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与茗山法师结缘
镇江有座名山叫焦山,是万里长江中唯一一座四面环水、可供游人观光探幽的岛屿。岛上满目苍翠,宛若碧玉浮江,又犹如中流砥柱,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这座山是“京口三山”名胜之一,以山水天成、古朴幽雅闻名于世,故有“山裹寺”之谚。焦山与闻名遐迩的金山有所不同,焦山高大雄伟,金山小巧玲珑;焦山以苍翠的竹木取胜,金山以辉煌的塔寺建筑闻名。自古以来, 就流传着“焦山山裹寺、金山寺裹山”的说法。
焦山屹立于大江之中,自古以来就是军事要地。唐代润州刺史和镇江节度使韩晃,曾造楼船和战舰 30 余艘,配备海军官兵 5000 多人在大江上操练。南宋抗金英雄韩世忠曾率领官兵数千人,驻扎在焦山抗击金兵之事,已成为历史佳话,流传后世。
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七月,英国发动了扬子江侵略战役,英军舰侵入长江时,清军副都统海龄率领镇守焦山的青州兵和旗兵数千人,英勇抵抗, 沉重打击英军。这在近代反帝斗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这座山之所以有名,还因为一个人,他就是焦山定慧寺的方丈茗山法师。茗山法师俗名钱延龄,1914 年生,2001 年 6 月 1 日圆寂,世寿 88 岁。
他 19 岁出家,1934 年受戒于焦山定慧寺,是焦山佛学院的首届毕业生 ;后考入太虚大师为院长的武昌世界佛学院高级研究班深造,得益于大师的熏陶和举荐,是太虚大师倡导的“人生佛教”思想的继承者和弘扬者。
茗山法师 1951 年出任定慧寺第 98 代方丈,历时 50 年 ;期间,他先后兼任南京栖霞寺、无锡祥符寺、镇江宝华山隆昌寺、盐城永宁寺、建湖罗汉院、射阳息心寺的住持,为定慧寺的恢复、律宗第一山的传承、灵山大佛的建造, 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心血。
1980 年冬,茗山法师当选为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 ;1993 年秋,当选为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 ;1994 年 6 月,当选为江苏省佛教协会会长。
茗山法师毕生悲智双运,知识渊博,所著佛教论文和教义诠释在佛教界备受推崇 ;他的诗作不但含义隽永、寓意深刻、耐人寻味,而且富有浓郁的禅韵哲理 ;他的书法以魏碑见长,专用藏锋,结构严谨,刚劲内敛,充满了郁勃奋张的气势,享有“书家诗僧”的美誉。其所著《诸经提要》《茗山讲经录》
《茗山日记》等在全国许多寺院都可随缘索取。
1992 年 9 月 12 日至 10 月 5 日,茗山法师不顾年迈体弱,担任得戒和尚,在镇江宝华山隆昌寺恢复中断了 35 年的传戒大典上,戒子近千人,轰动全国佛教界。
他曾多次赴世界各地讲经、弘法、放戒,在海内外享有盛名,影响深远。他五赴新加坡讲经,在香港连续弘法 114 天,深受弟子信徒的敬仰,无愧为慈悲楷模、四众导师、一代高僧。
这位高僧也是因病与许祥生结缘的。
那是 1986 年冬天的一天,镇江市卫生局医政处原处长朱洪文来医院找许祥生,说茗山法师病重危急,想请许祥生前去诊视。
许祥生早就知道茗山法师的特殊身份与为人,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当即随朱洪文一同渡江上了焦山。
来到茗老的卧室,许祥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茗老蜷缩在床上, 身体瘦弱,目光无神,不断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的卧室里放满了各种理疗仪器。
茗老的两个弟子觉道和静发上前介绍师父的病情。
觉道说 :“师父近几年来腰背时常酸痛,4 个月前突然加重,腰背活动不便,逐步发展为下床和站立困难,经过几位医生的诊治,使用了各种仪器理疗,均未收效。近 20 天来,师父已经不能下床,饮食起居困难, 痛苦万分,由于卧床多日,大小便不便,师父很少吃喝,讲话声音很微弱,特别是这两天,他已经在给我们弟子交代身后之事了。”
讲到这里,觉道的眼泪已经往下流了。
许祥生的心情异常沉重,也感到肩上的压力更重。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就像一艘慈航的渡船,不能让他沉没啊!在许祥生沉思的当口,觉道、静发两位弟子突然双膝跪下,双手合掌 :“许医生,您大慈大悲,一定要救救师父。”许祥生忙扶起两位弟子:“你们放心,茗老德高望重,我很敬仰他,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尽一切努力的。”
当即,许祥生为茗老做了初步的检查,发现他的整个脊柱呈前弓弯曲五十度,压迫了胸腔,导致胸腔里的肺扩张受限而呼吸困难,嘴唇呈紫色,说明他的身体已经缺氧。进一步检查发现,茗老的腰背部肌肉扁而松弛,显然腰背肌肉无力,根本无法支撑人体的脊柱。这与茗老的日常生活饮食有极大的关系, 作为一位虔诚的出家人,茗老长期食素,导致营养不良,势必伴有骨质疏松,久而久之,脊柱弯曲畸形,最终酿成如此严重的症状。
许祥生与同行的朱洪文商量说 :“既然各种医疗仪器设备都试过,未奏效,那就用我这个人来试试吧!”
朱洪文原来就在镇江市第二人民医院当过医教科长,对许祥生的医术深信不疑,他当即催促许祥生抓紧医治。
许祥生仔细思考治疗方案 :用一般手法治疗作用不大,力量轻了不起作用,力量大了伤筋动骨,何况茗老正处在非常虚弱的状态,如若不当,病未治好反而会殃及性命。思前想后, 许祥生决定用气功推拿,在给茗老做轻手法推拿的同时,用劳宫穴发功,在病人的脊柱上反复按揉,先打通他的经脉,调理气血,使之通畅。
这次治疗,许祥生可谓使出了浑身力气。40 分钟的治疗结束了,茗老自觉腰背疼痛减轻了许多,呼吸也感到顺畅多了, 自打卧床不起到现在,他从未有过如此轻松。更神奇的是,他多日不能动弹的身体可以慢慢地翻动了。觉道、静发两位弟子看到这一幕,一直苦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茗老更是激动,他问许祥生 :“许医师,您整个治疗过程中,我感到力量不大,但整个人很舒服,像有一股暖流在我身体里跑。”
许祥生回答 :“我用的是气功推拿,因为用普通的推拿手法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受不了,甚至会发生疼痛性休克。”
“哦!”茗老若有所思。
其实,许祥生说的气功并不神秘。
人体每时每刻都在发射远红外线,据测定 : 人体发射的远红外线波长在9.6 微米左右。当人通过训练后,将红外线集中到某个穴位发射出来,其波长一般在 5.6~15 微米之间,这个波长与人体自身发热产生的红外线波长相重叠,频率在同一范围内,就能够使人体内的细胞分子随之活跃起来,这种现象被称为共振。它可以起到活化细胞、促进血液循环、加速新陈代谢、提高人体自身免疫力的作用。
因为红外线能够深入人体的皮下组织,甚至可达肌肉关节深处,使皮下深层温度上升,扩张微血管,促进血液循环,复活酵素,带动微血管网的氧气及养分交换,并排除积存在体内的疲劳物质和乳酸等老化废物,对消除水肿,缓和酸痛有卓越的效果。
看到许祥生的治疗有了效果,茗老与朱洪文商量,能否请许祥生医师连续给予治疗。
许祥生一口答应。
许祥生连续过江到岛上给茗老治疗了两天。不料第三天天降大雪,渡船停航了。
治疗刚刚有了起色,怎么能中断呢?
茗老着急,许祥生更着急,最后商定,将茗老接到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入院后,许祥生为茗老进行了全身体检,结果显示 :茗老患有严重的骨质疏松症、贫血、脊柱弯曲畸形、双膝关节骨关节炎。针对茗老的身体状况, 许祥生根据“整体观念、辨证施治”的中医理论,为他制定了一套科学的治疗方案,治标与治本同时进行(标本兼治),手法与药物兼顾。每天 40 分钟的气功推拿是“重头戏”。就这样,两周后,茗老可以坐起来吃饭,下床大小便。许祥生每天给茗老用中药调理,用许氏膏药局部外敷。一个月后,茗老原本弯曲的脊柱慢慢直立了,胸廓扩展的功能得以恢复,呼吸也感到顺畅了。经过两个月的悉心治疗,茗老的身体基本康复。
随着春天的到来,气温回升了。茗老的心情也如同大地回春。
茗老有个习惯,几十年如一日,每天要写日记,即使在住院期间,哪怕卧床不起,也从不间断。住院期间,他的日记中记载最多的是疾病的诊治过程, 有时医疗专业术语搞不懂,就询问许祥生,许祥生总是耐心解释。
利用茗老住院的机会,许祥生也向茗老请教了有关佛教方面的知识。通过茗老的指点,许祥生受到佛教人文精神的启迪。他觉得,佛教所说的积德行善与医者的救死扶伤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医患之间谈论的话题,从医学到佛教,从社会到人文,可谓无话不聊, 非常投缘。许祥生在与茗老的交流中,不断产生共鸣,茗老对许祥生说:“我接触过许多医生,像你这样涉猎知识如此广泛的并不多。”
许祥生深知,作为一名医生,面对的是形形色色的人,每位病人的想法、诉求都不一样,不但要掌握医学知识,还要懂得心理学、社会学等知识。
茗老在住院期间一刻也闲不下来,由于他的特殊身份,每天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其中包括国家、省、市宗教事务部门的领导,各级佛教协会的负责人,茗老的众生弟子及大量的佛教信徒。为了保证茗老的治疗与休息, 许祥生与茗老商定,每天的探视时间为上午九点至十点。下午三点至五点间,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这个时间段是许祥生给茗老治疗的关键时间。
茗老非常配合许祥生的安排,对弟子说 :“必须按照许医师的安排执行。”除了作息时间,饮食上还增加了补钙的食品,对于许祥生的建议茗老一一遵从。
在许祥生心目中,茗老是一位非常善解人意的长者。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许祥生为茗老饯行。那时,许祥生就住在与医院一墙之隔的宿舍,二层楼的老式房子,长长的走廊,没有电梯,茗老以轻松的步态走上楼,高兴地对许祥生说 :“我能爬楼了。”
许祥生为茗老准备了一桌全素席,茗老边品尝边问许祥生 :“这是一桌正宗的素菜,这么好的烹饪手艺,不是一般的师傅能做的。”
许祥生回答道 :“茗老,您能康复,我很高兴,明天就要回寺庙了。今天,我特地请了金山佛印居素菜馆的彭师傅掌勺。彭师傅早年学徒,在上海的玉佛寺素菜馆学得一手正宗的素菜烹饪技术。”
茗老有感于许祥生的一片盛情和精心安排,他非常高兴地说 :“难怪今天的素菜做得如此精美,色、香、味、形俱佳,原来是大师之作。”
席间,茗老看到许祥生三岁的儿子许皓,便与他聊了起来。小许皓也不认生,茗老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惹得茗老甚是高兴。
餐后,茗老主动提出要给许皓写幅字。
许祥生闲暇时也练练书法,因此,家中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他铺好宣纸, 研墨伺候。茗老凝神提笔,想了一下,道 :“我希望许皓健康快乐地成长。”随即书写“康乐”二字,写好后,茗老说 :“今天没有带款印,改日由弟子带来补盖。”两天后,觉道带来茗老的迎首章与款印一并补盖。这幅字成了完整的书法作品,经过精心装裱后,一直悬挂在许皓的卧室里。
多日的春雨带着点寒意,一连下了几天。茗老出院的当天上午,天空放晴, 一派春意盎然。
镇江市第二人民医院伤科病房的走道及大楼前,站满了前来为茗老送行的人。院领导来了,市宗教事务局的领导来了,佛教协会的负责人来了,众弟子及善信众们来了。
被担架抬进医院的茗老,经过许祥生的精心诊治,终于康复出院了。茗老走出病房大楼,看到众多领导和信徒,再看到满目春光,心情激动地拉着许祥生的手说 :“许医师,你给了老朽重生。”
许祥生连忙说 :“茗老,这是您老多年修行善德的福报。”茗老 :“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与你结为忘年交。”
许祥生:“这怎么可以?您老德高望重,我作为一名年轻医生怎敢攀附?”茗老 :“我佛慈悲为怀,医者救死扶伤,都是善良为本,况且忘年交不分年龄长幼。”
茗老言辞恳切,许祥生也就不好推辞。
就这样许祥生与茗老之间建立了长达 15 年的友谊。
茗老出院半个月后的一天,弟子觉道受茗山师父的委托,给许祥生送来一块金字匾额,由茗山法师亲笔书写四个大字:“佛手慈心。”此乃弥足珍贵。自从与茗老认识后,许祥生只要有空,都会到焦山去给茗老检查一下身体,为他做一些健康保健,还要提醒一些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每逢大年初三,许祥生全家都要去给茗老拜年。
让许祥生非常感动的有两件事 :一是大年初三上午,茗老闭门谢客,关照弟子,准备好中午饭,要与许祥生一家在自己的小客厅用餐。二是茗老非常关心许皓的学业,见到许皓总要询问他的学习情况。许皓都会如实汇报。茗老鼓励许皓要做一个正派的人,要品学兼优。许祥生每年都会带许皓去给茗老拜年,希望孩子能够受到茗老的教诲。说来也怪,从小顽皮的许皓,只要到了茗老面前,就变得非常乖巧,茗老说什么他都认真聆听,茗老会讲些善有善报的故事,许皓也听得入神。
茗老的教导,在孩子幼小的心灵种下了善根,这使成长中的许皓受益匪浅。
【编者按】万里江上一座山,苍翠环抱一古刹。德高望重一方丈,病缘一段忘年交。推荐阅读。编辑: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