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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戈等到爸爸下班回来问道:“爸爸!王雪的父亲犯什么法了,一家人被软禁起来?有点莫名其妙。”
“小孩子家,少问几个为什么?”爸爸放下公文包,洗了一把手,然后,下厨房做饭。
“爸爸,我不小了,马上十五岁。你曾对我说,你十四岁就和刘铁的父亲从家里跑出去打鬼子,比我还小一岁。”
张戈的爸爸被儿子将了一军,一时语塞。缓了一会儿才说:“孩子,王雪父亲这事涉水很深,我无法回答你。不过记住,大人的事和他家的孩子没关系,对王雪不能冷落,要同往常一样体贴关心。”
爸爸的一席话,给张戈吃定心丸。
过了几天,张戈又听说,因王雪父亲的事情很复杂,证据不足继续调查,但哨兵还不能撤,除王雪上学外不能离开营房。
父亲的命运,影响了王雪的前途,在她的心灵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王雪骨子里蕴藏着浓厚的文艺素质底蕴,这一特长,渐渐地显露出来,赢得音乐老师的厚爱。在音乐老师的极力争取下,她被吸收到校里组织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成了一名文艺骨干。
几天后,王雪随队演出后,音乐老师找到她说:“王雪!你进队有一段时间了,你的现实表现得到大家的赞许,你应该写一份入团申请书,递交给团组织。”
“老师,我做梦都想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但我这种条件能行吗?王雪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老师。
“你写吧,其他的事由我负责
“哎!”王雪兴奋地熬了一夜,终于把申请书写好,第二天上午下课后,交给了音乐老师。
就在她马上入团时,一封政审调查报告,让她的美好宿愿彻底破灭。
原来,王雪入团程序基本走完,只差政审这一步,就可履行入团手续,成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
问题就出在政审关上,因有人揭发她写过这样一篇日记,日记中这样写到:我深深感到,我爱这个组织,因为她是党的助手和后备军,渴望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但我也爱我的父亲,在我心中,他是真正的共产党人,对党忠诚,教我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就是这句话,被组织拒之门外,让她失去了入团的权利。
回到家里,王雪想了很久,真是一句话能杀死一个人。“是谁告的密?看过我写日记人不多,是她,还是她?”王雪不敢往深处想,人心叵测呀!从那以后,她最恨耍心计、话中带刺、挖苦嘲笑别人的人。
通过入团这件事,王雪悟出一个道理:过得去的过不去的都得过去,忘得了的忘不了的都得忘记;曾经以为的友情踏踏实实,平平谈谈,长长久久,其实后来想想,那些都太不坚固,太容易被摧毁了。当初是朋友,掏心掏肺地去对待,如今一句话都没有,一路走来,初心不变的有几个?玻璃碎了,即使把它粘好,那道裂痕仍然存在。
又过了一天,张戈放学后,兴冲冲地跑到刘铁面前说:“军师,你真神了,写反动标语的人被揪出来了,原来是空军仓库大院的孙剑。”
“张戈,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马屁不敢拍,还怕被踢着。刘铁,我刚得到消息,学校军代表会同当地公安经过几天侦破,查出写反动标语的人。他写反动标语的目的,如你所预料的,纯属表现自己,捞取政治资本,并无其他目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搞了一场贼喊捉贼的闹剧。”刘铁沾沾自喜,尾巴翘了起来。
“所以说你神了,就是个福尔摩斯大侦探。”
“什么侦探不侦探的,我只是凭知觉,学校准备怎么处理此事。”
“听学校军代表讲,考虑到他是部队大院子弟和学生,不满十八岁,以批评教育为主。”
“不谋而和。”刘铁深感胜利的太平再次倾向正义的一方。
王雪家遭难后,韩英继续同她交往,把父母的话当成耳边风。
星期天下午,韩英站在王雪家门口喊道:“王雪,咱们去洗澡吧!”
“听道了,你稍等一下,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马上就出去。”王雪从家里走了出来,哨兵没有阻拦。
十几分钟后,两人进了女澡堂,王雪打开淋雨笼头,极力地用水冲刷自己身上的汗渍和心中的郁闷。半个小时后,她俩从洗澡堂走了出来,韩英把声音压得连周边的小鸟都听不见:“国家二把手摔死了,在什么尔汗?”
“怎么可能,他可是接班人呀。”消息来得太突然,王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摔死的消息,还没有公开,千万别外传。假如消息不准确,走露风声,咱俩吃不了兜着走。”此时,韩英将梳着小辫子歪倚在右肩头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向王雪玩皮地眨巴着。
“知道,我从小嘴就严。”
第二天,韩英传的小道消息,得到官方证实,接班人外逃,飞机摔落在蒙古的温都尔汗。
随着中苏关系日趋紧张,伟人他老人家发出了“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伟大号召!一场全民深挖防空洞的运动正如火如荼开展起来,整个民族都被卷进这场狂潮中去。
吃过晚饭,结义三兄弟又集合在一起,张戈对大家说:“我们今天玩什么?”
赵朝说:“大哥,我发现一处捉迷藏的好地方,绝对够刺激。”赵朝鬼主意就是多,不知又想玩点啥新花样。
“在什么地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别又卖关子,不说,我们走了。”张戈故意逗他。
“大哥,别急呀,就在那里。”赵朝用手指着战士们刚挖好的防空洞。
“不好玩,里边太黑了。”刘铁不想冒险。
“今天咱们不玩捉迷藏,我只想跟你俩打个赌。”赵朝脑瓜一转,发起挑战。
“打什么赌?”张戈用话激他。
“看谁敢从这个洞口进去,再从那边洞口走出来。”
刘铁看了看战士们刚挖通的防空洞,里边一片幽深和黑暗,首先打了退堂鼓:“要进,你们进吧,我就不参加了。”
“赌什么?”张戈同赵朝较上劲。
“你赢了,我请你喝汽水。你如果输了,用你家的照相机给我照张像。”
“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张戈和赵朝两人各拿一只蜡烛,一前一后相继进了防空洞,并向防空洞深处走去。
洞里,纵横交错,高低不平,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俩人走着走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分开了。
“张戈,你在哪?我的蜡烛被风刮灭了,什么也看不见啦。”赵朝吓得心一下紧缩起来,好像冰凉的蛇爬上了脊背,后悔不该进来。
张戈并没有听到赵朝的呼声,继续向前摸去,突然眼前出现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出口。这时,他才回过头,发现赵朝不见了,拼命地喊了起来:“不好啦,赵朝被困在洞里了!”
呼声就是命令,许多家属和战士加入抢救的队伍,人们纷纷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借着手电筒的光束,寻找赵朝的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两个小时后,仍然没有赵朝的消息,在洞外守候的赵朝妈妈,开始急躁起来:“儿子,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爸爸交待啊?”此时,赵副主任正带调查组人员在外地搞王雪父亲的外调材料,一个月才回来。突然,洞里传出一个战士的声音:“找到了,他在这里。”赵朝与死神擦肩而过,走出洞后,吓了一身冷汗。
“赵朝,你太不让省心啦!”赵朝妈妈伸手就要打儿子,被周边的战士挡住。她接着说:“如果不是这些叔叔救了你,你还能见到妈妈吗,快过来,谢谢叔叔。”赵朝向眼前的战士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兵好,当兵好,当兵要穿黄棉袄,黄棉袄五个扣,当兵要吃肥猪肉,肥猪肉喷喷香,当兵要拿驳壳枪,驳壳枪五个子,出门就打小日本……”小时的童谣,成为张戈嘴边的常用语。
初中三年级下半年,张戈在爸爸的安排下当了小兵。
临行的头一天,结义三兄弟东拼西凑凑了十来块钱,去县城商店买来酒,鱼、肉罐头,油炸花生米等菜肴,准备为张戈送行。那年代,人民币值钱,四分钱可买一个鸡蛋,七角钱可买一斤猪肉。
三兄弟沿着山路而上,在军营外那条小沙河边停了下来,小河的水,清澈得像少女的眼睛,河边新抽出嫩的柳条像少女婆裟的纤细的手,轻轻在抚摸着岸边的鹅卵石。
“赵朝,把买来的东西摆好,咱们给张戈喝酒壮行。”刘铁在岸边找了个空地,用纸一铺,把包裹的酒、罐头和其它菜肴摆放在纸上。
“打开酒吗?”赵朝提着酒瓶问张戈。
“这也问,死脑筋,不开酒,喝什么呀。”
一股股久违了的酒和肉香味扑鼻,引得孩子们直咽口水。三人顺势围了个小圈,各自搬了块石头放在屁股底下,做好了大饱口福的准备。
“咱们开喝,首先敬张戈一杯!”赵朝拿起酒瓶,一扬脖下去了一两多,酒如火辣。
“酒是好东西,粮食的精华。张戈,你这次去新疆当兵,恐怕一两年回不来。所以,我虽然不喝酒,但今天破个例,敬你一小怀,因为我对酒精过敏。” 刘铁说完,把酒也倒进嘴里。酒如同一把火辣的刀锋,划过他的喉管陡然落进他的肚内,忽又腾起来,跳舞呐喊,斑斓燃烧,脸转眼烧成一朵红艳的玫瑰。
赵朝看到他这副德行,动起手来,捏着刘铁的鼻子,拿着酒瓶就要灌他。
张戈看不下去了,出面打了个圆场:“刘铁喝上一口尝尝,剩下的我替他喝。”
“大哥,我舍不得让你走,你走了,咱们三兄弟就要分开了。”赵朝嗓子里夹带着哭调。
“平时,你在我的眼里是个爷们,今天怎么变成了娘们,哭哭啼啼的。”
“大哥,新疆离这里远吗?”
“挺远的,坐火车要一个多星期。”张戈随口说道。
赵朝吐了吐舌头:“这么远啊,如果想找你,还真不容易呀。”
“张戈,你到部队别忘了给我们写信。”刘铁渴望他的消息。
“放心吧,咱们把酒都干了,没有不散的宴席,后会有期。”哗哗的河水流逝了酒和菜的味道,留传下的是发小间的永恒友情。
夜幕降临,河边柳树上,张戈和王雪悄悄地躲在树下,四只眼睛望着天空,数着小星星。
少年男女约会,怕就怕被别人发现,成为别人的口头笑料,让人有口难辩。男女之间的事,张戈和王雪是从外国电影中找到点影子。人们形容当时的电影:中国是新闻简报,越南是飞机大炮,朝鲜是哭哭闹闹,阿尔巴尼亚是搂搂抱抱。
张戈说:“明天,我就走啦。”
“我就不送你了,免得招来流言蜚语。”王雪知道自己的处境。
“好吧,你多保重。”张戈深情的看着王雪。
“部队条件怎么也不如家里,新疆那里冷,注意多穿衣服。”王雪从身后拿出一双用毛线织的蓝色手套递给了张戈。
“你织的,送给我的?”张戈一脸的兴奋。
王雪没接话,羞涩地低下了头。
张戈从上衣口袋抽出自己那只喜爱的钢笔,递到她的面前:“送给你,留个纪念。”
王雪深知这只笔是他的宝贝,爱不释手。就是这只笔,让张戈练就了一手好字。她暗下决心,用它也写上一手好字。
王雪从张戈手里接过钢笔的瞬间,无意中碰到他的手,顿感一股强大的电流,注入自己的肌体,她迅速把手撤了回来,脸上一阵发热。
张戈难为情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怪你,看你胆小的像个小姑娘。”王雪“噗嗤”地笑了出来。张戈抬起头,见她一双眼睛亮亮注视着自己,他立即用开朗、顽皮的,赤裸裸的目光也盯着她,眼色全然像老朋友一般,两目对视片刻,王雪感到脸热心跳,快速躲开了他的目光。这短暂的对视,给初恋情人的人生旅途中,留下忘不掉的情感漩涡。
第二天上午,张戈穿着一身黄军装,胸戴大红花昂着头,告别刘铁和赵朝后,徒步行军十公里,然后登上了西去的军列,太像他爸爸当年“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样子。
军列沿着西行铁路不停地飞驶。
车厢内,张戈透过车窗,眺望远处的高山,河流,田野,与车厢里结识的新战友一顿海聊,憧憬美好的未来。正当张戈和新战友聊的开心时,一声清脆的“你叫张戈吗?”的声音,打断了战士们之间的海聊,两个身着四个兜的军人走到他的面前。
“首长,我是张戈。”他从小在军营长大,对军营里的称呼了如指掌,大凡穿四个布袋的军人,一律称为首长。因为他们没有肩章和领花,不好辨别准确的职务。
“拎着你的行李,跟我们去车长室。”听到这话,张戈有点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编者按】父亲的命运,影响了王雪的前途,在她的心灵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王雪被吸收到校里组织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成了一名文艺骨干。可就在入团时被举报在政审时被组织拒之门外。写反动标语的人被揪出来了,原来是空军仓库大院的孙剑为捞取政治资本而为。初三的下学期,张戈在爸爸的安排下要参军入伍去了,三兄弟聚在一起为张戈饯行,张戈登上了西去的军列,就在与战友神侃时被叫到了车长室。三兄弟由此将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