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穆克孜韦尼

　　曼德拉九岁那年，父亲去世了。母亲将曼德拉送到了穆克孜韦尼，送进了泰姆布部落代理国王容欣塔巴的大王宫。

　　容欣塔巴是曼德拉生命里的重要人物。从九岁到二十三岁，曼德拉是在容欣塔巴的监护和资助下成长和求学的。这是一个人的全部少年和大部分青年时期。按老师的说法，这是一个人世界观形成的时期。

　　曼德拉儿童时期早熟，勤于思考。曼德拉很早就有了不愿走父辈的老路，不愿做一个统治黑人的黑人贵族的观念。曼德拉离开穆克孜韦尼之前就有了为全体黑人民众服务的理想。这些观念和理想的形成和曼德拉青少年时期受的教育有关。当然也就与容欣塔巴的监护和资助有关。

　　容欣塔巴监护和资助曼德拉的目的是为了培养曼德拉走他父亲的老路，做一个统治黑人的黑人贵族。客观上却为曼德拉日后形成自由、平等、和平的思想体系，为曼德拉日后成为南非民族主义斗争运动的领袖奠定了基础。

　　曼德拉投靠容欣塔巴可以说是父亲的临终托孤。曼德拉父亲将儿子托付给荣欣塔巴时特别强调，无论如何困难也要送这个孩子去读书。并说：“上帝将帮助你为孩子提供生计。”

　　曼德拉父亲没上过学，但他却是一个真正重视教育的人。容欣塔巴贵为国王，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真正诚实的人。曼德拉后来知道，做自己的监护人是容欣塔巴在父亲临终前主动提出的。容欣塔巴的代理国王身份是曼德拉父亲拥立上去的，恩人去世了，为恩人抚养幼小的儿子被容欣塔巴视为知恩图报的机会。

　　容欣塔巴收留了曼德拉，义无反顾地承担起继续抚育和培养曼德拉的义务。荣欣塔巴和他的王后对曼德拉视若己出，让曼德拉和自己的孩子们住在一起，吃一样的食物，穿一样的衣服，干同样的活计。荣欣塔巴对曼德拉的管教也与对自己的其他孩子一样，操心费力，既严厉又慈爱。

　　穆克孜韦尼和库努村完全不同。那是一个绿树环绕的山谷里的村庄，村庄中心有一个大宫殿，一座曼德拉从来没有见过的、令人惊奇的大宫殿。大宫殿的建筑由两个长方形的大房子和七个圆形的大房子构成，刷着白色石灰的大房子在落日的光线中耀眼夺目。宫殿周围有大菜园、玉米地、桃树、苹果树、花园、用白灰粉刷的教堂。橡胶树下坐着的一二十位长者。几十头牛和几百只羊在茂盛的草地上悠然地吃草。

　　童年曼德拉被那壮丽的宫殿和一派井井有条、富庶而有秩序的景象深深地吸引。

　　曼德拉母亲在穆克孜韦尼住了一两天后就回了库努。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离开自己，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忍的事。曼德拉母亲这样做一是因为丈夫的遗嘱，二是她知道，儿子生活在自己身边，在库努，让儿子受到更好教育的愿望是没法实现的。让儿子受到更好教育是曼德拉父母的共同愿望。曼德拉母亲是伟大的母亲。

　　住在壮丽的大王宫里，穿上摄政王专门为自己买来的漂亮衣服，童年曼德拉忽然意识到，生活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比当棍战冠军更好的前程。

　　虽然当棍战冠军已经不再是最高理想，男孩子的劳动和游戏依然被带到新住处来。下田干农活、骑马驾车、在草地上放牧牲畜、用弹弓打鸟、找别的男孩子一起玩骑马打仗的游戏、跳舞、听泰姆布少女美妙的歌声……曼德拉很快就融入了新的生活。

　　穆克孜韦尼是卫理公会的一个传教站。和库奴相比，穆克孜韦尼就是个繁华的地方了。那里的人穿着时髦，男士穿西装，女士受新教派传教士的影响，身穿又厚又长的裙子和高领衬衫，并且肩上披着披肩，头上围着头巾。这些明显西化的风俗对童年曼德拉来说是新鲜的。

　　容欣塔巴的长子佳士提斯是曼德拉童年时代的伙伴。佳士提斯身材高大、英俊潇洒、体格健壮，是一位优秀的运动员，他特别擅长田径、板球、橄榄球、英式足球。佳士提斯快活外向，有使观众为之倾倒的歌喉，他的舞蹈也能使观众迷得目瞪口呆。佳士提斯有一大群女性追随者。

　　用咱们现在的话说，佳士提斯是一个标准的“高富帅”，而且比一般“高富帅”还多了个“贵”字。佳士提斯是比曼德拉地位更高的贵族，他有继承王位的权利。佳士提斯比曼德拉大四岁。对十来岁的孩子来说，相差四岁本来是玩不到一起的。曼德拉其实是把佳士提斯当成偶像，曼德拉说：“佳士提斯是除了我父亲之外的第一个英雄。”

　　虽然年龄相差四岁，但曼德拉和佳士提斯在大王宫里同吃同住，割礼仪式也同时举行。曼德拉和佳士提斯是少年时的伙伴。这样的伙伴情谊一直从少年持续到青年。

　　曼德拉二十三岁那年，摄政王给他和佳士提斯各安排了一桩婚姻，小哥俩都不满意，结伴逃出了穆克孜韦尼。就共同逃婚而言，佳士提斯是曼德拉的志同道合者。佳士提斯逃婚意味着放弃继承王位的权利，这应该说比曼德拉更有勇气。不过，容欣塔巴去世后，佳士提斯还是回到家乡继承了王位，走上了和曼德拉不同的道路。

　　穆克孜韦尼是泰姆布王权的中心，同时也是基督教的地区传教中心。曼德拉第一个有凭证的基督教徒身份是在穆克孜韦尼取得的。曼德拉自己保存着一张基督教卫理公会的会员卡，那张会员卡的期限是从曼德拉十一岁到十六岁。

　　在库奴，曼德拉只在受洗礼的那天去过一次教堂。在穆克孜韦尼，宗教是生活的一部分。曼德拉每个礼拜天都要跟随摄政王和王后去教堂，每天也要在家里做祈祷。

　　可以见得，基督教传教士们在南非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当时的南非，已经被欧洲传教士们培养出一批受人尊敬的黑人牧师。牧师本来只是一种从事宗教工作的职业。在穆克孜韦尼，马替奥罗牧师和容欣塔巴国王一样家喻户晓、受人爱戴。容欣塔巴国王将马替奥罗牧师当成自己精神上的领路人。马替奥罗牧师的女儿甚至有资格蔑视曼德拉这样的贵族后代。容欣塔巴后来为曼德拉安排的婚姻就是迎娶一位牧师的女儿。也许在摄政王看来，这对曼德拉来说算是高攀了。

　　对非洲黑人来说，信仰基督还有现实的利益。非洲黑人所有的成就似乎都来自于教堂的传教，宗教学校培训传教士、翻译、警察和公务员。当时，这些职业代表了非洲人的最高愿望。

　　穆克孜韦尼给曼德拉提供了两条生活原则——王权和基督教教规。曼德拉意识到了这两条原则的不谐调，但曼德拉同时认为这两条原则并不相互对立。可以说，曼德拉的斗争意志里天生有一种和谐精神。

　　即使拥有了卫理公会的会员卡，曼德拉还是个儿童或者少年。曼德拉对基督的信仰显然达不到他母亲、摄政王和王后那样虔诚。曼德拉曾经有一次没去教堂做礼拜，而去参加了与另一个村里的孩子打群架。还有一次，曼德拉溜进马替奥罗牧师的菜园偷了一些玉米，躲在菜园里吃玉米。被人发现告诉了牧师。消息传扬了出去，也传到了王后耳里。王后在当天晚上的家庭祈祷仪式上责备了曼德拉。曼德拉认识到，拿了一个可怜的上帝服务人员的食物是会受到上帝惩罚的，这让少年曼德拉感到害怕。曼德拉也为自己的行为玷污和毁坏了摄政王的名声而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