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回家的感觉真好

入伍离开家一整年了,虽然眼前这个家在我当兵前刚刚从南汇周浦的师部搬来,对我来说这里的一切依然很陌生,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家,这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亲,这就足够了。
清晨一大早,我习惯地按时起床了,以我对父亲的了解,当了一辈子军人的父亲一定已经起床了。果然父亲已经在客厅里对着镜子拔胡子了,这是父亲一生的爱好,但凡他心里高兴就一定会拔胡子,如今我回来了他能不高兴吗?
我整理好军装,站在父亲身后轻声对他说:“爸,早上好!”
父亲转过身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满意地点点头,下达了命令:“去,到场部开水间去泡几壶水来。”
“是!”我立正回答后进入厨房拿热水瓶,母亲生气地说:“儿子刚回来,你就让他干活,你以为是你手下的兵啊,他连开水在哪儿打都不知道,你也真是的。”
我微笑地对母亲说:“妈你放心吧,儿子鼻子下长的不是嘴吗?我连打个开水都完成不了,还不让人笑话吗?”
父亲背着手露出欣慰地笑容,挥挥手说:“走,我带你一起去。”
我赶紧制止:“别呀爸,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邵霞闻讯出来说:“爱民我带你去吧。”
我摆摆手说:“我自己去就行。”
父亲笑着说:“让他去吧”
我提着四瓶热水瓶走了,身后传来母亲的叮嘱:“少打几瓶,别烫着手啊……”
我心里暖洋洋的。
下楼后武装部和派出所的警察和人员也已经起床忙碌了,看见我都微笑地注视着我,我礼貌地对大家点头道:“早上好!”
大家也亲切地向我问候:“回来啦,是出差还是探亲啊,出去当兵有一年了吧,真快啊。”
我边走边回答:“是出差,当兵一年了。”
见我手里提着热水瓶,一些热心的就告诉我:“你去打开水呀,出大门右拐往食堂方向去。”
我转身对大家说:“谢谢,我会找到的。”
身后的警察和武装部干部都小声议论着:“嗯,这孩子当兵一年变化太大了,黄书记把儿子送到部队锻炼是对的。”
一出武装部和派出所大门,我一身蓝色水兵服立即引起了所有人都关注,大家都觉得很新鲜,在农场的场部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的水兵,的确很引人瞩目,我在路人关注的目光下,迈着军人的步伐,阔步走向场部食堂。
由于早晨去打开水的人不少,因此我很容易就跟着人群找到了开水间,排队等待,身边不时有人打量着我。
打完水后父亲笑眯眯地对我说:“走,出早操去。”
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对母亲说:“妈,我跟爸爸出去散步去。”
母亲不解地说:“怎么老散步啊,昨晚散步,现在一大早的又散步,抓紧回来吃饭。”
我和父亲沿着农场场部的大路缓缓走着,父亲指着眼前农场繁荣的景象说:“看看农场多热闹,一点也不比其他地方差,谁说农场不好,我看蛮好。”
我由衷地说:“是啊,去年当兵前我对农场几乎是一张白纸,现在回来看看农场就像一个城镇,场部大街不比其他地方差,建设的也非常好,该有的都有了。”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场部大桥,我站在桥头回头望着一缕阳光照耀下的场部和武装部派出所小院,一年前当兵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恍然间又看见母亲跟在送行的人群后,强打起微笑向我挥手告别的情景,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了,父亲理解地站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不时有熟悉父亲的人过来打招呼,父亲都会把我一一介绍给大家,我不停地向大家行军礼,这一幕成为农场的早晨特别的景象。
早饭后父母亲都上班去了,我也离开家前往当兵前曾经工作过一个多月的长江农场电影放映队,看望我人生第一个工作单位的领导和师傅们。
场部机关最西边的一排低矮的平房,一间间房门口都挂着白底红字的牌子,我望着“队长室”、“工作室”、“美工室”、“买票室”和“库房”、“办公室”等一块块牌子,脑海里闪现出一年前刚到这里上班时的情景,那一张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脸在眼前出现。
“请问解放军同志你找谁?”身后传来一个女同志清脆的声音,我转身一看,这不是我们队的卖票员唐明慧吗?
我对唐明慧敬礼道:“你好,唐师傅,我是小黄。”
唐明慧一愣,很快就认出了我,她欣喜地握着我的手说:“哎呀是小黄啊,你回来啦,好帅啊,快进去,队长他们都在呢。”
我跟在唐明慧身后进入了队长室,一进门唐明慧大声对靠墙的两位中年人大声嚷嚷道:“队长,你们看我把谁带来啦?你们认识吗?”
我挺胸敬礼道:“报告队长,海军东海舰队37892部队战士黄爱民奉命出差,看望老领导。”
两位队长闻讯起身过来与我热情握手,年纪稍长的队长孙公良握着我的手,一口浓郁的浦东话让我感到无比亲切,仿佛又回到南汇周浦:“哎呀,小黄回来啦,让我这个老兵看看变化大吗。”
副队长邓良华也握着我的手晃动着说:“时间真快啊,小黄去年当兵时的情形就在眼前,一晃已经一年了,这身军装穿在身上真帅。”
说话间闻讯赶来的老同事们涌入小小的房间,把我团团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气氛达到了高潮。
我从挎包里掏出特意买的“宁波”牌香烟和鱼干给队里的师傅们吃,副队长邓良华向队长孙公良建议道:“队长,我看上午咱们干脆搞一次座谈会,让小黄谈谈到部队当兵以来的体会和感受,咋样?”
副队长的建议当然得到了一致拥护,这一上午队里十多个人围在办公室里,喝着开水,抽着我带来的宁波特产烟,吃着鱼干,听我讲述自己在部队这一年来的所见所闻,好似过年一般热闹。
下午一点多,同事们准备去大礼堂上班了,见我没事干就对我说:“走走,小黄,反正你也没啥事情,跟我们再去放一回电影体验体验。”
我跟着师傅们来到场部大礼堂,站在出入口参加检票,一些卖票准备进场看电影的职工看见穿军装的我不解地问:“怎么啦,看个电影还要请解放军同志来检票,搞的够严格的。”
我赶紧笑着对职工们解释说:“不是的,我原来就是这里的职工,后来当兵了,现在回来出差过来帮忙的。”
职工们听后对我频频点头说:“嗯,这小伙子蛮记情的,回来出差还不忘到老单位帮忙,看来部队是培养人,我以后也要把小孩送到部队去。”
电影开场了,我上到放映间,观看邓良华和另一名师傅放电影。只见两人一人操作一台放映机,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小小窗口外的银幕,当一胶片快放完时,负责放映的人在机器上轻轻敲一下,提醒另一台机器的师傅准备接头。于是两人同时专注银幕,当胶片还剩下十秒左右时间时,银幕一角出现白色闪现圆圈的时候,两人准备交接,脚都放在机器转换踏板上,当最后最后一秒圆圈一出现,放映师傅果断踩下踏板,另一台机器就接着开始播放,而放完的机器也要迅速取出下一卷胶片安装在机器上,做好下一卷接映的准备,整个过程需要快速无缝衔接,这样才能保持整部影片的完整性,因此干任何事情都不是容易的。
邓良华边放电影边问我:“小黄,你到部队后为什么没有让你去放电影啊?按理你应该是专业对口啊。”
我回想起新兵连结束前被人开后门替换到团部电影组的往事,笑笑说:“嗨,部队嘛哪有想干嘛就干嘛,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嘛。”
邓良华盯着我说:“怎么样,要不要再试试?”
我赶紧摆手:“不不,我早就忘了,不会装胶片了,这要是影响放电影,那些买票看电影的职工还不闹翻天了,所以我……”
邓良华笑着安慰我:“你就放心吧,一卷胶片要放好几分钟,你试试看,不行我会接着装的,我每天干这个,速度很快的。”
我站在另一个师傅身边先仔细观看,脑子里尽量回忆当初学装胶片的的记忆动作,很快就基本上把整个动作熟练的过滤一遍,然后我对邓良华说:“副队长,我想试试。”
邓良华指着地上的胶片说:“开始准备吧,要有信心,节奏快而不乱。”
我自信地点点头,摘下水兵帽,拿起一卷胶片感慨地抚摸着,然后站在机器旁,准备工作。
当隔壁机器敲响的时候,邓良华对我下达指令:“准备!”
我仿佛接到出征命令似的,全身都紧张起来,双手抓着胶片大气不敢喘。
当隔壁机器踩下踏板开始播放时,邓良华娴熟地取下放完的胶片对我说:“好了,上吧当兵的。”
我颤抖着将一大卷胶片按在机器上后,手里夹着胶片开始沿着机器转动的齿轮安装。开始心里着急,胶片两侧的洞口与齿轮老是卡不住,我脑袋上开始出汗了,紧张地说:“师傅,我不行,你来吧,别耽误放映啊。”
邓良华和另一位师傅都鼓励我:“别紧张,稳住,记住要领,动作快,我们相信你一定行的。”
经他俩一说我反倒镇定下来,冷静地按照要领操作,结果还真在规定时间里完成了安装胶片的任务,我长舒一口气,没想到邓良华又下达第二道指令:“来坐在椅子上,脚放在踏板上准备接映。”
我习惯地回答:“是!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坐上了椅子,右脚放在踏板上,眼睛紧紧盯着银幕,当第一个圆点出现时,邓良华和旁边的师傅齐声对我说:“准备!”
我回答:“准备好了”
最后一次圆点出现时,我果断用力踩下踏板,新的一卷胶片完美地接替放映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一脑袋都是汗。
【编者按】以“我”归家的24小时为轴线,在打热水、出早操、回老单位的日常场景中,勾勒出军旅生涯对个体的重塑与滋养。当“我”穿着水兵服在农场引发瞩目,当父亲借散步不动声色地 “阅兵”,当放映组老师傅们用胶片安装考验军旅成长,细节里藏着两代军人的默契与传承。编辑:李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