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竭力出击
11月25日,这是中国志愿军与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朝鲜展开第二个回合较量进入决战的关键时刻。在第二战役、即不可一世的联合国军向北朝鲜发动的所谓最后的“圣诞之战”全力出击的时候,麦克阿瑟作为美国参加了两次世界大战、在陆海空三军中获得最多勋章的联合国军最高指挥官,这位已经71岁的“太上皇”还是有所顾忌并认真对待的。在视察前线的飞机上,他对身边的高级参谋惠特尼将军说:“传我的命令,让斯托里向北飞,直抵鸭绿江。”惠特尼将军大吃一惊说:“这太危险了!”麦克阿瑟看着脸都变了色的惠特尼,这才说道:“你难道不想看看对方的动静,不想开开眼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难道你忘了这是中国人的老话?”……
麦克阿瑟乘坐的飞机在朝鲜的西海岸上空转弯,到达了鸭绿江的入海口。坚持不背降落伞的麦克阿瑟再次冒险地下达命令说:“沿着江飞,飞低一点。”飞机降到了5000米的高度。麦克阿瑟和惠特尼从飞机的舷窗仔细向下张望:看到了在东亚中国、朝鲜两个邻国之间,那无尽的‘穷乡僻壤’、崇山峻岭和裂谷深峡,近乎于黑色的鸭绿江被束缚在死一般寂静的冰雪世界里;封冻的江面和崎岖蜿蜒的道路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在鸭绿江四周冷酷无情的荒郊野地上,没有任何队伍和交通工具通过的迹象。
他们虽然什么也没发现,但还是在记者的崇拜目光中结束了这次勇敢者的边境飞行,飞机最后向东京飞去,麦克阿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日本东京,远东司令部的所在地第一大厦,这幢雄伟的大厦就屹立在繁华的市区。此时,这里作为世界瞩目的联合国军指挥中心,各色的军旗迎风招展,一扫当年战败国首都炮火硝烟的惨景。回到东京的麦克阿瑟立即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这位招惹记者和观众眼球的神圣将军,又在对着他面前的闪光灯和麦克风,昂首挺胸、举手表演大声说道:“我刚从前线回来,‘圣诞之战’已经全面展开。联合国军这次进攻将很快以胜利告终……”
东京的《朝日新闻》马上在当日报纸的显著位置对此进行了报道;非常醒目的大字号标题是:“联合国军开始总攻势,战乱渴望结束 !”次日,美国各大报刊也刊出了几篇乐观的文章:“《麦克阿瑟将军保证圣诞节前结束战争》、《圣诞节士兵可以回家》”……英国报刊(泰晤士报)的记者还一篇报道中,对狂妄至极的麦克阿瑟描绘道:“大肆宣扬这次战争,甚至在进攻之前把自己的进攻计划公开宣布,显然是一种最奇特的打仗方式”。
11月25日下午,降仙洞三十八军指挥部。军长梁兴初看了看手表对政委刘西元和副参谋长管松涛说:“按照总部的命令,黄昏之后,自清川江以北正面的我志愿军六个军的进攻就要打响,我三十八军攻打德川的战斗为了能够速战速决,要分压缩性包围和总攻两步进行:首先,112师停止示弱撤退,命令他们连夜再翻过兄弟峰,于明晨占领德川西部的制高点实施迂回包围;徐参谋长指挥、率领113师穿过韩七师与八师的结合部,也于明晨占领德川南部的制高点;江拥辉指挥114师从正面展开进攻、围堵,占领德川正北面的有利位置;于此同时,派出的先遣特别突击队炸毁武陵里公路大桥。第二步,即在紧缩包围圈的基础上,于明日对德川之敌发起最后总攻,全歼德川韩第二集团主力的韩七师!”
25日黄昏一到,志愿军六个主力军围歼大战首先在敌人西线进攻的右翼开始打响。三十八军和四十二军分别按计划向在德川和宁远的南朝鲜第七师和第六师、八师,展开了全面的进攻。
擅长于长途奔袭、快速穿插作战的113师士气高昂,他们穿插的路线是第七师和第八师的结合部,只见这支憋足了劲的大部队在月亮还没在山上升起的时候,就一排排行进消失在黑夜的公路之上。337团与其他团一样,都派出了两个营组成双先锋在前面开路。军参谋长徐绍勇在一个警卫排的护卫下,被安排跟在337团的三营的后面。他所熟悉的刘世杰,还有师指挥部的作战参谋、通讯员,话务员都跟在他的身边。
很快,徐绍勇与三营的官兵一起登上一座险峻的山峰,当他向东看到升起的弯弯月亮,又向西南山下瞭望之后问道:“老刘,下面就是还未封冻的大同江吧?” 刘世杰:“是的。看看,两个先锋营已经开始抢渡了!”徐绍勇:“好!过了江就离德川不远了。”
晚上九点,山脚下113师穿插行进的两个先锋营到达了大同江边。部队像饿虎扑食似的一举将守在江边的南韩小股敌人消灭了。赶到先锋营前面的113师师长和政委发现江边没膝深的江水没有完全上冻,便下令迅速趟河越过。战士们看到师长和政委带头脱鞋挽裤腿,大家便纷纷效仿,脱下了鞋袜和棉裤,冲进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中。走到江中间,大家发现了有两位背着药箱的女同志,也在冰冷的水中跋涉……
在江水中的政委于敬山向后望着她们勇敢的身影,借着月光,他突然喊道:“陈玲同志,怎么是你?”陈玲将撞在身边的冰块推开说:“我们医疗小组是首长批准下来的。”
于敬山又询问道:“首长?你们是跟徐参谋长来的!他随337团就在我们后面……”陈玲:“他恐怕还不知道我们跟了来,最好先别告诉他。”
突然,对岸传来了枪声……接近岸边的先锋突击队与敌人接上了火。南朝鲜的一个营听到枪声,已经赶来增援。他们向渡江的勇士们猛烈开火……冲在前面的尖刀连也不客气,机枪、冲锋枪的子弹迎了上去,不幸已有几个战士中弹倒下了;在快速接近江对岸时,338团一营突击队员又把一颗颗手榴弹甩了过去,顿时将对岸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
当战士们冲到了南朝鲜士兵跟前的时候,一群下身光着的勇士的情景令敌人胆战心惊,赤裸着两腿的战士们浑身都是冰!穿着臃肿的南朝鲜士兵已被这一举动吓蒙了,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不要命的队伍,纷纷举手投降……
冲到了对岸的战士们在捕获俘虏之后,开始换上鞋子,可很多战士的裤腿已经与下肢冻在了一起。陈玲他们在帮着战士们敲打和剪掉裤腿上的冰坨,还把身上特意多带的几双鞋子及时送给了几位鞋子不能穿的战士……深受鼓舞的战士们又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
337团的前卫营过了江之后,迅速向预定地域前进,当发现前面的公路被韩七师的敌人封锁了,三营的尖刀连迅速绕到敌人背后,一阵手榴弹把敌人打散,50多人被活捉,其余的逃得无影无踪。当刘世杰与徐绍勇赶到,见路边敌人煮的牛肉还冒着热气,可官兵们按规定的纪律,谁也没过去光顾,继续向前插去。
112师在黑夜里向西穿插的是韩七师与美军25师和土耳其旅的结合部,当发现公路上有一串汽车灯光,前卫部队便迅速将其解决了武装。之后,战士发现这些车上除了几名缴械投降的美军俘虏之外,装载的都是活鸡。当把这一消息汇报给师指挥部,师长杨大易当即与政委黄玉昆商量之后,果断下命令说:“车上的鸡不许动,捉到的美军俘虏要带上,他们不走就抬着他们走!谁恋战贻误战机谁负责!”在战役之前,梁兴初曾对各师、团的指挥员提出了严厉的要求:“谁再贻误战机就对谁不客气!”尤其对在第一战役中动作缓慢的师长杨大易,他心里明白,能不能被当作“马谡”来斩就看他带罪立功的表现了!因此,师长杨大易一直率先垂范地带领队伍走在前面。就这样,112师克服了第一战役之后部队一直诱敌深入比较疲劳的困难,于凌晨5时率先占领了德川西面的云松里,切断了韩七师的退路。
113师也于26日早八点占领了德川南面的遮日峰、葛洞等要地,切断了德川与宁远之间的联系,断了敌人南逃的退路。
11月26日凌晨,大榆洞志司指挥部(洞内),气氛格外的凝重和紧张。彭德怀听完五十军于博川对英军敌27旅、六十六军对泰川南韩第一师、三十九军于宁边对美军25师、四十军于球场对美军第二师进攻的战报,尤其对三十八军和四十二军对德川、宁远南韩六、七、八师的围歼,格外重视和关切。当他接到韩先楚的电报得知:“他们经过一夜的努力,已经穿插分割到位,分别将韩国的第二军的七师和八师包围。”彭德怀在回电中指示:“好,可以干了。告诉各部队,给我狠狠地打!”
降仙洞三十八军指挥部,梁兴初接起韩先楚打来的电话:“总部已下达命令,要求部队狠狠地打,尽快拿下德川、宁远和介川,完成突破和堵截的关键任务!”梁兴初:“好。我的三个师已经完成对韩七师的包围;总攻准备在下午发起 。”胸有成竹的梁兴初放下电话,按进展情况揣摩着发起总攻的时间。他预测着张魁印率领的先遣突击分队现在应该到达了指定突袭的地点。
果然不出军长所料,张魁印所带的323人的小分队,经过一夜的奔袭,已通过南朝鲜军的严密封锁,及时赶到了武陵里公路大桥。113师的侦查连长周文礼来到张魁印面前汇报说:“我连掩护的两个工兵排,也伪装过了河。在河边一个韩军驻守的板房里,一群韩军官兵正在忙着赌博,我们没有惊动他们,而是让携带的韩语翻译故意喊着‘我们过河了’……在河边不远处的韩军见我们大摇大摆地脱鞋过河,还以为是他们自己人。”
“干的漂亮!"张魁印看着正在江边洗漱的南朝鲜士兵,听着桥上驶过车辆的隆隆作响声,他大胆地用手势指挥身后的突击队,几组突击队员马上快速冲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将几名伪军撂倒、用匕首结果了敌人的性命。紧接着,带着炸药的两个工兵排,便迅速蹚水搭人梯准备实施爆破,后面其他的人员抢占有利地形进行掩护。只见机智勇敢的志愿军战士们,分工合作,行动迅速敏捷。两个工兵排的战士,用搭人梯的方式将一包包炸药安放到了武陵桥的桥墩之上……
早上7点钟,徐绍勇看了看怀表,对师长江潮说:“联合派出的炸桥特遣队,和我师派出的执行围堵的337团二营,估计已经赶到了,但愿他们能够完成全部兜底的任务!” 江潮胸有成竹地回答说:“派出的这两支队伍,都是屡战屡胜的尖刀。我相信他们会在军侦察连的指挥带领下,机智勇敢地完成这次使命!”
此时,337团的二营已经也已及时赶到连接武陵桥的公路两侧,他们在敌人撤退的唯一道路上,埋放了地雷,并在公路两侧的山岗上设了埋伏。只要这两处的炸药一响,敌人的退路就完全被堵死了。
正当一股敌人乘坐着大卡车向武陵桥方向逃串,只听见轰轰几声巨响,武陵桥被炸断,道路被炸毁,溃逃的敌人被堵截的部队打个正着。奉命在这里执行特殊任务的张魁印先遣突击队,连同另一支337团二营官兵近两个营的勇士,神勇突击,将妄图潜逃的敌人死死地堵住。只见前面的车队掉进了得炸毁的武陵桥下……跟在后面想逃窜的车队,也被埋伏在公路两侧的二营官兵,打得人仰车翻,无路可走。不少的韩国官兵跪在地上,交枪求饶……
当刘世杰的怀表指向了下午15点,只见三颗信号弹升空,攻打位于三面大山之中德川城的攻坚战全面展开。炮声隆隆,枪声大作。
魏大虎指挥着全团的战士在炮营的配合下,炸毁了敌人的几座碉堡和护城的电网,越过敌人的战壕,向驻扎的兵营杀去……在冲锋号和一阵阵不停地喊杀声,不堪一击的韩军堡垒很快被突破,敌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窜、投降的敌人到处都是。富有经验的魏大虎团长,见被打的蒙头转向的敌人向四外逃窜,便向在正面担任突击的白守礼交代:“你带一个连堵住向外的出口,然后带领另两个连把山腰处的洞口给我包围。那里很可能就是敌人的指挥中心!”
白守礼:“好,这里就交给我吧。我让他一个也跑不了!”代理副团长白守礼喊来通讯员,下达命令说:“你告诉七连把下山的路口死死堵住。”然后又喊来离他不远的特务连长张二牤。下命令说:“团长说前面那个山腰的防空洞,很可能是敌人的师部。你带领特务连从左边向上包抄,我带八连从右边向上包抄。绝不放走一个敌人!”
身背大砍刀、手握驳壳枪,怀中又增添了一支冲锋枪的张二牤大声答下达着命令:“是。一排(冲锋枪排)二排跟我按三三制队形分开向上插,三排在后面机枪、迫击炮掩护。绝不准放走一个敌人!”整个围歼都在按计划严密地进行。
据时任副军长的江拥辉(在此次战役中指挥正面攻击)在《三十八军在朝鲜》一书中描绘,因为韩军当时也处在进攻状态,在德川基本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又因为我军从三面居高临下地发起冲击,两军交织混战在了一起,不仅敌军的大炮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大多数炮兵阵地首先被攻取;美军前来救援的飞机对混战在一起的战斗,也无能为力,只好一群群低空吼叫着飞来飞去。
战斗中各团的指挥员都与攻坚战的官兵一起打进城内。112师的师长杨大易亲率一个突击小分队冲到一个山洞,悄声摸进洞门一看竟傻眼了,里面全是“大鼻子”美国官兵(一个美军警卫连),为了能镇住这些敌人他向门外的参谋长李忠信使了个眼色并用手势做出吹号的姿势,在洞外的李忠信参谋长急中生智,马上找来336团一个带着军号的战士,吹响了震撼的冲锋号,有力配合了洞中的突击队员将洞内的美军官兵全部俘获!
城内的敌人最后在空中一排排飞机的掩护下,分三路企图突围出去,飞机首先向外部几处通道进行低空的轰炸和扫射,冲在前面的警卫突击队的冲锋枪和轻机枪扫射得也异常猛烈,造成通道外围的志愿军官兵出现不小的伤亡。但在三个师构筑的密集包围圈和强大火力阻击网,有力地拦住了敌人的突围,敌人向西突围遭到112师的阻击,又向南突;到了南面又遭到113师的强大火力阻击又向北突;而在正北面又被多层阵地强大的火力死死压制住,突围的敌人死伤大半,剩下的只好乖乖地举手投降。
337团的张二牤带领特务连率先冲进了敌人的一个指挥部,喊杀声和缴枪不杀的警告声连连不绝……在慌乱中刚刚起床的美国顾问团的几名少校,等缓过神才来才发现面前的几个个子不高的中国士兵,已经端枪站在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大个子美军警卫迎上来殊死进行搏斗,身背大砍刀、端着冲锋枪的张二牤仅用一个‘低头别子外缠’,就将跟前这个大个子美国佬摔了个嘴啃地。其他几名美国军官见状也不再抵抗地举起了双手,乖乖成了俘虏。张二牤仔细地看了看说:“大鼻子美国佬,官还都不小。都给我带走!”
天还没黑,战士们神气十足地押着十多个七师指挥部的校官向山下徐徐走来,这其中还包括三名美军顾问。张二牤腰别盒子枪,双手紧握着美式卡宾冲锋枪,忍不住的笑脸向所有的路人显示着胜利的自豪……
对在德川城展开的这场攻坚战,仅用四个小时(晚七点)就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城内外的敌人大部被歼,共毙敌1000多人,俘虏2100多,其中包括俘获美军高级顾问五名,缴获各种火炮156门,汽车218辆……
在得到完成攻城任务之后,韩先楚将军通过无线电台高兴地向总司彭总报告:“三十八军干得很漂亮!不仅全歼了德川的全部守敌,攻下了全部堡垒要塞,还活捉了包括五名美军少校军官在内的十多个校官首领。”
彭德怀回电指示:“好!命令他们继续再接再厉,继续向通往南北的三所里和军隅里猛插,堵住敌人难逃北援的后路!”
26日入夜,志愿军副司令韩先楚在梁兴初、刘西元的陪同下,赶到了一片火海浓烟的德州城。城内的街道上到处是俘虏、火炮、枪支和汽车,各种军用物资横七竖八地堆积得到处都是……新华社的田源和江华两位随军记者也赶了过来,怀有六个多月身孕的江华穿着一套肥大的军装,仍然毫无顾忌地在拍照。
徐绍勇参谋长来到韩司令面前,兴奋地汇报说:“韩七师已经大部被全歼了,这里光俘虏就有2000多,另外,由于及时炸掉了武陵里大桥,德川的5000多敌人全部被我们堵在了德川河谷,现在各个团还在对被围困之敌穷追不舍……”
韩先楚也兴奋地说:“四十二军的吴瘸子(军长吴瑞林)也发威了!韩八师和韩六师一部也被他们四十二军歼灭了!”刘西元政委马上赞叹:“这太好了!这正如毛主席和彭总所预料的,仅用一天,敌人西线右翼韩军的第二兵团敌人已经全部崩溃!”
韩先楚仍然板着脸指示说:“接到彭总命令,整个围歼战斗在明天早上打响!你们三十八军的任务异常地严峻,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呐!你们赶快跟我回指挥所。”
在吉普车上,韩先楚对身旁的梁兴初说:“老梁,我不说你也明白,战前彭总对你们三十八军寄予很大希望、又不大放心,才派我来的。”梁兴初:“事情明摆着,如果再打不好,彭总真要斩马谡了。可我不是马谡!”韩先楚:“这回彭总会很高兴,《失空斩》这出戏就不用唱了!”
梁兴初:“德川算什么,一帮伪军。让美国人尝尝我三十八军的厉害那才是真本事!”此时,这位将军的眼睛已经投向了耀武扬威的美军。韩先楚副总指挥回答:“这也是毛主席最关切的,如果能够再打掉几个美军师,那朝鲜的战局就扭转了。”
梁兴初等将领陪着韩先楚乘着美式吉普,在27日天亮前来到了妙香山降仙洞三十八军临时指挥所。
韩先楚进了这个潮湿的指挥洞内,见洞墙上挂的地图上画了两个大箭头:一个指向三所里,另一个指向军隅里,他便近前指着赞扬说:“行啊,还双管齐下!”他索性拿起红色粉笔上前又在价川处,画了一个圆圈。他指着这三个圆圈说:“下一步你们的任务是,四十二军负责外层迂回;你们要负责内层迂回。要派一个精锐师今夜明晨插到三所里,坚决堵住美军南逃之敌的重要咽喉。这道门关死了,关住了,才能够实现整个围歼战役的大胜!”
梁兴初指着地图说:“距离三所里直径还有70多公里,我的想法是,让擅长长途奔袭作战的113师穿山径直走小路,躲开敌人的封锁插向三所里!114师从戛日岭公路直奔军隅里!”
韩先楚以庄重的语气对大家说:“对韩七师的围歼,你们打得很漂亮!总司已经发来嘉奖令。其中对活捉了美军的五名少校尤为赞赏!现在,联军西线的第八兵团和东线的第十军都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了,最后的围歼已经在即。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这两个尖刀师,能不能及时穿插到三所里、军隅里这两个关卡,把敌人后退的路堵住?”
打红了眼的梁兴初拿起电话说:“事不宜迟,我马上给113师下达命令抄近路向三所里赶!”
总司的韩先楚副总指挥则说:“你接通电话,我来下达这个命令!”……
在身旁的军参谋长徐绍勇看了看怀表说:“我请求马上回到113师一起行动,带领他们竭尽全力快速插到指定地点!不过我还有个请求。”
韩先楚:“什么请求?”徐绍勇明确回答:“要堵住美军的后路,部队除了需要马上更新携带必要轻便武器弹药之外,还要安排缴获的卡车装满弹药,走公路跟在113师的后面抵达。不然部队插到了三所里,战士们拿什么跟众多的敌人打?”韩先楚点了点头说:“是啊,南逃的美军就有三个师,300多辆坦克、400多门火炮!”
梁兴初立即拍板说:“押送弹药的任务交给我来安排,你毛猴子赶紧去113师催促做准备吧!”韩将军又特别嘱咐说:“在执行这项穿插任务的过程中,要不惜一切代价!为了先敌准时赶到,谁也没有权力停下来!” 梁兴初:“还要要注意与指挥部保持联系!”他的话音还没完,徐绍勇已经消失在指挥所了。
11月27日凌晨,正在行进中指挥西线联合国军长驱直入的总指挥沃克,接到美军第二师师长凯泽打来的电话:“我们右翼进攻的韩军已经全面崩溃,大量的韩军士兵向我阵地涌来,联合国军的侧翼完全暴露在中国军队的打击面前。”
沃克将军拿电话的手开始抖动,自己的担忧已经开始应验,后方的右翼的德川这个重要指点的丧失会是致命的,感到昨日派土耳其旅前去堵这个漏洞是多么的轻率!手中唯一可以指望的机动部队就剩位于顺川的美军骑兵一师了……他撂下电话,重新接通了之后,命令担任预备队的美军骑兵一师速来救援,将这个点尽快补上。可他又在电话中得知“发现中国军队向顺川运动”的消息,沃克极力镇静着极度紧张的情绪,怀疑着情报怎么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难道这就是麦克阿瑟所期待叫嚣的“圣诞之战”的胜利在望?现在还要不要继续前进,下一步还将会遇到中国军队什么样的打击呢……
三十八军113师师长江潮自打接到韩将军亲自下达的继续作战、快速穿插的行动命令,就与快速赶到的军参谋长徐绍勇一起商量道:“这项任务非常紧迫而艰巨,要想出色完成,就必须全力以赴、竭尽全力,争分夺秒地与敌人的四个轮子赛跑!……对!早到达早主动,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
为保证这次穿插任务的顺利完成,在部队已经连续作战两昼夜十分疲劳的情况下,部队层层下达了“向三所里、军隅里快速穿插的死命令……每个团都要设两个前卫营,交替冲击和交替前进。绝不能停下来!还要求各级指挥员,位置前靠,身先士卒,拼死按时抵达!”
军令一经下达,113师的两个团另一个营,已经撇下了多余的行李和辎重留给后续部队,轻装行进在113师通往三所里的密林中了。
11月27日夜,德川一带的气温降到了零下20度,空气凌冽,月光皎洁。
朦胧的月色中,副师长刘海清率前卫338团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团长朱月华大声下达着命令:“饭边走边吃,轻装前进,谁也不许停下来!”前进的队伍在奔跑中传达着一道道命令……每个人都还憋着一股不服输、要坚决打赢的必胜信心,整个队伍就像发狂的蟒蛇一样在连绵不断的丛林中飞驰。
作为这支队伍德高望重的老师长徐绍勇,仍然带着警卫员行进在337团的队伍里。只见337团这支在几十年的武装斗争中磨练出来的神勇部队,紧跟在作为前卫团338团的后面。只有一个跟一个嗖嗖嗖的行进脚步,走着走着有的战士不小心翻下了山高坡陡的山崖,也有的战士竟疲劳得倒在地上就睡着了……徐绍勇看了之后眉头一皱,向团长魏大虎大声说:“传令:今夜急行军谁也不能停下来,大小便也不能停!”
魏大虎:“向后传令,谁也不准停下,大小便也不能停!”整支队伍像一把尖刀,沿着诸多丛林和山涧的缝隙,直接穿向前面三所里目的地……
在翻过两座大山之后,跟在队伍最后的医疗队,此刻已经在为前面倒下的官兵实施救护而应接不暇了。王大夫正在给体力不支的江潮师长服药……被称为老大姐的陈玲曾是医疗队的队长,她听说前面传下来的“谁也不准停下休息,大小便也不能停”的命令,凭借经验说:“这种不近人情的命令以前也是有的,那是为了不暴露行军的目标。今夜呢,如果有人停下或者大小便,也就可能倒下起不来了!”通讯员笑着说道:“还是你了解老首长,还道命令就是一贯不按常理打仗的军参谋长下达的!”
因疲劳虚脱的师长江潮服了药喝了水之后,猛地站起身来,一下推开给他递水的小刘护士说:“这感觉好多了,不能因为我停下。来,咱们一起继续向前走!”……
27日深夜,三十八军军长梁兴初、政委刘西元带着指挥部人员赶到了距戛日岭2公里的114师临时指挥所。指挥率领114师提前到达在这里的副军长江拥辉马上赶过来汇报说:“敌人的四个轱辘土耳其军队旅先于我们赶到这里,他们已经占领了主峰。”
梁兴初拿来地图指着说:“这条公路经过戛日岭的隘口是通往军隅里的唯一通道的关卡,我们必须立刻拿下,然后从这条通道向前插!”江拥辉:“好,我来指挥先拿下前面的制高点(戛日峰),然后向下赶羊,带领114师从正面向前插!”
江拥辉看着山上的火光,面对114师的师长瞿仲禹问道:“敌人在明处,我们采取偷袭的办法怎么样?”瞿仲禹回答:“敌人在主峰估计有一个连的兵力,就交给342团的二营首先抢占!让他们的一营围歼其他的敌人。”
江拥辉:“要速战速决!”师长瞿仲禹:“好,我马上去布置。”
戛日岭这座最高的山峦夜间异常的寒冷。342团二营的七连和八连在团长孙洪道的亲自带领和指挥下,已经轻装向主峰摸去。主峰上的土耳其士兵为了御寒点起了一堆堆篝火。燃烧的木头不时发出噼啪崩裂的声响。
在接近主峰的时候,战士们为了使脚下不发出声响,纷纷把刚缴获的美军大头鞋脱下来,甩在了一边。团长孙洪道和政委王丕礼又示意大家分成十多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个火堆的敌人。在摸到离敌人只有20米的距离,手榴弹和冲锋枪一起开火……土耳其士兵死的死,逃的逃,仅用20分钟就占领了主峰。混乱中,土耳其士兵开始爬上汽车,成串地向山下溃逃,团长孙洪道马上指挥部队从不同方向对溃逃的敌人进行围歼。
在另一处的山路垭口担任突击指挥的正是一营营长曹玉海,此刻,这名负重伤已经转业又回来参战的战斗英雄,他已经指挥他带的一连将山顶的炮兵阵地解决掉了;当他发现山上的土耳其士兵乘车想溜,便大声指挥它身边的二连官兵:“抄直径下山阻击敌人!”
114师342团一营二连的战士们接到命令,马上在曹玉海等指挥员带领下,在盘旋道上抄近路直线扑下几个通道,抢先到达路口的战士把迎面来的敌人堵个正着,机枪手榴弹将敌人乘坐的卡车很快炸毁,其中有两辆冒着黑烟滚下了山崖。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土耳其士兵死伤大半,他们不少人的腰间还拴着一些被当成金碗的朝鲜大铜碗。
拼命前插的337团,不断地将连绵不断的山峦甩在身后。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大家奔驰的脚步一直没有停。离三所里还有30里(15公里)路了,“加油哇!一个接一个地向后传递……”突然,从大同江方向飞来几十架美军飞机,这些家伙似乎已经发现了113师奔袭的行踪,不停地来回低空盘旋侦查……
山林中行进的队伍放慢了行进速度,副师长刘海清看了看天上的飞机,又看了看赶过来的军参谋长徐绍勇,急切地问:“怎么样参谋长,你这体力还真行!只是天上这帮玩意太耽误事了!你看应如何躲过美军飞机的侦查和轰炸?”
一贯善于吃苦耐劳的徐绍勇抬头瞧了瞧空中的“黑寡妇”侦察机,边走边抛开身上的伪装说:“我看敌机是没认出我们是谁,越躲越有鬼!还不如装作韩军溃逃的样子,大摇大摆行进。” 刘海清马上下令说:“向后传,抛掉伪装,以韩军的样子向前挺进!”“向后传,抛掉伪装,以韩军的样子向前挺进!”…… 这一招还真灵,美军侦查机见地面上松散的‘溃逃部队’,绕了几圈便一炮没开飞走了。
1950年11月28日凌晨,以九个军的兵力对美军实施夹击的包围战术,在逐渐收拢,志愿军总指挥部的首长们都屏住呼吸,焦急地等待着关门发起总攻进行围歼的最好时机。
彭德怀司令此时看了一下表,十分焦急地催促话务员:“再问“梁大牙”三十八军113师的踪迹,他们现在到底到哪了?”话务员放下话机,站起来报告说:“我刚催促完,他们(降仙洞三十八军指挥部)也一直没有113师的任何消息。”周围的指挥员也都盼着这支先前突击队的消息。
彭德怀已经急得在指挥部内来回踱着步子,盘算着部署的各围歼部队都已做好了总攻准备,机不可失啊!他焦急、担忧的样子使他的脸色越加严峻、冷酷。其他指挥人员也都在祈祷着,一向以穿插迂回屡建战功的113师,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战役奔袭中有什么闪失吧?
过了片刻之后,话务员突然喊道:“有了!有了113师的信号!……有了他们的消息,我断定这是他们在三所里发来的信号!……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三所里,338团已占领了制高点!”这一振奋的消息,立刻打破了室内几乎凝固了的气氛,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太好啦!
志司副总指挥邓华(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委)禁不住大叫起来:“全副武装的一个先遣突击师,在激战了两昼夜之后,一夜穿行山路行军145里(72.5公里),神速!真是奇迹!”他刚才还在为这支熟悉的老部队计算着,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差不多到了。因为这是四野一支独一无二的“飞虎师”!
彭德怀这才大喘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说;“嗨—!总算按时插到了。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挡住南逃北援的敌人!”
三十八军降仙洞指挥部。包括韩先楚在内的全体指战员,也都在焦急地等候上级的命令和113师的消息。总司的一遍遍询问和催促,让梁兴初喘不过气来。虽然他相信自己的队伍能够承受住这个考验,可他纳闷:“江潮、于敬山,还有你毛猴子徐绍勇,你们为什么失去联系,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先楚也在纳闷,这徐绍勇怎么回事,走时我还嘱咐他要保持联系…… 突然,话务员高兴地说:“总司来电,已经得到了113师确切的消息:他们已经按时插到了三所里!”梁兴初愤怒地埋怨说:“他们怎么搞的,为什么不先跟军部联系?”
韩将军则安慰说:“好了,现在的113师已经不只是你三十八军的一把尖刀!他们先向总司报告也是对的。插到了,也就等于我们的一支利剑,横在了那里!”梁兴初:“哎呀,这个毛猴子,他总是有惊无险!下面,就看他们能不能钉在那里,挡住南退北援敌人的强攻啦!”
【编者按】“第二战役”全面打响,战争场面惊心动魄。和不可一世的美军相比,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武器装备远远不及。但是,一支在长期战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军队之执行力和军事素养决不能小觑。38军知耻而后勇,及时、准确且超预期地执行着总部的作战命令,充分展示了主力部队的强大战力。推荐阅读。编辑: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