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籁之声(2)

还有一件令华阳受宠若惊的事情,那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日本有一个相当著名的芭蕾舞团——松山芭蕾舞团——那是一个与中国十分友好的民间团体,在清水正夫和松山树子的带领下,来到中国做巡回演出,过两天到哈尔滨演出。由于当年在中国很少有如此高水平的芭蕾舞团来演出,因此那场演出的观摩票十分金贵,不仅价高而且难以买到。而伊藤的几个女儿听说了这个演出的消息后,都十分渴望能亲临现场去聆听、观赏,但是苦于弄不到观摩票而发愁。华阳得知此事后,便自告奋勇地提出自己可以找文化局的熟人去弄观摩票。听说华阳能弄到观摩票,姐妹几个就都缠着华阳让他一定多弄几张,因为她们都想去。没有办法,华阳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去弄票。他找了许多朋友,两天后才好不容易弄到了六张观摩票。
当华阳喜冲冲地举着观摩票走进伊藤家时,伊藤的那几个女儿一见,就都一窝蜂般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问:“哥哥,哥哥,先给我一张,一定得给我一张……”
见房间里乱成了一团,伊藤大声疾呼:“静一静,静一静,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了,真是没规矩。现在大家都听我的,你们华阳哥好不容易才弄到这几张观摩票,这是很宝贵的,你们姐妹不能人人都去,因为观摩票不够分,另外,你们华阳哥费这么大的劲儿弄来的观摩票,总不能不让人家自己摊上一张吧?还剩下五张那就叫华阳带着从老大到老五你们姐妹五个跟华阳一起去,正好是六张观摩票,老六和老七还太小,看不懂的,别瞎耽误工夫了。”姐妹五个高兴得直蹦高,而老六、老七则撅起小嘴气呼呼地躲到一旁流泪去了。
华阳见状,立即提出要把自己那张给老六或是老七,可是伊藤先生坚决不同意,他再一次说道:“我是要你带领我这五个宝贝女儿去,不然,光她们一帮女孩儿去,又是晚场,演完了已经是深夜了,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呢!再说了,老六和老七还太小,根本看不懂,何苦瞎耽误工夫又浪费观摩票呢!就你们六人去。”
吃过晚饭,华阳便带领着这姐妹五个兴高采烈地前往剧场去观摩芭蕾舞演出。整场演出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结束后,他们才欢天喜地踏着月光返回伊藤家。一路上,这姐妹五人都十分激动,她们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议论着这场演出的许多精彩片断和对演出的评点。
送她们回到家中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了,华阳不便久留,虽然他和这姐妹们相处得很好,尤其是在这美好的月夜,陪伴着这几位美女一起去看演出,然后再一起对此演出评头论足一番,那是多么惬意而又美妙的事情啊!可是,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为自己过于担心,只好向他们全家告辞。
其实,在华阳的心里,还有一种别样情结,那就是他很喜欢伊藤的二女儿玲子,她长得十分乖巧,白白净净而且娇小玲珑,每逢见到她,华阳的心里总有一种甜滋滋的朦朦胧胧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也发现,玲子似乎对自己也有一种别样情谊,好像比其他的姊妹们对华阳更加亲切一些,平时在相处中,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里都透着一种含情脉脉的娇媚之态。华阳清楚地记得,有一天,自己按照伊藤给自己的课程约定,准时来上课,当他刚刚走进大门之时,突然有一股清水从大门后面喷射而出,直冲自己而来,不偏不倚,正好喷射在自己的头上,弄得他满头满脸水淋淋的,就像一只湿了毛的小公鸡。正当华阳不知水来何处之际,就听见从大门后面传出一阵爽朗的嘻笑声,他听出是玲子的语声:“嘻嘻,我要看看你到底识浇(交)不识浇(交)!”随着话音,玲子从大门后面蹦了出来。华阳不禁开怀大笑起来,说:“原来是你这个小淘气啊!我猜想不会是别人,肯定是你。怎么?你这是在对我进行试探或是考验呐?现在你看,我到底识浇(交)不识浇(交)呢!”她又嘻笑着说:“还行,还行,你没有生气,没有急眼!就算你识浇(交)吧!”华阳笑着说:“看你说的,我怎么会生气和急眼呢!天这么热,有仙女给我洒点儿甘露,正好让我清凉清凉,尤其是你给我的,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美事呢!这是否就是一种别致而又特殊的倾吐方式呢!”他边说边向她挤眉弄眼。但见她的小脸儿“腾”的红了,紧接着她将头一低,甩下一句“你真坏!”便飞也似的跑上楼,躲进小屋里去了。原来是:玲子知道今天是华阳的学琴日,临近上课时间,她从楼上窗口向外张望,当她发现华阳已经快走到楼下时,便喝了一大口清水,然后跑下楼躲藏在大门后等华阳。接着便发生了那一幕令人啼笑皆非的小闹剧。
第二天,华阳去新华书店买书时,发现了新出版的《音乐大辞典》,他觉得这种辞典对于学习音乐的人很有用,于是就想买,他刚想开票,脑海里马上想起了玲子,他觉得这种辞典对于她们姊妹学习音乐也很有用,于是就买了两本,他要把其中的一本赠给玲子,他想她有了这本辞典,不仅她查阅各种音乐资料会很方便,而且她的姊妹们要用时也可以从她那里借,也是十分方便的。
当他手捧这本辞典送给玲子时,她高兴得直蹦并且十分欢快地说:“哥,你真好,你怎么想得这么周到呢?我很早以前就想拥有一本这样的辞典了,可是一直没有买到,想不到你给买来了,你真好,这让我如何感谢你好啊!”华阳说:“这是友情,不必言谢,这是我心甘情愿的。”玲子仿佛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就冲他抿嘴一笑,再一次说:“好哥哥,谢谢你啦!”说罢,她将那本辞典双手捧到自己的嘴边,努嘴对着那本辞典用力地连续地热吻了三口,然后将辞典往自己的怀里一抱,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屋里。华阳痴呆呆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言一行和一举一动,感觉特别幸福而甜蜜……
此外,伊藤的三女儿方子对华阳也很亲近,每逢华阳来她家时,她总好缠着他问这问那没完没了,好像和他总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方子生得一对大大的眼睛,那对大眼睛总是忽闪忽闪地流泻着睿智之光,让人一见就觉得这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孩子,她身材苗条而颀长,在她们七姊妹之中,她的个头最高,尤其是她那两条长腿,笔直笔直的,天生是个时装模特坯子,只可惜那时代的中国还不兴“时装模特”这个行当,否则,她若是进入这一行当之中去发展的话,相信她肯定会出类拔萃,成为“名模”。她若与同龄的女孩儿们站在一起时,也有如“鹤立鸡群”一般。美中不足的是,这方子有牙病,总好牙痛,华阳看见她有好几次痛得直哭,便动了恻隐之心,他主动对她母亲说:“婶,你看三妹这牙痛有多么厉害啊,还是赶紧给她治一治吧!如果你们没有时间的话,那就让我带着她去吧!正好我认识一位牙医,可以好好地为她治治,还可以少花钱或是不花钱的。”伊藤夫人说:“我们也不是怕花钱,实在是没有时间,顾不上啊!你如果有时间就麻烦你啦!”于是,华阳立即带着方子去了牙病防治所。经过一段时间诊治后,方子的牙病被彻底地治愈了,而且所花的医药费华阳都悄悄地给垫上了,伊藤夫妇几次要还给华阳,华阳都不肯接受。此事令伊藤一家十分感动。因此,有一天,伊藤夫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华阳说:“你看方子对你有多么亲啊,干脆就把她过继给你家算了,让她做你的妹子好了。正好你母亲也没有女儿,又那么喜欢女孩儿,这不两全其美吗?!”
华阳立即说:“那好,咱们这就说定了,我回家和我妈妈说说,赶明儿,找时间咱们就举办个过继仪式好了。”虽然这只是一时的笑谈,可是,毕竟相互之间还是有了一种十分微妙而又特殊的情结在潜滋暗长……
华阳回家后就将伊藤夫人的意思说与母亲,母亲说:“这是好事,就让她的三女儿做我的干女儿好了,以后有机会,我去她家简单地举行一个认亲礼就可以了。”过了几天,华阳和伊藤家约定好之后,就和母亲一起来到了伊藤家,临来之前,母亲问华阳应该给他家买点儿什么见面礼好,华阳建议给他们买一台收音机比较好些,因为他发现,伊藤家其他东西似乎都不缺,只是缺少一台大点儿的收音机,而伊藤平时挺爱用一台小半导体收音机收听节目的,于是母亲就买了一台收音机作为见面礼来到他们家认了亲。
在伊藤先生家认亲后,母亲提醒华阳:“其实我来认亲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亲眼看看他家的状况,他家这好几个女孩子个个长得漂亮又活泼,你可不能见异思迁呐!”华阳说:“不会,他家这几位女孩子都才多大呀,都未成年呢,我把她们当小妹妹看,有时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因为我心中只有金瑛,您就放心好啦!”
华阳与伊藤家的这种特殊情结又被后来发生的另外一件非比寻常的事情催化得越来越深重了——
有一年的夏天,伊藤全家要去江北野游,他们特别邀请了华阳和伊藤夫人的侄子俊杰一起去。大家一起来到江北的太阳岛。华阳为大家选择了一块清静又干净并且有一大片树阴的草地作为露营地。大家将带来的各种用品安排好了之后,华阳就去租来两只舢舨,每只舢舨可以乘坐四五个人,然后将除了伊藤夫妇以外的这些年轻人分成两组:华阳将玲子、方子、贞子分在自己这一组;而让俊杰带领阳子、信子、和子组成另一组。这两组人分乘两只船,到江中进行划船比赛。
华阳的“启动”口哨声响起,两只船飞快地向前猛冲,过了不大一会儿,华阳带领的这只船就将俊杰带领的那只船甩出很远很远,已经遥遥领先了。这时,就听见阳子在那边大声疾呼:“哎,哥哥,等一等,算你们赢了还不行吗?咱们靠近了在一起划吧!”这时,玲子说:“哥哥,她们已经认输了,咱们就等等她们吧!”于是华阳就放慢了船速。过了一会儿,那只船就赶了上来。当两只小船已经靠拢之际,阳子和俊杰突然扬起手来,只见两道白光从那只船上飞来,又听见“咣”“咣”两声巨响,有两只装满了江水的大大的塑料袋在这边的船上爆裂开来,大量的江水四散飞溅,将华阳及玲子三姊妹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浇了个“透心凉”……原来是阳子她们假装认输以便借机捉弄华阳他们一把。华阳他们竟然轻信了,故而上当。
华阳醒悟之后立即对玲子姊妹三人大声疾呼:“不好了,咱们上当了,赶快回击,用水浇他们啊!”于是,两只船在宽阔的江面上展开了激烈的水战……
当大家都已筋疲力尽之后,水战才渐渐地停息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都放声大笑起来,因为两只船上的人,一个个都成了“落汤鸡”“水仙花”。欢声笑语荡漾在蓝天碧波间……
转眼到了午餐时间,大家围坐一起吃午餐。伊藤虽然身体不是十分健壮,可是他很喜欢游泳,华阳也喜欢游泳,于是在吃过午餐后,他俩一起到江里去游泳。正当他们游得十分起劲儿之际,伊藤突然大声疾呼:“不好了,我的腿抽筋儿了……救命啊,快,快……谁来救救我啊……”此时,华阳离他十来米远,他清晰地看见伊藤一边喊叫,身体却一边向下沉去……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拼命向伊藤的身边游去,说时迟那时快,华阳飞速游到伊藤身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伊藤那仅仅露出水面的一绺头发用力向上一提,伊藤的头部便露出了水面,华阳又乘势转到他的身后,然后自己翻转身体,将自由泳姿改变为仰泳,让伊藤的身体仰面朝上驮在华阳自己的身上,就这样,华阳半驮半拉地将伊藤拖拽到了岸边。此时的伊藤由于在水中已经呛了好几口江水,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脸色蜡黄,他有气无力地仰面朝天躺在沙滩上,华阳按抢救溺水者的要领为他按压肚子,伊藤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呕吐肚里的江水。他的家人们都惊慌失措地围拢过来。伊藤夫人眼看丈夫的惨状,心疼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有多么危险啊,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这么逞能,你怎能和年轻人比呢!从今往后可不能再这么没深没浅的了。今天幸亏有华阳在跟前,不然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啊!”
因为有了这次非比寻常的际遇,华阳则成了伊藤的救命恩人,自此,伊藤一家人对待华阳与其他学员相比自然是又有许多的不同,关系也更进了一层,他们家里不论大事小情总会与华阳商量,相互之间仿佛已经互为知己且情同一家。
正像音乐大师莫扎特说的那样:“音乐使人心灵高贵。”中国有位著名的作家余秋雨也说过:“音乐的沟通很神奇,它可以让人忘记局限。”华阳与伊藤一家以音乐作为纽带走到了一起,也因音乐的沟通而情谊渐进渐深,更因音乐而心灵高贵。他也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自己与伊藤的师生关系以及与他们全家,当然也包括和他的几个儿女之间,竟然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此为后话,容后再表。
再说当华阳上了大学以后,起初两年,由于他在小提琴方面已经有了较高造诣,先是被中文系吸纳为系小乐队的小提琴手,后来又被学院的文工团吸纳进文工团。然而,当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以后,小提琴那梦幻般的旋律与那疾风暴雨般的啸音之间显得十分不和谐。在那个变态的年代,个人的意志和命运总是要服从于政治与运动的需要。他不得不中断了自己十分热爱的小提琴的学习和训练。但是,艺术的呼唤以及琴音的鸣响,始终在他的心头萦绕,回荡……
【编者按】第二十八章(2)节音乐为华阳与伊藤一家架起沟通的桥梁,在频繁的往来中,他们的情谊愈发深厚。作者以细腻的笔触描绘出华阳与伊藤一家的交往点滴,情节丰富且充满生活气息。从弄票看演出,到日常相处中的趣事,再到野游时的欢乐与意外,将人物关系的递进展现得自然流畅。同时,巧妙融入时代背景,为故事发展增添了更多不确定性。其间,华阳与伊藤的女儿们相处时,萌生出许多纯真美好的情感。生活的波澜也在不经意间涌现,使华阳成为伊藤的救命恩人,让两家人关系更为紧密。文化大革命的浪潮汹涌,中断小提琴学习的华阳,在这场风暴中他会有怎样的遭遇?他与伊藤一家因音乐结下的深厚情谊,能否经受住时代的考验?伊藤一家在异国他乡又将如何应对这动荡的局势?倾情推荐阅读赏析!热烈欢迎文友积极跟评!编辑:攀登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