水饺。王班长去隔壁房东家借面板(海岛连队驻地没围墙,与当地渔村不设防),敲开门后,一个梳着黑辫子瓜子脸的姑娘打开了门问:“你找谁?”
王班长望着眼前这位水汪汪大眼睛的姑娘,有点心猿意马,竭力克制住情绪,答道:“班里包饺子,想借块面板。”
“好啊,我去给你拿!”她转身去找面板,扭动的细腰,丰满的臀部令他目不转睛,想入非非。当她拿着面板递给班长时,王班长的手正好碰到了她娇嫩的手,一股强大的电流传入心房,这是班长第一次产生幻觉。
又过了两个月,刘铁去北山弹药库站岗,他走着走着,传来一阵“悉悉”的声音,刘铁仔细一听,是礁石那边传来动静。他蹑手蹑脚地向礁石靠近,借着月光,一副男女亲昵的镜头映入眼帘。刘铁做梦都不敢想,那男人竟然是自己敬佩的班长,一时不知所措,进退两难,进是搅人家的好事,退是知情不报,犯了袒护班长的错误。怎么办呢?经过思想斗争,选择了退却。纸里包不住火,班长同当地女子相好的事,还是被捅了出来。王班长被指导员叫到连部,他还没站稳,指导员劈头盖脸训了起来:“王班长,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知道!”
“ 那你就说说吧。”
王班长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我没有时间,听你美妙的描绘,你就直截了当说,把人家搞了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我和她只是亲嘴了。”
“你说的是真的?”
“我怎敢对组织说谎哪。”
“你小子,不知道服役期内,不能在当地搞对象吗?”
“知道!”
“知道!你还犯浑!”
“我保证以后不敢啦!”
“你呀!真给老子出了个难题……”说实话,指导员不想把事情搞大,深知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男人不知情。她们正处在这个年龄段,遇到心爱的人能不动情吗?不动情的,不是傻子就是呆子。但部队有铁的纪律,违抗命令者当斩。张指导员在全连大会上,宣布了对班长处分决定,一班长是咱连的军事骨干,干部苗子,可惜却在感情上走了火,这种错误是无法弥补的。大家要引以为戒,千万别走火。
艳阳高照,大地炽热。刘铁像一棵海岛油松一动不动地钉在滚烫的地上,耳底深处不时地挤进树上知了和草丛中蝈蝈的鸣叫声,还有海水的拍岸声。汗水顺着军帽的下沿流了出来,而后从脸颊经过,滴落在军装上,形成一个个大圈套小圈的、小圈套大圈的“白色汗垢图”。
今天是星期天,忙碌六天的战士们或洗衣服,或请假会见老乡,或写家信……刘铁主动放弃休息时间,替本班战友站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刘铁低头看了一下表,还有五分钟就到换岗时间了。突然他发现哨位左边的小路上,发出一般人无法听到的走动声,很轻很轻,像猎豹扑捉猎物时的动静……
鞋与地面的磨擦声由远而近,一位头戴破草帽,身穿短衫大裤头,脚登红军草鞋的男人身影渐渐地进入他的机警视野。
“老大爷!请您站住,这里是军事禁区不得靠近。”刘铁客气地向来人说道。
“噢!小鬼啊!你说什么,我耳背没听清楚。”来人似乎没有听到刘铁的劝告,继续向军事禁区走来。
“这里是军事禁区,不得靠近!”他嗓门提高了八度。
“军事禁区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来人好像故意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走的意思。说完,把头上的草帽摘了下来,拿在手里当作扇子不停地煽着风,给发热的身体降温。
刘铁这才看到了来者的真实面目。年龄大约在五十多岁,与自己爸爸的年龄相仿,眼角和额头上虽然布满岁月留下的皱纹,但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你的心脏,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之人。
“小鬼,你怎么不通情达礼,我一个外乡老人来海岛探亲迷了路,想在这里休息一下都不行吗?”
“大爷,真不行!您再不走,我可要强制驱赶啦。”刘铁拉动抢栓吓唬他。
“哈哈!你还真想动武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的司令,到这里观察阵地。”那人站起身向哨位走来。
刘铁入伍一年多,见过的最大官是师长,哪有机会见过司令啊。心里犯起嘀咕,他是司令,得罪司令可是死路一条,打道回府。如果放他进来,万一是冒充的,也是死路。来不及多想了,反正没有接到连里有人查岗的命令,一不做二不休,向来人发出最后通谍:“请你马上离开,不然的话,我就开枪示警啦!”刘铁把“您”的声音改成了“你”。
来人看到刘铁这付软硬不吃的认真劲只好作罢,沿着小路悄然而去……
第二天,钟连长和张指导员接司令部参谋的通知,司令员召见,让他们跑步在十分钟内赶到司令部。突然被召见,这可是头一回,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跑步的心跳和紧张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刘铁啊,刘铁,真有你的!连司令员你也敢顶撞,你吃了豹子胆了。”休假回来的钟连长对着刘铁大发雷霆。
“你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哪壶不开提哪壶。”指导员添油加醋。
“我,我……”刘铁知道自己惹了祸,想把脑袋找个旮旯挤进去。
“你也不打听打听,要塞区有谁敢跟司令员撞嘴,连咱们师长在司令员面前也不敢大声讲话。司令员是从雪山草地走过来的老红军,打过无数次硬仗,在军区赫赫有名,大家都尊重他,可你……”钟连长继续大声训斥。
“连长!我一个小兵豆子,哪见过什么司令呀。”
“你还狡辩,猪脑子,就不会动动心眼。”钟连长指着他的头说。
“连长说得对,你脑子进水了,缺个心眼,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又硬又呆。”
刘铁把心一横:“连长,指导员,我错啦,请求处分。不!开除军籍也行!”
“开除军籍,你也太天真啦,就凭你这种行为……”钟连长把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事后,刘铁被发配到炊事班养猪。
“刘铁,你敢杀猪嘛。”炊事班安班长问他。
“敢!”
“你温文儒雅,潇洒倜傥,杀猪可是粗活,换句话说,那是刽子手干的,你敢吗?”
“怎么不敢。”刘铁从没服过软。
“好!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明天连里改善伙食,要杀一头猪,你来杀。”
“呀!真杀啊?”刘铁吐了吐舌头,头上溢出冷汗。
“军中无戏言。”安班长叫板。
“啊!”刘铁打了个激凌,毛骨悚然。
“刘铁!怎么不舒服啦?”安班长眼力相当厉害,很会察言观色。
第二天,刘铁看着案板那头马上一命呜呼的大肥猪,手脚颤抖不停:“班长!我……不会”有点结巴。
“谁天生就会,我教你,你用左大腿紧紧顶住猪的脖梗,用左手搬住猪嘴的下巴,然后用右手拿住刀,对准猪的脖腔下方的那个地方……”安班长讲得口若悬河。
“你还不快点!”安班长抛出杀猪的令箭。
“班长!我有点怕!”
“刘铁!你个熊蛋,杀猪你都怕,到了战场,你准是个软蛋!”安班长用起激将法。
刘铁并没悟出安班长话里的奥妙,脑袋本能地想顶撞一下他,但理智占胜了本能,你说我不行,我非让你知道我也是个血性男儿,一不做二不休,他把眼一闭,对准猪的心脏就是一刀……
当他睁开眼睛,那肥猪竟流着鲜血,痛苦地踉踉跄跄跑了:“坏啦!怎么没杀死?”一时不知所措,心想,猪太可怜了!还是安班长有经验,追上它,一个扫堂腿把大肥猪撂倒,给它补上致命的一刀,可怜的猪儿停止了呼吸,不再痛苦。
“如果谁也不杀猪,猪肉哪来,战士们还怎么改善伙食?”
“够可怜的,没法子,人类要生存,就要吃肉,要吃肉就要屠宰动物,这是一种自然规律,要怪就怪它投错了胎。如果你想可怜它,就要学会一刀致命,减少它的痛苦。”安班长把杀猪上升到理论高度。
“刘铁,三个月前,你因祸得福,司令员表扬你了,说你警惕性高是个好兵,他让你先到炊事班磨炼一下,因为司令员在长征时也是炊事员。”钟连长把让他去炊事班的事由告诉了他。
“你小子真行,前途不可估量。”钟连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刘铁咧着嘴笑了,很自然。
“刘铁,凭我的经验,你走官运了。我敢打赌,你在咱们连里呆不长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远走高飞。进一步说,甚至还有桃花运。”指导员像个诸葛亮能掐会算。
刘铁从炊事班调回一班当上了班长。连里派他到边防民兵连担任教员。他按照上级指定的训练大纲,完成了对民兵连的队列训练和射击任务,并通过上级的检查考核,接下来是投弹训练和实弹投掷。
实弹投掷那天,他把安全弦绷得紧紧的,生怕那个环节出现差错。
“女民兵们,通过几天的投弹练习,你们基本掌握了动作要领,投的距离也达到标准,按照训练大纲的要求,今天我们进行实弹投掷,大家一定要沉住气,千万别着急,按照我教大家的动作要领,一步步地做好,大家有没有信心?” 队伍里传出轻微的声响:“有!”
刘铁心里咯噔一下:“坏啦,她们太紧张啦,如何让大家从紧张情绪中摆脱出来,得想个辙,不然的话,对实弹投掷不利。”怎么办?灵机一动:“时间还早,给大家讲个战斗故事,大家想听吗?”
“想听!”异口同声。
故事发生在解放战争初,一位老班长刚入伍才几天,就赶上一场阻击战。那天黄昏,敌军向我军阵地倾泄了大量的炮弹,霎时,阵地上空浓烟四起,好几处战壕被炸断。但我军战士全然不顾,炮火刚一延伸,连长便下令进入前沿阵地,在老排长的带领下,快速进入自己的战斗位置。他从战壕里抬头一看,阵地前沿黑压压的一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他的心像揣着小兔子一样,蹦蹦直跳。
老排长看到他这幅熊样,拍了拍他的脑门说:“别怕,你越怕,子弹就越找你,你越大胆,子弹就绕着走。”
战斗打响了,且越来越激烈,敌军离前沿阵地只有二三十米啦,老排长大声喊道:“快投手榴弹,把敌人压下去。” 全排的手榴弹纷纷在敌群炸开了花,迫使敌人撤退了。
“嗨!别捂耳朵了,你投的手榴弹响了吗?”老排长气不打一处来。
“我投出去啦!”
“拉弦没有?”老排长追问?
“噢!我忘拉了。”
“我说呐,全排36枚手榴弹少响了一声。”老排长话音刚落,阵地响起一片笑声。
听到这里,女民兵有的捂着嘴,有的弯着腰,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好啦,别笑啦,这位老班长打那以后,刻苦训练,英勇杀敌,成了全团的战斗英雄!书归正传,大家还紧张不紧张啦?”
“不紧张啦!”
“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盖过了海浪声。
二十几名女民兵逐一完成了实弹投掷任务,刘铁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开始放松啦,只剩下最后一名,便可大功告成。
“海花!”
“到!”
“准备……”
刘铁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叫海花的女民兵,只见她哆哆嗦嗦地握着手榴弹,拧开弹盖,用小手指勾出弹环。
“沉住气,只要你拉出环,顺势把弹投到掩体外的悬崖下就行,投!”
海花闭上眼,弹环拉出,手榴弹却落在身旁,发出哧哧的声响……
【编者按】刘干事的锦囊妙计保全了刘铁,夜间紧急集合后开始五公里越野训练,董生出尽了洋相,一会背包散了,一会提着裤子跑,一会又跑丢了鞋。好在有好班长王班长的帮助也顺利的完成了任务。王班长因为借隔壁房东家面板与邻家女孩有了感情被处分了。刘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在替战友站岗时铁面无私的拒绝了师长要闯入军事禁区的要求,被发配到炊事班养猪。钟连长说出了司令让刘铁先到炊事班磨炼的事由。刘铁从炊事班调回一班当上了班长,连里派他到边防民兵连担任教员。在实弹投掷时,看到女民兵的紧张后用讲故事得办法激发了女民兵的斗志,可在女民兵海花投掷时还是发生了状况,海花的手榴弹落在身旁。且看刘铁如何挽救这一局面!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