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追梦
犯罪嫌疑人马凯,一圈黑密的络腮胡,板刷头,目光灼灼,个子不高却有点小气质,给人的第一印象乃文艺青年。其真实身份为邻市成人教育中心高级教师,曾为市级优秀青年,十佳教育工作者。妻也为人之师,有个聪明懂事的儿子,幸福的三口之家。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这个灵魂工程师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
马凯确实很优秀,大学那会就是学生会头儿,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后分配在邻市当教师,不仅课上得精彩,还屡有大作见诸各级报端,论文获国家级奖项;他擅长乐器,爵士鼓、电吉他、小号都玩得溜,策划主持大型颁奖晚会、文艺演出一举获奖;电视台对他做过专访,在当地小有名气,人才啊!可不知什么原因,老校长就是不待见他,年终考核他竟然落至末位待岗,年轻气盛的马凯当时就跟老校长吹胡子瞪眼干了一场,这下子不仅老校长其他领导也不待见他了。
马凯是有野心的,第一野心:取代老校长,怪不得老校长如此不待见他;第二野心:调到教育局发展,局领导蛮赏识他的文采,起码混个副局长啥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为了发泄不满,他在一篇有关师资管理的论文中影射老校长,糟糕的是这篇文章被报刊采用了,不怪编辑,内讧的事人家咋搞得清呢。这招离谱了点,入党入不了,局里也调不成,雄心大志暂时搁浅喽。
马凯是个想干点事的人,教学上花样翻新,写作兴趣班成效斐然,爵士鼓兴趣班风生水起,给学校增添了声誉,老校长对他待见多了,但想咸鱼翻身还不到火候。马凯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条条大路通罗马,政治路不通畅,另辟蹊径显身手,承包了学校食堂、小卖部,如此不务正业忙得过来吗?按他自己的话说:别看我教学上搞得红火,社会活动也多,其实那点事只花了我三分之一都不到的精力。有文艺细胞的人就是精力充沛。
慢慢地他把野心转移到儿子身上,儿子继承了他的聪明机灵,枕头边他跟妻商定:送儿子出国深造,把他培养成个什么家的,以消这么些年郁郁不得志的心结。那时儿子还在小学,百年树人,从长计议嘛。
不久他被调到市成人教育中心任教,政治上早已心灰意冷,原来承包食堂、小卖部捞了第一桶金,他以母亲名义注册出租车租赁公司,先置了辆二手车,一年净挣5-6万元,逐渐增加车辆,最多时拥有8辆车,6年下来挣了数百万,儿子留学费用齐了。
有钱了妻子却跟他闹了,盈利数百万全不在帐上,说是都借给哥们了,他们都帮过我,否则租赁公司也没这么顺利,人家有困难当然得相助,社会上混得有几个铁哥们。借钱总得还吧,可几年了没见一分还款,妻子想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是常事:儿子初中快毕业了,不几年就要拿银子办出国了,你倒好,肉包子打狗,钱不赶紧要回来我跟你没完!
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不去法院打官司呢?因为当初碍着朋友的面子连张借条都没写,上哪打官司去啊,放弃了法律赋予的权利,也就放弃了法律的保护。还得自己救自己,可几年要债终究一分未着,很郁闷,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知识分子,总不能学黑社会暗中捅刀吧,没辙。回到家妻子絮叨数落,他头皮发麻,日子没法过,离吧!离婚协议写得很明白:儿子所有教育费用都有马凯承担。他净身出户,租间小屋图个耳根清静,清净了才能干大事,才能把钱要回来,到那时再复婚不迟,反正老婆是不会立马另觅新欢的,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她还爱他,每个周末他回家看儿子,也是看她,妻都留他晚饭,桌上总有他喜欢的菜……
这日马凯辅导学生作文《我的中国梦》,想起了自己的梦,心不在焉草草下课,怏怏地回到出租小屋,躺在那张木板床上琢磨:儿子快中考了,三年高中完了就得留学,再看看同事都给子女买了房,一个办公室的苗老师儿子才初小呢,就买了间180平米跃层式的,可我还没能给儿子置办寸土片瓦呐,挺对不住儿子的,楼市低迷得赶紧下手……人人都想过别人的生活。为了儿子 老子豁出去了,他做出了人生一次重大抉择:招集他人绑架欠钱的哥们,然后打电话给他们亲属,说人在哪里我知道,能通融放票,但这忙不能白帮,得先把欠我的银子还了再说。想得挺美。
先得演练一下,他购买了电击器、假车牌、约束带等作案工具,吩咐朋友费晓明招集来小吴、小冯俩小厮,以老大的身份指挥作战:先到常州练练手,那边富人多,找个单身开车的女人下手试试运气,然后再找几个债主……嗬,这厮好日子过腻了。
这日傍晚,马凯开着那辆别克商务车带上仨罗罗直奔邻市市中心,潜伏在小区大门外花园树丛中,见一单身女子停车进了附近足疗店,即将车停靠在女子蓝色轿车旁,猫车上等候,马凯如此这般交代作案手段。9点多女子走出足疗店到车前刚按下遥控器,仨小厮一拥而上把她按进车里,蒙眼睛封嘴巴绑手脚,马凯开车打头,小冯开被害人车随后,到僻静处停下,威逼女子:不交出银行卡及密码就剥光衣裤拍裸照!女子殊死反抗,寡不敌众,歹徒抢得银行卡在取款机上取现金4万,撂下狠话:不许报案,否则,哼!仓皇逃往邻市,途中分赃,老大得大头16000元,其余仨小厮平分。高级教师干这等烂事令人匪夷所思,别忘了43岁的他骨子里乃文艺青年,超级文艺青年臧天朔不也干过离谱的事嘛,他们个性满满,有才情有激情,但也莽撞自大也无厘头。
那日没等歹徒走远,被害人扯下封嘴胶带,解掉手脚绑带,咬牙开车回家并立即报案。马凯与同伙再次作案时被潜伏的警察抓获,三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抢劫罪经检察院审查批准逮捕。
中秋节前在市看守所见到马凯,他说知道抢劫是犯法,但感觉筹划挺严密也没留啥痕迹,应该不会出事……这几天儿子开学了,能不能从轻发落让我早点回去,我这事对儿子肯定有影响……说着眼圈红了:这阵子躺在号房里彻夜难眠,想想自己真是自作自受,好好地当个人民教师多好啊,一辈子安安宁宁,哎,梦想太多太不实际,就是欲望太多了……
马凯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早点回去”就甭想喽。凭直觉,数百万并没全借给哥们,或许养了小三?赌输了?还是……?暴力抢劫都能干,还有啥事干不出来的!
没得到的想要得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编者按】一名曾经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文学艺术皆有造诣,却因为追求不切实际的梦想,放弃脚踏实地默默耕耘的讲台,东一榔头西一棒在若干部门中兜转捞金仍然效果甚微。为给儿子赚取将来出国的学费,他忘掉了自己从事过的崇高职业和获取过的每次荣光,竟铤而走险干起无耻的绑架勒索营生,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老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但凡一个没有廉耻之心又利欲熏心的人,即使再聪明再有才华恐怕也离罪恶不甚遥远了。推荐阅读。编辑:晴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