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本是宋朝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孙，他的先祖从江西迁徙到东北。太祖努尔哈赤攻下锦州时，范文成那时正好在抚顺为官。他早就听说努尔哈赤是个举大事，怀宏愿的人，就亲自去拜见他，表明自己愿意与之共创大业。太祖努尔哈赤非常高兴，对众贝勒说：“这个人不但学识渊博，而且是名门之后。是难得的人才。大家一定要尊重他，向他学习。”努尔哈赤还重用范文程，让他当内秘书院大学士，掌管起草纪要文件。还让他建文馆，大兴汉学。范文程还向太祖建议：讨伐明朝要先文后武。他为太祖亲自起草了讨伐明廷的《七大恨》。范文成博览群书深研兵法，聪敏沉毅，可谓德才兼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太祖努尔哈赤辞世后，皇太极也十分器重他，信任他。

　　福临登基，多尔衮摄政，范文程也深得多尔衮的信任和重用。有一天范文程和洪承畴一起向多尔衮进谏：现在，北方大局已定，我朝军威大震，实力强大。明朝崇祯自己上吊自杀，大厦已倾。李闯王不得人心，时机已经成熟。我们应该发兵南下，先攻下山海关，再直取北京。太祖定鼎中原的宏图大愿一定会实现。多尔衮听后高兴地说：“范学士、洪将军两位爱卿，我们真是不谋而合。”

　　于是，拟定了作战计划。多尔衮当仁不让，亲自为奉命大将军，统帅三军，毅亲王多铎为先锋。

　　当时，明朝镇守山海关的总兵是吴三桂。李自成占领北京，吴三桂自己讨伐李自成有些势单力薄。他想借清军之力，先打败李自成，而后再图个雄霸一方，伺机再起。再加上他的爱妾陈圆圆，被李自成的部下刘宗敏虏去做了压寨夫人。讨伐李自成他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洪承畴向摄政王多尔衮谏言：“我部将领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可以派他去与吴三桂协议联合，共同讨伐李自成。”

　　多尔衮根据吴三桂的处境，详细分析了一下，表示赞同。便立即派祖大寿前往山海关。

　　吴三桂正在想办法，借助清军的力量攻打李自成。祖大寿说完盛京方面的意图后，他便立即答应。待多尔衮的大军抵达山海关时，吴三桂果然开关，并亲自出迎。

　　多尔衮借助联合的大好时机，命多铎在战时用计策，诱导吴三桂与李自成互相残杀。结果，李自成大败，逃往西安。吴三桂损失惨重，投降大清。

　　守望在盛京的孝庄太后，心急如焚，辗转反侧，昼夜难眠。

　　她惦记着清军战事的成败，更揪心她与福临的命运。虽然福临已经坐上大位，但是，她仍不放心。想起范文成说的话：这次，攻打山海关，百分之百获胜，这早已是大势所趋，水到渠成。孝庄太后想；大军一旦入关，北京近在咫尺。一旦入京，多尔衮会不会自己登上皇位？他会不会利用我们娘俩，拿下北京，我们娘俩就毫无用处了。又一想，多尔衮不能这麽做。她又立即否认。凭着我俩的情义，他万万不能抛弃我们娘俩。她真怪自己不该这么去想多尔衮。那万一呢？她又一转念，万一有时也会有的。正如洪承畴所言，就是多尔衮不能，他的哥哥多铎和弟弟阿其格可是红了眼一心想让他做皇帝的。庄妃娘娘越想越怕，决定亲自去山海关，稳住多尔衮。

　　孝庄太后来到慈宁宫，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姑姑孝端皇太后。孝端皇太后一听，比她还害怕，急忙说：“如今，咱们娘俩的命，连同草原的命运都系在福临的身上。你快去吧，千万稳住多尔衮的心。盛京这里有我呢。你立刻起程。”

　　孝庄太后决定只带月亮一人秘密出京。她让月亮叫来大内侍卫宝尔丹，要他保护好皇帝。月亮深知宝尔丹责任重大，临行前特意把宝尔丹叫到一边嘱咐说：“为了保护好皇上，你必须日夜亲自守候。必要时宁肯舍身救主，也不可有丝毫的闪失。你千万记住我的话呀！”

　　宝尔丹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发誓说：“请月宫嫦娥姐姐作证，我宝尔丹誓死保卫皇上！”月亮上前急忙捂住宝尔丹的嘴。宝尔丹紧紧地抱住了月亮。月亮紧紧地靠在了宝尔丹宽大的胸膛里。

　　孝庄太后和月亮化妆成信使的模样，偷偷地出了皇宫，快马加鞭，直奔山海关。

　　山海关大捷，多尔衮大宴群臣，犒赏三军。那边宴席正欢，他悄悄地离开宴席。他太累了，真想回大帐好好地，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一路上他听到欢快动人的《草原行军曲》，心情格外舒畅，便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越过高高的山峰，

　　穿过辽阔的草原，

　　跋过乱石的山岗，

　　涉过流水的河川，

　　我们向前，向前，向前！

　　……

　　多尔衮哼唱着走进大帐。突然，一个人迎头站在他的面前。他又惊、又愣、又喜。怎么？她是布木布泰？这怎么可能？是真？是梦？他揉了揉眼睛。

　　“我的将军，是我。”孝庄太后走近一步说。

　　多尔衮这才相信，真是他朝思暮想的布木布泰来了。可是，他却问：“你怎么这身打扮？你怎么擅自离开盛京？你真让人担心。”口气带着埋怨、批评，可更多的是关心。

　　“你担心什么？”孝庄太后问。

　　“这还用问，担心福临呗，他是皇上啊！”

　　孝庄太后一听，又感动又惭愧，心想：“他心中装着我们娘俩，我不该怀疑他。”

　　“你和福临我都担心！”多尔衮仔细打量着孝庄太后，无限深情地又说了一句。

　　一股巨大的暖流涌进孝庄太后的心怀。她无限感激地说：“山海关大捷，你犒赏三军。我是来犒赏你的。”说着，庄妃的心加快了跳动。

　　“我不要什么犒赏，我只要你们母子平安。”

　　“多情、诚恳、正直、忠贞不渝的多尔衮哪。”孝庄用心呼唤着，慢慢地从行囊里，拿出来那支珍藏了多年的雕翎箭。

　　多尔衮一见，疾步上前，一下子握住了孝庄太后的手和那支箭。很久。很久。

　　“你还保存着？！”多尔衮的声音都在颤动。说完走到行军床旁，从床头抽出来他保存的那支箭。

　　“你还保存着？！”孝庄的声音也在颤动。

　　“它每天、每时、每刻都不曾离开我。看见它，就如同看见你！”多尔衮深情无限地说。

　　“它，永远都是属于我们俩！”多尔衮和孝庄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又同时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兵戈铁马的厮杀停歇了。夜，真的深了。饱经战火的山海关也跟着绵绵的燕山一起打盹儿了。只有大海还在喘息、还在汹涌、还在拍岸……大海的波涛终于融进了巫山的云雨……

　　自从福临登上皇位，孝庄太后的心安定了下来。可是。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多尔衮。她也是女人，更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寡妇。她不但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更有超乎常人的思想情怀。如今，皇太极走了，他和多尔衮之间没有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她也在渴望，如同多尔衮渴望她一样。这是孝庄来山海关的又一个不可回避的原因。这是自然的，这是天性使然。

　　天快亮了。整个儿燕山也慢慢地醒来了，在倾听多尔衮这位多情英雄和布木布泰这朵草原奇葩的情话：

　　“如果，我和福临同时掉进天池，你先救谁？”多尔衮问。

　　“福临。”孝庄立刻回答。

　　“为什么不是我？”多尔衮问。

　　“因为我是母亲，母爱高于一切。”

　　“包括爱情？”

　　“包括！”孝庄回答地斩钉截铁。

　　“我不懂。”

　　“因为你不是女人，不是母亲。如果有来生，让你做一回女人，做一回母亲。”

　　“那好。如果真有来生，我做布木布泰，你做多尔衮。”

　　多尔衮话音刚落，布木布泰翻身将多尔衮抱紧，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抱紧的是最最心爱的男人。

　　“你为什么自己不当皇帝？你有能力，有机会，有资格。”

　　“我可以不做皇帝，我不能不爱布木布泰。让福临去做皇帝。让我们永远做夫妻。”

　　“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你呢？”

　　布木布泰沉思良久，深有感触地说：“我不敢这么想，我怕身不由己。这，你是知道的，太刻骨铭心了。我们共同痛苦过，我们共同挣扎过。”

　　多尔衮无语。

　　东方发白，月亮收敛了她的清辉。整个燕山开始活动起来。大海仍在涌潮、拍岸。

　　早起，孝庄正要叫月亮给她梳妆，多尔衮急忙走过来说：“我来试试。”便走过来，慢慢地卷起她长长的秀发，在头顶上盘了大大的发髻。虽然有些松散蓬乱，但是，孝庄却说：“很好，很好。”

　　多尔衮抱住孝庄说：“我真舍不得你走。但是，为了福临的安全，你必须马上回盛京。还是让我派人护送你们吧！”

　　“不必送，兴师动众的不好，我咋来咋回。”

　　“也对。不过，我就是不放心。再说也太辛苦你了。”

　　“太后，马匹都准备好了。”月亮怕误事，隔帐篷提醒说。

　　多尔衮只好松开孝庄，无可奈何地坐到一旁。

　　月亮进来给孝庄穿好那身信使的服装。刚要动身，多尔衮急忙说：“等等。”说完转到账后，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

　　月亮和孝庄一见多尔衮满身侍卫的打扮，都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跟你们学的，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披着月亮淡淡的清辉，多尔衮、孝庄和月亮悄悄走出了军营。

　　多尔衮和布木布泰并肩走在长城上。月亮牵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自科尔沁草原的浪漫，到长白山雪莲坡的放纵，多少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有这片刻的放松和自由。他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任由晨风洗面。他们在姜女庙前，停住了脚步。

　　孝庄看着多年没有修缮、破旧的姜女庙，颇多感慨地说：“战争，使多少少妇女成为孟姜女呀！”

　　“快结束了。我们即刻挺进北京，直捣黄龙！”多尔衮说得异常坚定。

　　“是呀！我们要打造一个祥和、幸福的世界。赶快结束这民不聊生、妻离子散的噩梦。”孝庄说着看着，不禁对姜女庙上的对联产生了兴趣。他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看了看。这对联是：“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乌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孝庄站在门前，饶有兴趣地问：“我的将军，你能给本宫读一读这幅对联吗？”

　　“我的太后娘娘，你别以为本将军只会打仗。我的汉语成绩受过范学士的夸奖呢！”说完就开始大声朗读：“海水朝（chao）朝朝（zhao）朝（chao）朝（zhao）朝（chao）朝（zhao）落，乌云长（zhang）长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消。”多尔衮读完，转身问孝庄：“怎么样，我的才女，我的娘娘。这叫同字异音联。”

　　孝庄拍手称赞：“将军不单是盖世无双的英雄，也是可圈可点的才子。”

　　“不敢当吗不敢当，不过，我要是不打仗，我会努力学习，赶上范文程、洪承畴。”多尔衮又接下去说：

　　“这次，派遣祖大寿，联合吴三桂，就有洪承畴的一份功劳，我想，以后，用他的地方更多了。因为他熟悉明朝的情况，以后进京，无论是安民立业，还是挺进中原，他都是最好的参谋。”

　　孝庄点了点头，说：“先皇在时曾说，挺进中原，以议和为主，以劝降为主，洪承畴的影响力是很大的。我们不但信任他，重用他，更要尊重他。他将会起到别人无法替代的作用。”

　　多尔衮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长城的尽头。远远地，海天链接处，露出一道儿金边儿。天边，海边都笼罩在朦胧的红晕里。他们手拉这手、肩并着肩，放眼无边无际的大海，倾听脚下惊涛拍岸。

　　孝庄蓦然回首，招呼月亮。又回头对多尔衮说：“不能陪你看日出了。”

　　多尔衮悉心地检查了一下马的鞍驙，紧了紧马肚带。

　　孝庄和月亮翻身上马，直奔盛京。多尔衮目送她们消失在晨曦里。

　　孝庄骑在马上，想着这次密会多尔衮的情景，心情格外舒畅：他英俊潇洒，充满青春的活力。他只比她大一岁。他们刚要接近三十岁，如同接近正午的太阳，无比的温暖，热烈。他想到早晨他挽着她的秀发无比亲切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惊了坐下的马儿，一溜烟跑出了很远。多尔衮是她的天之骄子。他第一次出征，就大获全胜。想到他捧着传国玉玺送给皇太极的时候，他是那样的诚恳。他与别的亲王、贝勒大不相同，他不但没有野心，还襟怀坦荡，大度豪放。他曾经把对她的刻骨铭心的爱埋在心底。支持她做个好皇后。皇太极突然驾崩，是他在危机时刻悉心筹划，鼎力相助，让福临顺利地登上皇帝的宝座。是他亲帅大军攻下山海关。而我，却曾经怀疑他，我真是大错特错。想到这，她双腿使劲一夹马肚子，勒紧缰绳，任由马儿飞奔。她要把自己的错全都抛在路上。从今往后，全心全意地对他。突然，她觉得右眼皮直跳，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归心似箭，马儿如飞。月亮在后面只有紧打猛赶，才能追得上。在最后一个驿站，他们连饭也没吃，换了坐骑，继续赶路。

　　当他们走进皇宫内院的时候，一切照旧，也还静悄悄的。但是，凭着母亲特有的第一感觉，她直奔顺治的寝宫。她踏进宫门，惊魂未定的大内侍卫们，又惊，又喜，又怕，一起跪倒在她的面前。

　　副侍卫长赶忙汇报说：“刚才来了刺客，被我们挡在了门外。在搏斗中，侍卫长被刺透了心脏，已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刺客哪？”孝庄太后急忙问。

　　“跑了。”

　　“废物。起来吧。”孝庄说着跑进寝宫内室，见顺治还在睡觉。孝端太后正守在他的身边。她慢慢地俯下身去，贴着顺治的脸蛋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孝庄回过头来，默默地向姑姑深施一礼。

　　此时，月亮正抱着已经气绝身亡的宝尔丹呼叫：“你醒醒，你不能死呀。你醒醒，看看我回来了，太后也回来了。”

　　孝庄太后疾步走进门来。御医都急忙跪下，无可奈何地垂着头。“真的没救了吗？”孝庄还是又问了一句。

　　御医都点了点头。

　　“哎！”庄妃长长的叹了口气，吩咐下去，“此事不可声张。副侍卫长，你负责安顿宝尔丹。其余的都下去吧，各负其责，提高警惕。”

　　月亮守着宝尔丹不肯离去。孝庄抚摸着月亮的肩膀，想劝阻，可又一想，就随她去吧。

　　孝庄太后回到永福宫，静静地想了想，这事肯定还是豪格那边的人干的。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一笔笔血债早晚要他们偿还。又一想，为了我，牺牲了两位最可爱最忠实的年轻人，他们也都是父母的孩子，他们也都是草原的孩子。为了草原的母亲和孩子我一定不辱使命，义无反顾地当好母仪天下的皇太后。

　　宝尔丹与石头儿一样，火化后送回了科尔沁，并以隆重的礼仪和很多的抚恤金安抚了他的亲人。

　　安葬宝尔丹回来后，月亮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看着宝尔丹送她的礼物——腰刀，发呆，发愣，她悲哀得仿佛没了知觉。宫女荷花走了过来，端来了点心，参汤和奶茶说：“月亮姐姐，喝一点儿吧，这是太后让我们送来的。”月亮看了看，依然在那里静静地发呆。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走了进来。轻轻地走到月亮的身旁，轻轻地拍了一下月亮的肩膀。月亮回头一看，是太后娘娘，急忙站起，把腰刀藏在了身后。孝庄太后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和蔼地说道：“失去亲人的苦果我是尝过的，想哭就哭吧，不要像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但是，哭完得吃饭哪！”说完，又轻轻地拍了一下月亮的肩膀，走了出去。

　　月亮被孝庄太后的关爱感动了，特别是那句，不要像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皇太极驾崩时，庄妃抱着福临，失魂落魄的样子。月亮的心陡然一颤，便想：比起小姐来，我——我——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月亮擦了擦眼泪，走到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理几天来都不曾梳理的长发。同时，梳理自己凌乱的思绪：

　　她和宝尔丹从小一起生活在赛桑王府，可谓青梅竹马，情同兄妹。又承蒙王爷的恩赐，亲自做主让他俩成了情侣。还把他们一同送进皇宫，俗话说，主多大，奴多大。她和宝尔丹在皇宫生活的很幸福，很快乐。特别是孝庄太后对他们更是关心。还几次亲自提起，要给宝尔丹和她完婚。而她自己总说，等打完仗，进了北京城再说。如今，仗真的要打完了，真要进北京了，可是，宝尔丹——月亮的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了。

　　荷花把凉了的奶茶端下去，又换了一碗热乎乎的，放在月亮的面前说；“喝吧，再不吃不喝，可对不起太后娘娘了，是她让我给你换的。”

　　月亮端起奶茶，一饮而尽。

　　第二天，孝庄太后把月亮叫到自己的内室，她叫月亮走近她，让她靠在自己的龙凤床上。她觉得月亮和自己一样失去了亲人，而且是为了保护皇上，宝尔丹的舍生救主，让她深深地感到草原儿女的可爱。还有那比宝尔丹还小的石头儿。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责任的重大；她越来越觉得她的使命不只是爷爷和父亲的，也是草原人民的；她越来越觉得她生命的意义，不但和草原紧紧地连在一起，甚至更大的世界。

　　孝庄拉过月亮的手抚摸着，忘记了自己是主子、月亮是奴仆。她只觉得她们是同命相怜又很不幸的女人。她安慰月亮说：“满朝的文武大臣，那么多贝子皇孙。王侯将相，我会再给你选一个最好的男人。”

　　月亮也不吱声，现在她心里只有宝尔丹。

　　“月亮，只要你相中的男人，你就说一声，我一定给你做主。”月亮终于开口了，她说：“太后——小姐，不必为我操心，有那么多大事需要你去想、需要你去做。我再也不想嫁人了。”

　　“不。你们的婚事也需要我关心。不然，我就不配做你们的小姐、不配做你们的皇太后。”

　　月亮哭了，这是感激的泪水。

　　月亮回到自己的房间，陷入了沉思，尤其那些伴随庄妃走过的惊心动魄的时日，像皮影戏一样映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耳边仿佛又传来了庄妃那一声“天塌了”的惨叫，她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她出嫁时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脸。她心中装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却跟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多岁的男人同床共枕，她是怎样忍受感情的巨大折磨走过来的呀？她和她朝夕相处，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想到这些，月亮觉得，小姐比自己还不幸、还凄惨、还可怜，虽然她是小姐，虽然她贵为皇太后。想到这，月亮用心对自己说，我不该让太后再为我操心了。我必须赶快振作起来，尽可能为太后多做点儿事情。

　　月亮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月亮的父母是科尔沁草原赛桑王爷府的奴隶。母亲是负责王爷家穿戴的绣工，她绣的花远近闻名，人又勤快又老实，庄妃的母亲大福晋很信任她，让她当服装房的领班。多年来，母亲干的尽心尽责。月亮的父亲叫宝蛋，给赛桑王爷家放羊。他把羊群管理得很好，哪一年他的羊群产的羔都比别的羊群多，赛桑王爷对他也很满意。一年早春的一天，阿爸和往常一样，把羊群赶到了草原深处。因为这个季节草最少，他不怕自己辛苦，尽量把羊群赶得远一些。不料，遇上了狼群。他为了保护羊群，奋力与狼搏斗，被狼咬的遍体鳞伤。当他赶着羊群回到牧羊地点的时候，人已经死在了马背上。那年月亮才七岁，那种惨状铭刻在月亮幼小的心灵上。为此，赛桑王爷和福晋对月亮母女很是照顾。让她们娘俩住进了王府。还让月亮做了二小姐布木布泰的丫环。另外，月亮与其他的侍女不同，可以跟布木布泰一起进书房读书。这样的安排，月亮不但学会了蒙文，还粗通汉文。王爷和福晋对她们母女的厚遇她怎么能忘哪。她应该知恩图报。其实，这麽多年的宫里宫外的生活，亲身经历和耳闻目睹的一切，也让月亮逐渐地成熟起来。实际上，她几乎成了布木布泰的随身秘书。这大概也是赛桑王爷的远见，做皇后的女儿身边需要一个有素质又忠于自己的下人。同时，布木布泰的为人、思想与经历，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月亮、感染着月亮、教育着月亮。

　　月亮和布木布泰在这十几年的风风雨雨中，一路走过来，她切切实实地受到了锻炼。特别是在这深宫大院里，有时，她们都仿佛觉得，她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不能分开，她们是同生共死的伙伴。尤其是月亮，关心爱护小姐，如同自己的亲人。她关心爱护福临，如同关心爱护自己的孩子，更何况他是当今皇上。

　　布木布泰也是如此，在她心里月亮早已不是奴仆，而是她得力放心的助手，只不过在公开场合要讲究礼数罢了。尤其宝尔丹的舍生保主，让布木布泰更加关心月亮，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