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日子(二)

虽然早晨七点的太阳还不算毒,没有融化那天上厚厚的云雾,但是依然打扰了我甜甜的梦儿。梦中的我,和伙伴们在野地里放风筝,我们那个跑啊,跳啊,玩得好不开心。可是,莫名其妙的一阵狂风,天上的风筝被风吹走了,我那个急啊,沿着断线的风筝被吹走的方向追呀追。突然脑袋感到一阵疼痛,揉揉眼一看,原来娘捏着我的小耳朵,半嗔怒的对我说:“快起来,快起来,赶快吃饭,你这个小懒猫,今天要把你送到笼子里去啦!”是啊,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时光过得好快,你看,我上学的时光也真的要开始了,在酸酸的痛中开始,注定在酸酸的痛中结束,唉。
为了让我开心得上学去,娘给我做了平日里并不常见的疙瘩汤,打了两个鸡蛋,那是西屋门顶荆条筐里的老母鸡下的蛋,拌了些香油生葱花,姐姐也要上学去,所以她也要喝。那时候日子真得有点苦,看着我和姐狼吐虎咽的样子,想想膝下的两个孩子都要学知识了,爹和娘开心得笑了,在他们眼里,只要我们能够学有所成,长大了有一个好工作,等他们老了的时候,能够得到赡养和照顾,也就知足了,其实,他们的想法是对的,这个知识大爆炸的年代,没有武装到头脑的知识作为支撑,人在社会上真得不好混。但是,你如果是官二代,富二代什么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娘从公社的供销社花钱拉了一块布料,绿颜色的,像爷爷当兵时穿的衣服那种颜色。飞针走线的,给我做了一个书包,我挎在脖子和腰间,看多了小人书上,民兵队长斜挎的盒子炮,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一蹦一跳的,拉着姐姐的手,觉得好不威风。姐姐哪知道我的心思,咯咯得对着我笑。我们俩跟在娘的后面,娘的名字叫郝平,人如其名,平平凡凡的,一个从大山里嫁过来的女人。矮矮的个子,大约1米55左右吧,那时候,姥姥家的条件更苦,姥姥有9个孩子,娘排老二,当然了,陆续要喂饱这么多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以至于我现在的舅舅和姨姨们没有一个表现出富态的样子,即使生活条件提高了。听娘说,她还有两个姐妹,其中一个在三岁的时候由于出天花,病死了,她很聪明可爱,深得我姥爷的喜欢,可是那个年月医疗条件真得差极了,姥爷和姥姥因此痛苦了些日子,但日子还得继续过。人生啊,只有时间的流逝,才能抹去那或浓浓的,或淡淡的伤。
下完蛋的母鸡好轻松的样子,扒拉着街门外、堆着花柴的杂草地,哪里肯定有它喜欢吃的虫子吧。伙伴战旗家的小狗跑到我家门外,摇着欢快的尾巴,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想从我的手里讨点油饼吃。娘怕我第一天上学肚子饿,给我烙了一块油饼吃,呵呵,刚出门时我就啃上了。我捏了一块,丢给狗儿吃,狗儿扑上去,带着感激的眼神,望了我一下,然后欢快的跑开了。门外的槐树,在九月一日的季节,树叶依旧茂盛得很。日光透过密密的叶子,照射在我开心的脸上,我拉着姐姐的手,摇啊摇,像摇着那甜甜的梦。我挎着的书包和姐姐盛书的塑料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她不在意这个,多年以后,直到今天,在姐姐善良的眼里,已过不惑的我,还是个不曾长大的孩子。走在街道里,邻居书小叔拿着铁锹,背着塑料管子,大汗淋漓的,正要往地里赶,该是浇麦田了吧,还不住的对着酸枣荆条做成的篱笆墙内喊:“懒婆娘,别老是在家打麻将,中午记得喂喂猪,不要让猪饿跑了!”呵呵,小时候啊,每家都有乡亲们站在街道口上,在暖暖的太阳底下,倚着玉米杆堆成的垛子,东长西短的谈资。昨夜也许是下了点蒙蒙的细雨,地上的尘土像是被做成了马蜂窝,密密麻麻地,雨点落下后击打尘土形成的小坑。我一边走,一边用脚踢打着,经过的地方,马蜂窝变成了沙丘。娘拍着我的小脑袋,警告我好好走路,弄脏了裤子不管给我洗。童年时的那个淘气,是男孩子的都有吧。
拉着姐姐的手,我们三个人走到了街口,街里的路分成了两条,一条向南,再向西拐一下,蜿蜒着通向前街的村口。村口向南的方向,就是县城的方向了。我现在只是努力的使用我回忆的细胞,因为时代已久远,儿时的农村画面不需要旁征博引,单靠我自己的思索写出来真的好苍白。另外一条向北,路过爱社叔家的小木门,经过即将成为同桌的,尹立国他家的泥土砌成的猪圈,听着现在物已不是,人已非的谁家,他的门前排排的柿子树那风吹过时哗哗的叶子响动,我就来到横穿我村子的那条大路上了。说是大路,其实也不算大路的,两辆从南北方向相向而行的小汽车相遇,是不能互相没有礼貌的相视而过的,需要其中的一辆,矜持得谦让一下,另一辆才能毫发无损的,战战兢兢的挤过去。因为,当时的现状是,谁家有个冒着烟的日本嘉陵,就可以在刺耳的噪音,团团的排气管子远去的时候,留下的站在路上那一张张充满羡慕的脸。路口的拐弯对过,是乡政府的审判大厅,坐落在路边十多米高的平台上,那时候的我,上了一个又一个台阶,有时还半蹲着身子,扶着水泥抹的台阶面,才能来到审判大厅的,刷着绿漆的大厅门口。真是很森严的地方。记得不上学的时候,县里为了对村民进行法制教育,特地在大厅下边的路上,支起一排长长的桌椅,拉起长长的宣传标语,从县城西边的监狱里押过来一批杀人犯,抢劫犯,强奸犯什么的,义正辞严的,在这里举行审判大会。那时候的我啥也不懂,他们宣告他们的,他们听他们的,我在不知道是爹的大手抚摸下,还是在娘暖暖的手牵引下,玩我自己快乐的事情。
往北经过小卖部的时候,那是耳道街一个叫江月的女人开的杂货店,谁知道她是谁家的媳妇儿,店名以她的名字命名,想必在家里肯定是强势的一方吧,呵呵。娘停住了脚步,对我和姐姐说:
“建美,需要买点啥哎?”娘拨弄着因走路已经在鬓间出现汗珠的头发说。有点气喘,娘是个急性子,干什么事都心急火燎的,多少年后,直到今天,人还不曾改变。
“给我买根铅笔吧,娘,最近要考试了,考试时间紧,我写字用劲大,铅笔折了,再削铅笔耽误时间,再买一个的话一块削好就好了。”姐姐有点胆怯的说,缩了下指向柜台上铅笔盒子的手,生怕娘责备她,说她不能小点劲写。
“占唠,考试前记得先削好,不要把铅笔芯削的露出太长老,容易断昂!”娘边说着,边从兜里拿出一元钱,一张正面是两个少数民族姊妹俩,背面是雄伟壮观的万里长城那红红的票子。给我姐买了两根。姐姐接过铅笔,欢喜雀跃的,对娘报以莞尔一笑。
“我也要!我也要嘛!”看着姐姐买了,我也急得差点哭出来了,跺着脚向娘嚷嚷着。
“有你的昂,小兔羔子,哪能少了你哩哎!”娘笑嘻嘻地看着我,边说边从兜里又拿出一张五角的票子。
“平嫂子,这是送你家宝贝疙瘩上学去昂?”这个叫江月的女人,我的耳道街的乡亲,边从铅笔筒里拿铅笔边对娘笑眯眯地说。
“是啊!该把他关进笼子里了,在家老淘我,什么活儿也干不成!”娘回答着,嘴角里其实是欢快的口气。
“哎呀!今天九月一号小学生开学啊,我怎么给忘记了,怎么不早点多进点铅笔,作业本什么的哎!”江月有点垂头丧气,看来疏忽大意耽误了她的一大笔生意。
在老板娘的不断埋怨声中,我们娘仨走出了小卖部,和我同一年上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有以后我四年的同桌尹立国,还有邻桌尹文祥、尹胜军、梁立军等,洋溢在他们脸上的,是和我一样的,快乐的笑容,娘和他们的家长都是在一个水渠里浇地的乡亲,他们说他们的,我和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路上,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就成了好朋友。当然了,我的手早已摆脱了姐姐,和他们挨着身子走到了一起,姐姐也乐得自在,哼着歌,做她自己开心的事。
路过了乡卫生院,那是一个两排房子组成的乡医疗机构。都是平房子。不过里面的部室还是齐全的,有一间药房,挨着以后时常走到这里,扎我屁股的病房,有耳鼻喉科,每年入冬的时候,谁家的小宝宝因咳嗽不停而哇哇得哭时,这里就人满为患了,其余的房子就是医生家属住的地方,都是外乡来的人,有我外婆村附近的乔交台那里的,对了,还有我的同学乔广宇也住在这里,那是我小学时的另一个要好的伙伴,只是在小学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了,直到如今,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
离学校越来越近了,后街的同学们也和我们一样,聚集在学校门口的大广场上,一个六年的时光,充满着开心和玩闹的地方,只是在六年级的傍晚,才依稀有我们埋头背诵自然、历史、品德、地理等考学知识点的影子。从马路通往学校大门口的是一条平坦的路,路面露着尖尖的砖角,可能是因为人的踩踏,铺垫的砖块陷进了泥里,两排种着不太粗的白杨,瘦瘦的枝干,向上生长着,直插云霄。
“同学们!大家静一静!”一句嗓门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广场上的热闹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约摸有40多岁的年纪,麻子脸,一米七八的个头,戴着一副镶着金边的眼镜,穿着还算笔挺的中山装,灰蓝的颜色,像极了四十年代,我们伟大的八路军穿的军装那样的颜色。他精神很饱满,宽阔的大手扬起来,一派领导的样子。
“各位父老乡亲们,各位同学们,今天是咱们开学的日子,我希望在各位家长的关心下,在我们全体教职工的培养下,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够顺利的完成学业,成为社会有用的人……”这是我们的校长,当他在慷慨激扬的演说着的时候,我玩着自己的,从操场上捡的,从杨树上落下来的枯叶子,把叶子捋了去,只留下粗粗的叶柄,打算一会和伙伴比拼一下,看谁的叶柄韧劲大呢。
“好好听!就知道玩儿,这孩子,小心中午不给你做饭吃昂!”耳边响起来娘的呵斥声,娘的手掌扬在空中,像要落下来,可最终还是颤悠悠得停住了。我笑嘻嘻得抬头看看她,看她皱紧了眉头,看来是真生气了,忙扔掉了手中的叶柄,认真听校长说,眼角的余光还是恋恋不舍地瞟着那个枯黄的东西,生怕一会的功夫,谁把它践踏毁掉了。
好不容易一番高谈阔论完后,我和伙伴们蜂拥而入。走进那玩了六年的院子。院子里被几进平房隔离开来,不过,还算宽敞得很,足够我们尽情的玩耍了。
【编者按】九月一日,学生开学的日子,又一批新生即将入学。“我”在娘的召唤下起床,吃了娘做的平日里并不常见的疙瘩汤后,“我”背上娘亲手做的书包,拉着姐姐的手,跟在娘的后面去学校报到。娘怕“我”第一天上学肚子饿,给“我”烙的一块油饼被刚出门的“我”就啃上了。在经过小卖部的时候,娘给姐姐和“我” 买了铅笔,走出了小卖部,和我同一年上学的同学汇聚到一起朝学校走去。广场上,校长慷慨激扬的演说的时候,“我”顾自玩着,耳边响起来娘的呵斥声,待一番高谈阔论完后,我和伙伴们蜂拥而入那玩了六年的院子,开启了“我”的小学生涯。若知“我”将如何度过六年的小学时光,请继续关注精彩的下一章。推荐阅读。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