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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作者: 远志花 点击:875 发表:2018-09-02 14:12:28 闪星:7


  这一天,整个上午都雨雾朦朦。将近中午,康熙和皇祖母太皇太后终于来到了五台山。远远望去,整个的五台山仍然笼罩在云雾中,那隐在云雾中的若隐若现的庙宇真像是蓬莱仙境。

  康熙时不时地勒住缰绳,仰望那每一处隐在云雾中的庙宇,猜想父皇该住在那座庙里。看着想着,他的目光停留在半山中隐约可见的一座,那座庙宇仿佛建在巨大的悬崖上,远远望去,凌空而起气势肃穆恢宏,与众不同,他仿佛觉得,父皇就住在那座庙里。想到这里,他心潮起伏,很是激动。他不敢想象见到父皇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此时的太皇太后早就手扶车窗,眺望五台山的每一座山峰,每一座庙宇。想象着:我儿在此度过了十几个春秋,这难道也是一种人生?太皇太后有些茫然,不敢想象,他是怎样耐得住那青灯孤影?因为他曾经可是妃嫔成群,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皇帝呀。太皇太后更不敢想象,顺治穿上道袍袈裟的模样,因为他是穿了十八年锦绣龙袍的大淸皇帝呀!皇帝出家,真可谓千古奇闻。此时的太皇太后,心中千头万绪,不知是什么滋味,好像有几十根敲打木鱼的短棒在不停地敲打她的心扉。她更不敢想象,自己见到顺治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中午,康熙他们在离主庙最近的蓬莱客栈安顿下来。吃过午饭,月亮和得福一同来到主庙,奉上了三千两香火银,并说明这是我家主人黄老太君的心愿。小僧一看这施主来头很大,急忙把此事告知了大主持。大主持立刻吩咐下去,全庙僧人开始诵经祈福。

  月亮见那位老主持待人极为和善,便问:“请问方丈,此寺可有在康熙元年来庙修道的僧人?”

  “有。”老方丈不假思索的回答,“此人精通蒙、汉两种文字,而且,他的佛缘很深。”

  “请问,此人现在住在山中哪座寺庙?”

  “灵隐寺。就是崖壁上最高的那座。现在,他已经是灵隐寺的凌云法师。”

  “敢问长老,凌云大师可在寺中?”月亮按耐着内心的激动急忙又问。

  “施主,为何如此问询?”大住持明知故问。

  月亮想了想说:“我家主人有意去灵隐寺上香祈福。”大主持摇了摇头说:“你们来得不巧,凌云法师不在,出门去了。”

  “请问,去了哪里?几时回来?”月亮着急地问。

  大主持又摇了摇头说:“这个就说不准了。因为灵隐寺年久失修,他外出化缘去了。听说,不把修缮寺庙的钱化足,是不会回寺的。”

  听到这,月亮完全失望了,心也凉透了。

  月亮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蓬莱客栈,见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在焦急地等待她的归来,月亮一时真不知说什么好。

  太皇太后一看月亮那为难的表情,就知此中另有缘故。就对月亮说:“月亮,无论怎么样,你都只管如实说来。”

  月亮就把刚才见主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回禀给了太皇太后和皇上。

  太皇太后听后,毫无表情地闭上了双眼,轻轻地点头,又轻轻地摇头,内心是又惊又喜又难过。惊喜的是他的福临果然出了家,他还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难过的是,她千里寻儿却不能见上一面。这一天,她魂牵梦绕地盼望十几年了,她有满肚子的话想跟他说呀!可他偏偏四海化缘,不知去向啊!十几年想见儿子的劲儿,让她全然不顾路途劳苦,终于来到了五台山。可寻他不见。那股劲一下子全没了。太皇太后一下子瘫倒在炕上,她紧闭双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大家都着急起来。康熙更是着急,他握住皇祖母的手,一个劲儿地安慰:“皇祖母不要着急,您千万别着急。”

  太皇太后摆手示意:我没有什么,你们都不用着急。

  月亮分明地感到,这一刻,就在这一刻,太皇太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康熙皇帝因寻父不见,更是难过。但是,为了不让皇祖母看出来,他强忍着内心的剧痛,对太皇太后说:“虽然见不到我父皇,那我也要到灵隐寺一拜,那里可是我皇阿玛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月亮你跟得福去跟主持说一声,我们即刻动身。”康熙说。

  老主持不但答应他们去,还要亲自陪同。原来,老主持早就猜到,今天来的祖孙二人,可不是平凡的人。一位是当今的太皇太后、顺治的母亲,一位是当今的皇帝康熙、顺治的儿子。因为,当年介绍顺治来此寺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师弟,顺治的启蒙法师“行痴”。当然,今天他们是来看顺治皇帝——现在的凌云法师的。于是,老主持亲自来到蓬莱客栈,把太皇太后和康熙请到寺中,招待了一顿斋饭,就陪同他们一同去灵隐寺祭拜。

  主持带领他们朝灵隐寺走去。灵隐寺隐在半山腰的凌云岩上,是五台山最高处的庙宇,远远望去,真是凌空而起。顺着山谷往东,穿过一条大横河、一条小横河。他们跨过了一座大石桥。桥下流水欢快如歌,清澈可见顺流游动的鱼儿。然后,太皇太后弃轿和大家一起攀登石阶。康熙皇帝急忙上前,扶着皇祖母攀登。石阶两旁草木繁茂,阶上林荫如盖。大约攀了三个时辰,便到了灵隐寺。寺庙的规模虽不算宏伟,可殿前也是双重山门。殿面还算宽敞,共五间,进深两间。单檐庑殿式顶,虽然雕梁画栋,可是因为年久失修,彩绘已模糊不清。檐角长伸高耸,大有展翅凌云的架势。

  主持在前面带路,康熙和月亮一边一个搀着太皇太后走进庙堂。殿内中央安置的须弥座上,供奉一尊释迦大佛的铜像。四壁的台座上,有序地安置着罗汉泥塑和小木佛像。几位小僧规矩地站立两旁。月亮和得福陪康熙皇帝默默地焚香祈福后,主持又引领他们来到了顺治皇帝——现在的凌云法师的寝处。

  寝处是殿后石砌的两间小屋。里面很是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凳。太皇太后仔细地看那床,床下铺着草垫,上面有一张深褐色的褥子,一床和褥子同样颜色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放在床头。太皇太后看着那被子想:顺治为人就像那被子一样方方正正。当然,他做皇帝,也耿直正派。太皇太后抚摸那被子,抚摸了很久。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件破旧的袈裟。太皇太后上前扯一角细看。肩头分明地缝着一块大大的补丁。这件袈裟虽然破旧,但是很干净。补丁也缝得端端正正。太皇太后摸着那块补丁想:顺治呀,小时候就爱干净。他呀,像个一尘不染的怪孩子。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件袈裟,很久很久。屋里人虽然很多,但是很静很静,静得能听到窗外蝈蝈的叫声。

  太皇太后转过身来,对老住持说:“请让我带走这件袈裟吧。”说这话时,刚强了大半生的太皇太后,眼里噙满了泪水。老主持毕恭毕敬地向太皇太后点头致意。主持亲自把袈裟摘下来,叠得方方正正,双手捧着,送到太皇太后手中。


  返回的路上,阵阵山风吹来,松林涛声大作,山音回响,扣人心弦。

  此山、此景、此寺、此情,康熙心中怦然咏出四句诗来:


  灵隐松伟万顷阴,

  纤回鹤径入凌云。

  萧深何幸尘缘洗,

  谡谡犹闻太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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