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病人就医十分便捷。如果中国也能做到这样就好了！许祥生常发出这样的感叹。

　　许祥生回国后，一直希望有这样的工作环境，这对病人和医生来说都是好事。

　　那么，德国人是怎么看病的呢？

　　在德国，就医全部采用预约的方式。第一种形式，病人自己打电话预约； 第二种形式，病人通过私人医生预约。在欧洲，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私人医生， 只要参加了保险，就会落实一位私人医生提供对应服务，私人医生出诊也大多是要预约的。小医院实在解决不了的病例，再由私人医生帮助转诊，向大医院预约。这样做既减少了大医院的压力，也能使急诊病人得到及时救治。

　　除了坐诊和在实验室的时间，许祥生每天回到公寓后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做。他自觉养成写工作日记的习惯，把自己的见闻和思考，德国医院好的方法及时记录下来。他怕时间长了会忘记。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点点滴滴都会成为回国后的经验，可以借鉴推广。

　　在德国学习期间，许祥生的睡眠时间很少。他知道这一年的时间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很宝贵，容不得有一丝的松懈。每天眼睛一睁，他就像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似的，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德国的同事们说 ：“许教授太辛苦了，他每天的工作量是别人的几倍，我们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许祥生在德国工作的一年中，每天从早到晚都干些什么？在这里给大家讲讲。

　　在国内，许祥生习惯了早晨自己做早饭。这是中国家庭的习惯，一家人在家吃了早饭，孩子上学，大人上班。他在德国还是习惯自己做早饭吃。

　　而德国医院的工作人员绝大部分不在家吃早饭，而是起床后就直奔单位。

　　8 点准时到达各自的科室，每个科室都有小餐厅，第一件事，先吃早饭。早餐很简单，科室的小餐厅里有冰箱、微波炉、咖啡机、洗碗机和备好的面包， 大家一边吃早餐一边聊当天的工作，甚至天气预报，早餐就这样轻松愉快地解决了。

　　早餐结束，科务秘书会给大家发一张工作日程安排表，并将每位医生的病人进行预约分诊，这样，医生对于病人的基本信息、就诊预约时间、病史情况等都事先知晓。全部是预约好的，无一人贸然跑来看病。医生如有疑问， 可以当场提出来，以便及时调整安排。

　　每位医生就这样开始一天的工作。每个人的任务都非常明确，对一天内的工作内容心中是有数的。

　　德国医生门诊量超过 10 人次以上，就会情不自禁地喊道 ：“Zu  viel  ( 太多了 ) ！”许祥生对他们说 ：“你们一天看十几个病人就嫌多，和中国医生的日门诊量相比，这是非常少的。”德国医生问 ：“你们在中国每天门诊多少病人？”许祥生笑着答道：“就拿我个人来说吧，我每天门诊病人一百多人次。”德国同行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啊？”许祥生进一步解释道 ：“僧多粥少，中国 14 亿人口，人均拥有医生的比率很低，这就决定了医生的工作量，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德国同行听懂了，平心而论，德国的门诊就诊质量是很高的。俗话说 ：“慢工出细活儿。”

　　八点半，医生们准时接待第一批病人。

　　许祥生经常上专家门诊的班，比别的医生还要忙。许多德国病人经过许祥生的诊治，疗效很好，特别是有一些西医诊治效果不佳的病人，经过许祥生的中医疗法得以治愈。这些病人就成了活广告。由于许祥生的专家门诊号有限，一些德国病人也“走后门”，通过各种关系找到许祥生。“既然病人找上门来，咱就不能推诿。多看一位病人，也是多一次宣传中医的机会。”许祥生是这样对待的。

　　德国的医生通常每天只看 8 个病人，上午 4 个，下午 4 个，但诊治质量相当高。每看完两个病人可以中途短暂休息一下，喝点咖啡提提神。如果看到 10 个以上病人，他们就会如前文所说的那样感叹 ：“太多了，太多了！”

　　病人一般比预约时间提前 15 分钟到达候诊室休息等候。候诊室有点心和糖果，可以随意取用。轮到预约的病人时，有护士专门把病人引导到医生那里，坐轮椅的病人由服务生推进去，看完后医生会把病人送到门口说“再见”。这样的服务大大拉近了医患之间的距离。

　　对这样人性化的服务模式，许祥生非常赞赏，他希望回国后能够推行这样的服务模式。

　　2004 年回国后，许祥生拿出了一个方案，要对医院的服务模式进行改进： 一是实行预约就诊，按时分诊预约 ；二是设立候诊室，并提出以自己所在的骨伤科室作为试点，但这一方案至今没能落实。

　　方案受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领导的理念转不过弯来 ；其二，体制上存在障碍，难以推行 ；第三个原因是最根本的，那就是中国人太多，医疗资源不对等，好的医院永远门庭若市，医疗水平低的医院往往门可罗雀。中国的一些大医院虽然也采取了预约式就诊，但服务质量与流程和发达国家相比还是有差距的，只能时间预约，病人的时间太紧，看病像赶场一样， 为了挂到专家号，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赶过来经常是气喘吁吁，心律都不正常了。

　　在国内的时候，许祥生每天可以保证一定的午睡时间。而到了德国后， 中午的休息时间短不说，医院五千多名员工全部要午睡，哪有那么多床位？ 所以他刚去的时候因常常没法午睡而哈欠连天。同事们说 ：“许教授中午的困病又犯了。”中午是吃完快餐就上班了，晚餐吃得多，因为德国人一天中只有晚上的时间相对宽松。

　　为了适应德国的工作节奏，许祥生慢慢习惯了中午不休息。就这样，回国后，也改掉了睡午觉的习惯。

　　在与德国同事的合作过程中，通过不断地交流，许祥生发现德国有许多地方与中国不同。比如，德国有专门的事故医院，每十张床位就配有一名心理医生。每当发生突发事故，病人被救护车或急救飞机送到事故医院，在家属还无法及时赶来的情况下，病人的心理往往特别脆弱。这时心理医生的及时安抚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在中国，急诊室的医护人员只能和时间赛跑，抢救每一个可能抢救的生命，哪里有时间理会病人的心理问题？因此心理医生的数量还很少，卫生系统乃至整个社会还没有认识到这方面工作的重要性。

　　许祥生的门诊工作室有两位助手，一男一女，女的叫希丝拉，40 多岁 ； 男的叫霍曼，30 多岁。

　　希丝拉很早就喜欢上神奇的中国针灸，曾经学过一点儿针灸技术，也获得过医师资格证书。虽然她也会一些针灸，但是治疗效果不太理想。

　　希丝拉说自己非常幸运地遇上了许教授。她看到许祥生给病人针灸后， 效果立竿见影，嘴巴就会张得老大。

　　“许教授，我是完全按照你们中医针灸学书上说的方法扎针的，为什么没有效果呢？”

　　许祥生耐心地向她解释 ：“针灸的手法非常重要，同样是一根针，医生与病人是要心心相印的，要用心去扎针，医生的心和手要与病人的肌体融为一体，这才是最高境界。你理解了我的话，真正能做到这样，治疗效果就会提高。”

　　每周二、四两天的门诊时间，如果两名助手在治疗的过程中，病人感觉效果不明显，许祥生就会手把手地教他们。

　　通过大半年的悉心指导，两名助手都已经能够独立操作，而且进步神速。病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个只好跟上许祥生的节奏，许祥生的门诊外，每天都有很多排着队静静等候的病人。

　　2003 年，德国的针灸费一次是 50 欧元，镇江是 8 元人民币。

　　在德国的日子已过去一大半。访问只有一年的时间，面对辛苦而紧张的工作，许祥生并未觉察到日子过得飞快，只觉得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尽管很忙，但想家是难免的。

　　曼海姆医院的每个工作人员手上都有一张表，这是年初时就安排好的工作时间和公假的休假时间表。

　　许祥生的公假安排在 5 月，而当时他的实验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一旦停止就得重新再来，这个代价太大了。

　　同事们都知道许祥生走不掉，但是安排好的公假又不能不休。于是，他们就和许祥生商量，请他的夫人和孩子来德国探亲。

　　许祥生一想，夫人和孩子还没来过德国，让他们来看看也好。同事们忙着帮许祥生把德国方面的手续办好，由医院开具证明，然后，到当地外国人管理局出具反签证明。拿着反签证明，许祥生的夫人和孩子到德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签证就非常方便。当时儿子正在读大学一年级，一放暑假，他就和妈妈一起前往德国。

　　在机场接到家里人，许祥生忍不住把儿子抱得紧紧的。夫人望着他说 ：“祥生，你瘦多了，瘦多了。”

　　许祥生再看夫人，分别的这几个月里，夫人也憔悴了许多。她一个人在家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母亲和孩子，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而他一个人在德国又何尝不辛苦？肩上的重担有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7 月 22 日，正好是许祥生的生日。

　　德国人过生日通常是提前一天在家里做好蛋糕，第二天带到单位去和同事们一起分享。可是许祥生不会做蛋糕，怎么办呢？

　　夫人提议道 ：“不如我们包饺子吧。”

　　当天上午，夫妻俩带着儿子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白菜和鲜猪肉，又买了面粉。夫人用擀面杖擀出薄薄的饺子皮，儿子也跟在后面帮忙，一家三口一下子包了几百只饺子。

　　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的，夫人用食品盒装好，拎到许祥生的办公室。细心的夫人还带了镇江香醋。11 位同事，加上许祥生一家，个个抢着吃。德国的同事不会使用筷子，直接用两只手指拎起饺子吃，边吃边夸赞：“好吃，香！香！”

　　生日这天，同事们送给许祥生一个惊喜。

　　这个与众不同的惊喜，体现了德国人的浪漫，这不是浮于表面的浪漫， 而是蕴含着深深的友谊。

　　这天科主任康拉德博士代表科室全体成员向许祥生赠送了一个礼盒。这个礼盒非同寻常，是科室里的 11 位同事花了 8 个月的时间，专门为许祥生制作的一本照片日历，照片上每个人都签了名。

　　这些照片是自许祥生进入曼海姆医院起，同事们细心拍摄的许祥生工作和生活的记录，其中有许祥生为病人诊病的照片，有许祥生一边工作一边捧着德语词典的照片，甚至还有许祥生吃过饭洗碗的镜头……

　　这组珍贵的照片记载了许祥生在德国的工作、学习、生活经历，体现了德国同行的用心、用情。

　　夫人从中分享了许祥生一个人在国外期间的生活、工作，非常感动。十几年过去了，许祥生至今珍藏着这本照片日历。

　　探亲结束了，许祥生的夫人和孩子回国时，在机场碰到了一点儿麻烦事。因为所带资料超重，必须扔掉一些东西。当时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扔掉一些生活日用品和衣服。

　　儿子后来打电话说 ：“老爸，我们回来可折腾大了。”

　　原来中国的航空公司与德国汉莎航空公司代码共享，起飞时间相同的情况下，两架飞机的客人可以互换。那天，刚好两架飞机都不满员，于是， 两架飞机的客人被合并到一架飞机，所有的行李全部重新安检，行李严格限重。

　　其实，当时许祥生还没有离开机场，但母子俩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有想到把资料交给他带回。这种情况下，他们带回了全部书籍，其他的东西基本都扔掉了。

　　许祥生在电话里对儿子说 ：“儿子，做得好，衣服丢了可以再买，酒扔了可以不喝。而那些资料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的。”

　　就这样，许祥生的夫人在把化妆品都扔掉后，还是超重。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看他们舍不得扔书籍和资料，被他们感动了，在仍然超重的情况下破例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