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三营营部庞大伯家坐满了正排以上的干部。刚被扶正的魏大虎陪团首长把白守礼送到了团部回来，这贯彻师、团首长强军备战的干部会又接着开上了。刚被团政委宣布任三营副营长的金刚，面对进门的魏大虎起身让座，大家也都静了下来。

　　警卫员小隋端上来两个碗放到魏大虎的面前，其中一个小碗盛的是冒着温气的药汤。魏大虎端起药碗一扬脖喝了下去，然后说：“这是归队前梨树镇的杨先生嘱咐我喝的，在返回的路上没顾上；现在也别辜负了老先生和小隋的心意。好，咱们营总支的扩大会议接着开吧，中心就围绕我们尖刀营的队伍建设，如何适应新形势，达到师、团、首长所要求的——政治挂帅、军事过硬，随时接受更严峻的考验！大家都发发言。对了，明天一早，金刚要把机枪连的炮排、九连的炮排全部人员，一个不少地带到团部。这两个排长都在这吧？可别耽误了人家提拔连长！好了，谁先发言？小隋，你对发言做一下记录。”

　　九连的教导员董连成说：“那我就先谈谈，四平一战，我们九连连伤亡较大，虽然最近给我们补充了50名新兵，但连长和两个排长都还是兼职的，应该尽快研究扶正补齐；尤其是代理连长刘铁汉，最近学习、训练和组织大家干农活，表现都很突出！”坐在一旁的刘铁汉难为情地推脱说：“不行不行，还差远了！”魏大虎见此情形表态说：“实事求是嘛，好就是好！你还差在哪也可以谈谈吗！”……

　　警卫员孙连锁从外面跑进来，大声呼喊着：“咱教导员回来了，现在已经进了院子！”魏大虎一听兴奋地：“这个老刘，回来的正是时候！先休会，我出去看看……嗬，还骑马回来的，怪不得这么快！”刘世杰已经走到了门口，并张开了双臂……魏大虎扶着刘世杰的双臂，仔细观看对方的脸，好半天才询问道：“怎么，这还戴着眼罩？”刘世杰回答道：“基本都好了，只是这骑马赶路，带上这东西遮遮风……刘世杰把眼罩摘了下来,用毛巾擦了擦眼睛说：“这不，还给我留了一只！”与大虎拥抱过后，又面向大家说：“好久不见，同志们可好？”刘世杰边一一同大家握手，边用一只好眼睛仔细观望着每一位久别的战友：“连成，我知道你联系安东军区把大伙都及时带了回来，还在押运单上签了字！……二牤，你头上的伤好了吗？”“就擦破了点皮，早就好了！”魏大虎在一旁介绍：“他牤子已经是机枪连的连长啦！”……“那夏立明你？”“拿鸭子上架，让我当指导员，我虽说读了几年书，可没做思想工作这两下子！”魏大虎：“这是九连的代理连长……”刘世杰：“大个子，我知道，炮打不烂的刘铁汉！你这体型可比二牤威风，在标杆九连干更合适……”

　　魏大虎见一路风尘仆仆的教导员与大家都一一会了面，便宣布说：“我看今天的会议就到这，也让刘教导员吃口饭，歇歇脚，明天咱们接着再一起研究；这主心骨回来了，我看咱尖刀营的工作就不用愁了！” 副营长金刚也同大家说：“对，各自先回吧，两个炮排今晚可要把人员、装备、行李等都准备好了，明天早饭后八点在营部院里准时集合出发！”……

　　刘世杰用手摸了摸魏大虎的肚子问道：“你这大手术，怎么比我这小手术还好的快？”魏大虎：“一是正宗的军医手术做的高明；二是还遇到一位老中医帮助调理；这三呀是这肠子直接吸收营养，当然好得快！” “嗬，这当了营长，说话就一套套的！”魏大虎：“跟你秀才可比不了，咱坐的是骡车，你骑的可是可是高头大马！” 刘世杰：“我也是遇到了贵人，一位从前线受伤下来的炮兵营长，听说这马呀是前线的一位团长专门用来驮送这位有功的营长到后方医院救治……哎，咱营长老白呢？”

　　魏大虎：“这不，刚被抽到团里当炮营营长去了。今天，师、团首长来咱营，还当场宣布让我接任营长，并兼教导员；我这正感到着担子太重，盼着你快点回来呢，你还……” 刘世杰见到魏大虎喜形于色的样子，也高兴地说：“好哇，这回咱又成铁搭档了！”魏大虎：“我通知各连排，准备点可口饭菜，明天晚上全营共同庆贺一下。” 刘世杰：“ 吃顿团圆饭倒是可以，可也不要太过，这的乡亲们都还很困苦。” 魏大虎：“是啊，不论吃什么，咱现在有家、有依靠了！大难不死，有奔头啦！哈哈……”刘世杰又琢磨了一下，建议说：“我认为咱晚上与村民共同召开个唱歌晚会，倒更有必要！明早，我得先去团里报个到。赶回来之后，咱再细商量。” 魏大虎：“没问题，这赵村就是咱三营的家，也是练兵场，咋折腾都行！明早就让小孙陪你去一起去团部……”

　　次日一大早，三营以连为单位的集合训练就分别在村子内外展开了。集合的号令声、跑步声不绝于耳，整个一个赵村的几处空地上都是嗷嗷叫的队伍。早起的村民也纷纷好奇的在一边观看。

　　营长魏大虎特意来到机枪连的队伍面前，仔细观察着刚集合的队伍。连长张二牤将队伍整顿好，走过来向营长报告：“我机枪连除炮排之外，三个排134名同志集合完毕，请营长指示！”魏大虎还了军礼之后，向前迈了一步，以直立的姿势喊道：“立正！稍息。今天，虽然炮排被调走了，但仍然和我们在一个团里，我们的白营长成了炮营的营长；从整体上看，我们的编制和火力配置没有减，反而是大大加强了！同志们说，对不对？”战士们齐声大喊道：“对！”魏大虎又对战士们说：“经过这段休整，我们的人员及武器装备得到了补充，不足的我们还可以从敌人手中去夺！我现在要跟大伙说的是，武器装备的优良与否固然重要，但‘人’，才是决定战争胜负最主要的！也叫第一要素。大道理我这个大老粗讲不好，但我可以说清楚大家，我们尖刀营的每一个官兵，都是一个顶俩、一个顶仨的特战勇士！你们连长张二牤，他在莒县攻坚战中还是一名普通的尖刀排成员……在班长牺牲的关键时刻，他靠过硬的本领只身勇夺机枪，并打退了日军大本营里鬼子的猖狂反扑，为大部队在较短时间内攻克这一顽固堡垒创造了条件，他在突击的几分钟之内就打死七个敌人！老团长破格提拔他，一下就担任了我们九连尖刀排的排长！全连战士的目光此刻全都投向了营长身旁的张二牤，并向他投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么，我们要不要向他学习，都成为奋勇杀敌的英雄啊？”

　　“要！要！要！”魏营长又接着说：“那好，你们从现在起，就一切听从他的指挥，努力完成各项练任务，掌握各项克敌制胜的本领。要知道，我们是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一师三团的尖刀营！只要大家团结一致，齐心努力，就一定会不辱使命，再创佳绩！同志们有没有信心那？”“有！有！有！……”战士们用右手挥舞着拳头齐声呐喊。 魏大虎：“好。早饭后，以班为单位进行学习讨论。另外还要特别注意，随时接受上级的作战指令！” 魏大虎把队伍又交给了连长张二牤，便离开了。

　　一师指挥部的办公室是镇上倒出来的一排空房子，指挥部里不仅安设了电话，无线电报话机和一张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还安放了一个摆着一些文件、书本的八仙桌；指挥员们经过休整，气色和行装都焕然一新。参谋长兼副师长江拥辉向两位主要首长报告说：“全师的组织调整和人员充实工作已经完成，训练和干部培训正在进行，总结表彰大会也已筹备就绪。需要敲定一下这个大会，什么时候如何召开？”梁兴初：“ 仅仅三个月，我们的队伍就在这里扎了根，并得到了补充和调整。与其他主力部队比，我们还是走在了前头！”

　　政委梁必业认真地分析说：“是啊，经过这一段的调整，民主联军的队伍的面貌大变。在东北近五分之三的南满、北满和西满的广大地域，已经成立了六个纵队和十几个独立师。更主要的是我们已经在广大的乡村安了家，有了比较巩固的根据地。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地同敌人干了！”

　　梁兴初：“听说占领了四平、长春、沈阳等几个城市的国民党军队不甘心，要对撤到南满的部队展开大规模围剿。我们应该积极向总部请战，再打他几个拉法战役！”梁必业：“我看我们还是沉住气，充分利用有利时机搞好军事训练，做好备战的各项准备。这其中就包括即将召开的总结表彰誓师大会，把部队的士气再鼓一鼓！”梁兴初用手掌一拍桌子：“好，等我们卯足了劲，再同它国民党的王牌军较量！”

　　三团指挥部院内的秩序井然，出入的将士各个军容整齐，威风凛凛……前来报到的刘世杰将马交给警卫员，恭恭敬敬地同警卫打了招呼之后，走进团部的办公室。“ 报告！刘世杰从安东后勤部疗伤归队。这是安东军区开具的证明信。”刘世杰敬礼之后先将证明信递上。政委和团长分别上前握手迎接。政委马骅看了信说：“你这还带伤到兵工厂发扬了一个多月风格，不错，还及时回来了！” 刘世杰：“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才好不容易同意我归队。兵工厂还赠送了一匹战马呐！”马骅：“嗬，回来就好。这上上下下正缺少得力的人手！”刘世杰汇报说：“昨天晚上归队之后，对三营的情况已经有了基本了解。有什么吩咐，请首长指示。我会全力以赴同魏营长配合好，把三营这副重担挑起来！”

　　马骅点了点头说：“不仅是缺干部！尤其是缺少能够搞培训的教员。上级还要推广你们三营和九连过得硬的经验做法，想借调你和董连成。对于这件事，我和罗团长的意见是，不能墙内开花墙外红！你们的各项基础工作还要进一步加强；补充后的队伍要严格训练；真正做到拉得出，过得硬，打得赢！”

　　罗韬团长接话说：“还可以明确告诉你，在被借调期间，你们所肩负的职务和任务不能变！要想方设法地把工作安排协调好。”政委马骅又补充道：“我们的理由是，你刘世杰不仅是全师树立推广的政治教导员，三营还是师里将要表彰的攻守兼备尖刀营！这面旗帜应该稳固地立在咱们团！这也是上级对我团的特殊要求！”

　　刘世杰再一次敬礼表示说：“我们一定不辜负首长的希望！” 马骅：“好。你带回的这匹马，就破格送给你们尖刀营用了。你给魏大虎捎话，在你被借用期间，他要同时代理好教导员的职责。” 刘世杰：“是。不过我和魏营长初步商量的意见是，把这匹马送给更需要它的炮营。”团长罗韬笑着说：“这既顾全大局，又讲究同白营长的感情。政委，是不是就给予他们这一陪送‘嫁妆’的权利？” 马骅微笑着说：“那我这个‘空头人情’岂不是白送了？” 刘世杰：“哪里，有政委和团长的信任和关心，我们就知足了。古人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嘛’？我们知道会怎样努力去做的！”

　　马骅：“好，你回去先放手去抓。尤其是要注重抓好对新补充人员的传帮带。要力争在短期内，让部队恢复旺盛的战斗力！”刘世杰坚定地回答道：“是的政委。”转身又问道，“罗团长还有什么指示？” 罗韬：“ 你们营是全师将要树立的攻防兼备营，要随时保持高度的战备态势！另外，上面下拨了一部分武器装备，包括入冬的棉衣。要优先发给你们营。所以，你们要率先做到，精神饱满，作风扎实，军事过硬!” 刘世杰又一个标准的立正敬礼：“是！随时准备，接受考验！”然后转身走出了团部。

　　三营营部屋内的晚餐好不热闹，几位重逢的指战员包括刚调走的营长老白，正踌躇满志地谈论着彼此的调动和武器装备的更新。刘世杰：“老白呀，团里同意我们把这匹马送给你，炮兵属于重火力，到啥时炮兵都是老大哥！所以……”

　　白守礼：“这得先谢谢你对我们炮营的大力支持！到了需要我们炮兵的时候，我们一定不会含糊，会尽全力配合！”刘世杰：“当然，配合都是互相的，在安东兵工厂的梁厂长，为满足前线的需要，他现在正在研制和生产更新更多的武器弹药！”魏大虎又给白守礼的酒盅添了点酒，然后又说：“你若当上炮团团长，可别不认人，忘了我们之间的手足之情！” 白守礼：“别给我戴高帽了，不就是想让我打仗时多支援你们点吗？” ……副营长金刚走进屋对刘世杰说：“队伍都集合好了，点篝火柴火也备足了。”刘世杰对金刚吩咐说：“好，你安排四个连队和乡亲们在长垣上按正方形围坐好，咱们来个军民大联欢！”一同吃饭的庞大爷问身旁的魏大虎说：“你们搞的这大联欢是啥名堂，我这年岁大的可以去瞧瞧吗？” 刘世杰解释说：“你同大娘可以一起去，咱们军民是一家吗。” 魏大虎：“大爷，就是大家伙吃完晚饭，在一起开个大会，学唱军歌！” 庞大爷：“这我就明白了，在我们东北叫赶庙会！”刘世杰：“对，大爷。咱们一起去赶这个庙会！”

　　不到百十米的长垣中间，一大堆由杂木垒成的篝火已被徐徐点燃。全屯四、五百号民众与三营四个连的官兵围坐在一起，真像是一台隆重的庙会。同庞大爷、大娘坐在一起的刘世杰同营长魏大虎耳语了一阵之后，魏营长起身面向篝火和周围的众人说：“亲爱的父老乡亲和全营的战友们：“大家辛苦了！欢迎大家到这来，参加我营临时举办的军民篝火晚会。下面，就欢迎刚刚康复归来的刘世杰教导员讲话。”

　　在掌声中刘世杰威武地站起身，两手握在一起，又挥了挥说：我们今晚在这里相见和相聚，就一项内容。那就是在这里大家一起借着这熊熊的篝火，学唱《八路军大合唱》中的部分歌曲。我已经有三个月没和同志们在一起团聚了。也非常想和大家一起咏唱这些军歌。其目的，就是缅怀先烈，激励斗志，唤醒和团结民众，让民主解放的星星之火，在东北大地形成燎原之势，彻底埋葬蒋家王朝！下面就请九连的指导员董连成到前面来领唱和指挥。参加晚会的父老乡亲和新入伍的同志，可以跟着一起学唱。”

　　九连的董连成站到了篝火堆旁。它面向场地上的军民大声说：“ 我们要学唱的第一支歌，是由公木作词、郑律成谱曲的《八路军之歌》。会唱的同志先来合唱一遍：铁流两万五千里，唱！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地方向！ 苦斗十年，锻炼成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一旦强虏寇边疆，慷慨悲歌奔战场。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 从四面响起的的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哪边也不示弱。周围的民众看到了这支子弟兵的崭新风貌。在这歌声中听到这从心底发出的最强音是如此的铿锵高昂和雄壮有力。 庞大爷看到这振奋的场面，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不住地拍着手掌！

　　而在几百里之外的安东军政大学轮训班，戎装整齐的学员也在咏唱《八路军大合唱》歌曲。有上百名男女军官组成的合唱团，在一支小乐队的伴奏下，使这首八路军之歌更加激昂雄壮：“ ……嗨，游击战，敌后方，坚持反扫荡。钢刀插向敌胸膛，钢刀插向敌胸膛！巍巍长白山，滔滔鸭绿江，势复失地逐强梁，争民族独立，求人类解放。这神圣的重大责任，都担在我们双肩。”

　　女学员章杰在歌唱中显得是那样的坚毅、自信和富有朝气。” 在结束了这曲八路军之歌之后，稍加停顿。军政学员指挥手拿指挥棒介绍说：“我们下面演唱的是《八路军进行曲》。” 随着嘹亮军号的前奏响起，这首同样是与上一曲同获延安文艺类甲级奖的军旅进行曲，激昂地在大厅内响起：“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章杰在唱这首歌时，思路自然跑到刘世杰教导员所奔赴的前线战场……

　　在长垣上三营官兵也在齐声咏唱这首歌。董连成竟然指挥七连八连组合，与九连、机枪连的组合搞了一个合唱转轮唱，轮唱又转合唱。形成起伏波浪的合唱和声：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而随着时光的飞驰，三营官兵转场来到了全师誓师大会的场地。这里正是搭建了主席台的集市广场。在八路军进行曲的乐曲声中，三营官兵齐步走在全师召开的总结表彰誓师大会上。过午的阳光映在主席台上方的横幅上，使得用粗字黑墨书写着“挺进东北总结表彰誓师大会”的会标更加雄壮有力。在台下一排军号手一起奏响的军乐声中，一师所属的各部队以矫健的步伐跃进操场。刘世杰和营长魏大虎走在全营的排头。魏大虎身后的砍刀手柄上的红布在他的耳边飘动，锐气十足;而刘世杰腰中的镜面盒子和后腰间别的短匕首，也威风四面，咄咄逼人！他们身后的四个连队更是军姿整齐，步伐雄壮，歌声嘹亮：

　　“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永远抵抗），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让毛泽东（自由）的旗帜高高飘扬。听！风在呼啸军号响，听！革命歌声多嘹亮！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参加今天誓师大会的第一纵队和各师的首长在主席台上站立观看。梁必业和梁兴初同纵队的首长以喜悦的心情，检阅着这支风貌发生了崭新变化的部队。二师的副师长兼参谋长徐绍勇，已把帽褶掫到了脑后。他同身旁的江拥辉副师长交谈说：“刘、魏这两个小子把队伍带得不错。我想让他们到我师举办的干部培训班去交流一下。” 江拥辉：“这个吗，我已经同他们打了招呼。”徐绍勇：“这么说你还没把我老兄的话当耳旁风！” 江拥辉：“兄弟岂敢，谁还不知道你徐猛子好较真的劲？……”

　　队伍已经全部进入了会议的广场。按方队席地而坐的刘世杰和魏大虎也正谈论着他们的老团长，刘世杰：“记得我们两年之前在山东接受检阅时，我们都还是连级。这一转眼，我们率领的队伍就翻了三倍！”魏大虎：“那咱俩也是每人被敌人打了俩窟窿。你看人老团长，只是从马上摔了一跤，就当上师参谋长了！” 刘世杰：“那是咱老六团闯出去的‘猴精悟空’！现在不仅是副师长，还兼任二师的参谋长呢……”

　　誓师大会已经开始。师长梁兴初在台上宣布进行第一项：“全体起立,脱帽，向在四平保卫战中英勇牺牲的革命烈士，默哀三分钟。”军号哀鸣，把全场将士带入了对阵亡战友的深深思念。热泪在魏大虎这个硬汉的眼圈里滚动。他咬着牙暗下决心，一定为要报四平保卫战失利的一箭之仇。 其他的全体官兵也都在深思，决不让如此被动挨打的一幕再次重演。会议继续在严肃的氛围之下进行。

　　当江拥辉副师长宣布立功授奖的名单时，魏大虎拉着刘世杰的手说：“该我们上台了……”在激昂的八路军进行曲的鼓乐声中，立功授奖的第一批勇士登上了庄严的主席台。刘世杰和魏大虎佩戴着大红花，双双接过攻守兼顾营的锦旗，向授奖的首长敬完礼后，转身向全场的官兵敬礼，二人将锦旗高高托起。台下无数羡慕的眼神投向他们…… 在下台之前，刘世杰同魏大虎乘机来到二师参谋长徐绍勇的跟前。在众多的首长面前，他们二人只是用握手表示彼此的这种特殊的思念和敬意。刘世杰：“非常高兴在这里见到您……”徐绍勇直接问道：“驻地离这远吗？”魏大虎抢先回答道：“不远，也就一袋烟的功夫！” 徐绍勇真切地对二位老部下说：“好，如果一会时间允许，我想顺便回去看看大家 ！”刘世杰：“欢迎您抽时间光临，同志们也都很想你！”

　　安东军区后勤部人事处的办公室。一向严肃而忙乱的张处长现在显得有些兴奋。对面的女办事员对他说：“你要找的章杰马上就到。”话音刚落，随着一声清脆的报告声，满面春光的章杰矗立在了办公室的中央。张连生马上起身，指着他身旁的椅子说：“快请坐。”办事员给章杰倒了一杯水。并拿起暖壶出去了。张连生便开门见山地对坐在对面的章杰说:“章杰同志，你集训的表现和成绩都不错，又很要强；结业后，组织上准备把你留在部机关，做机要秘书，你看如何？”可出乎他的预料，这次章杰竟婉言谢绝了他的这番好意。章杰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说：“我非常感激张处长这对我的接收和培养！我一个乡下的苦孩子，实在没有做什么，也难胜任那么重要的工作。我还是想回去做好现在的文书。再说我的小弟才被接来，回去对他也是个照应。”

　　怀着一片好心的张处长见对方推脱，又进一步开导说：“你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组织上也正在考虑你的入党问题。可别错过了这个向上发展机会呀！” 章杰的章杰心中很纠结，也看出了对方是在栽培自己，自己来部队参军是要打仗报仇的，这要到了后勤部的机关，就离战场更远了。于是她直白地说：“组织上的安排，我没资格讨价还价。可要征求我个人的意愿，我还是想在队伍里做点踏踏实实的工作。如果是上前线打仗，请第一个给我报名！可这做秘书工作——我觉得实在有点力不从心。”张连生见对方这样固执，很是不解。他最后还是略带遗憾地说：“那好，就按你的意愿，你结业之后，还回兵工厂吧 。”

　　章杰依然坦诚地说：“对不起了，自打我改名字时就想好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要做木字带四点的‘杰’，而不是吉字带三滴水的‘洁’。但我完全领会和感谢处长你的好意！”她向这位处长伸手告别。她自己清楚，也不仅仅是对兵工厂和小弟在感情上的关联，更是出于对结识的刘世杰的崇拜和眷恋。她觉得自己还应该到轰轰烈烈的战场上去。

　　一师的誓师大会一结束，江拥辉就陪着二师的徐绍勇骑马来到了一师三团的团部。在院门口，徐绍勇把马交给警卫员然后说：“这到了家门口，不能越门而过呀！”江拥辉：“是啊，老团长就是从这里（老六团）走出去的。”徐绍勇走进屋感慨地回答：“比不了了。当年在沂蒙山的团部，只是一个遮不住风雨的马架子，可现在又是车又是炮的，都摆满了院子！……” 大家都坐下之后，江拥辉客气地说：“我们一、二师一直紧密配合。现在又合到一纵，就更是一家了。听说直属二师在后撤过程中，一直掩护着总部的首脑机关？”徐绍勇敏锐地回答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林彪到了五常，而且一到那就不走了，没去哈尔滨的东北局总部？”江拥辉：“我们哪知道！你老团长在延安的时候就是一军团警卫营的教导员，而之后一直就跟随八路军的首脑机关，当然知道的比我们清楚！”徐绍勇慢声说道：“咱林总和罗总都是从井冈山闯出来的，所以我猜算他最明白，中央派我们十万大军到东北来是来干啥的。在危机的时刻，是要考虑重走井冈之路！这五常啊，挨着双城和哈尔滨。可它作为长白山的余脉，靠南有上百座的海拔超千米的群山峻岭，北面却是一马平川。 所以敌人如果追过来，我们的部队就可以依靠南面这道天然屏障来抵御！”

　　马骅政委给徐绍勇递来一杯水说：“怪不得，这林总开始不来总部这边。原来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徐绍勇喝了口水又说：“要说最具远见卓识的是咱党中央和毛主席！有指引咱们八路军、新四军雄鹰展翅的鸿鹄之志啊！你国民党军队再强，来抢占东北的也不过是调运了二、三十万的精锐部队。这二、三十万在几个大城市一分布也就没多少了。他哪有那么多力量到这满是崇山峻岭的东北根据地同咱们斗哇？到最后还不是被我们工农武装包围，一口口地吃掉？！”

　　罗韬团长接话：“老首长分析的太对了。咱东北被日本鬼子占得最早。可东北的抗日联军始终是在不屈不挠地坚持战斗。并且为最终打败小鬼子发挥了重要作用。” 徐绍勇：“看来罗团长这位东北人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啊，也说在了点子上。都说东北人是‘亡国奴’。我现在不这么看！哪里被压迫得越深，反抗也就越激烈。我到了五常县才确切了解和感受到，东北人民从1931年的‘9?18’开始，从自发起义的30多万义勇军，到坚持到最后的11路抗日联军。14年里同日本关东军的斗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抗日名将杨靖宇、李兆麟、周宝中领导的抗日联军，就始终在长白山里麗的临江、抚松、蒙江（今靖宇）、五常、桦甸这一带的山区活动。杨靖宇、李延年、赵一曼等著名将领就牺牲在那里。我还了解到，妇女团长冷云为首的‘八女投江’的故事，就发生在离这不远五常的乌斯浑河。”

　　江拥辉赞叹地说：“不愧为是主力二师的参谋长，这么短的时间，就对东北的风土人情和历史了解得如此透彻！”徐绍勇：“也别光恭维我，我是来观摩和向你们学习的！我一会要顺路到你们表彰树立的三营去看看。” 马骅：“老首长，你怎么这么着急呀？”徐绍勇：“既然你叫我老团长，那咱们就一起到战士们中间去，他们才是我们依靠的力量！没有他们，我们给谁当师长、团长？，另外，我也欢迎你们到二师去！到以‘仁、义、礼、智、信’冠名的五常去！”江拥辉：“你看看，都说你‘毛’！这屁股刚着地就要走！”

　　徐绍勇：“咱得讲信用啊！我已经答应大虎他们如果时间允许就过去看看！” 我们都有一大堆事要忙，我到那是想与刘教导员探讨一下，起草一个干部培训的讲课大纲。还特邀他到我师的培训班上进行交流。”罗韬：“就这点事，派通讯员叫他过来不就完了？”  徐绍勇：“下面基层的事情也不比我们少。能不麻烦就不麻烦。这不，到这来参加你们的誓师大会，搂草打兔子带捎当。既回来与老战友见了面，又把要办的事情办了。这话可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啊！” 江拥辉：“走吧，我们也跟着领教一下这搂草打兔子的滋味！”

　　回到了驻地的三营官兵正在以连、排为单位进行军事训练。刘世杰和魏大虎一面检查指导各连队的训练情况，一面在村口迎接说要来访的老团长。训练的科目主要是体能和技能的相互间对打和拼杀，战士们搏杀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佩戴着短枪和砍刀的营长魏大虎刚想掏怀表查看时间，只见在前面弯曲的村路上几匹快马接踵而至，一溜烟来到跟前。当几位首长下马之后，刘、魏二人迎上前去。几乎是同时立正敬礼，齐声说：“欢迎首长来我们三营视察。”徐绍勇把马缰交给一旁的警卫员，与面前的两位老部下握手说：“我是顺路回老家来拜访，并特意到你们三营学习取经的.”刘世杰：“老首长的话言重了。我们只有向您学习请教！”江拥辉和马、罗二位团首长也将马匹交给了警卫员，一同在刘世杰和魏大虎的引领下向村里走去。

　　当路过百米开外的训练场时，只见一对一和一对二的枪械、徒手对打喊声不断，实战的氛围非常浓烈…… 徐绍勇他们这一行人继续向村里走去。在场地上训练的战士们也仍然在继续他们的训练。在行进的交谈中，当徐绍勇听说在这个仅有150户人家的屯子里，三营的560名官兵，已经有四百多人都住进了村民的家中，而只有近一个连的人员住在自己搭建的棚子里，禁不住赞不绝口地说：“这的父老乡亲真是太好了。‘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二流子’（林彪语）有了家，多亏了他们呀！”一走进三营营部（庞家）的院子，徐绍勇就与庞大爷等乡亲们像老熟人一样嘘寒问暖，手拉手地走进屋子。庞大爷听说面前的这位中等身材、两只炯炯有神大眼的客人，还是这个部队的老首长（团长），便张罗着去多准备点晚上的饭菜。魏营长和气地对大爷说：“您老别客气，这预备晚饭的事由我们去弄。” 庞大爷则回答说：“客气啥，你们的老团长不也是到我家来了么！你们快去谈正事.”说完便朝自家的菜地走去……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老团长开口评价说：“回（有）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江拥辉则说：“前几天我和梁兴初师长来，中午就在这啃的又香又甜的东北大苞米！”徐绍勇：“所以呀，我在五常闻到这特别的味道，就马上赶来了！” 刘世杰给几位首长拿农家饭碗端来白开水，还热情地说：“这正赶上苞米下来，家家都有，不算个啥！”徐绍勇却急着抢话说：“我今天的真实目的可是来探讨咱部队的宝贝经验的！到你三营来，还想请你全师有名的刘教导员，给我们二师即将举办的干部培训班，拿出个抓好连队建设培训大纲来！”这大家感兴趣的课题一出，便道出了老团长回家的真实目的，也引起大家的深思。这是个多么普通和大家天天都在做的事情啊！可这身兼要职的大参谋长能亲自回到老部下这里取经，还提出个大课题！谁都未肯先开口……

　　为了节省时间，善于攫取大家智慧的老团长又开宗明义地提示说：“我最近主要在想，同国民党部队相比较，我军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也就是以后靠什么能有效治军，打造一支能够战胜强大的对手过得硬的钢铁部队！”

　　江拥辉：“的确，这也是我们一师的首长们正在考虑的大问题。我们总结表彰三营这个攻防兼备的典型，也是这个初衷和目的。”两位师首长的态度一表，立刻把徐绍勇的这次来访提升到了国共两党、两军战略博弈的高度。大家刚才还轻松和气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严肃起来。

　　三团的政委马骅打破僵局说：“古代的兵书上说：‘凡战法必本于政胜’（《商君书? 战法》）。两位师首长的话很有道理。我们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与国民党的军队相比较，虽然在地位和数量等方面都不占优势，但我们在道义上和政治工作的巨大号召力、感召力上，优于对方。如果我们的连队都打造成像三营和九连这样过得硬的队伍，那我军的战斗力就会有很大的提升。”

　　江拥辉：“嗯，你这经过专门培训的战将讲得好！你们三营现在应该回答，攻防兼备过得硬是如何做到的！有哪些途径？”

　　刘世杰站起讲道：“我想这种优势首先是政治上的优势，它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继承了红军和八路军的优良传统；二是有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和党对军队的统一指挥；三是有和毛泽东思想军事思想的正确指引，这其中包括论持久战、统一战线、人民战争等战略方针：四是充分利用党支部这个战斗堡垒来教育和团结官兵，使之形成一个党员干部关心依靠群众，带领他们为民族和阶级的利益冲锋陷阵，血战到底，最后夺取胜利的英雄集体；还有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各级首长的言传身教！……”

　　好较真的老首长徐绍勇点了点头评论说：“讲得比较全面，但重点和要害不突出！我认为现在最重要和最需要回答的有两个方面：一是我们的军队是人民的武装，要想发展和强大，就必须依靠和集聚广大人民群众蕴藏的巨大力量，这是我们贯彻中央和东北局‘七七’决议，建立巩固的革命根据地的根本和宗旨。二是想增强和提升部队的战斗力，要强化党组织对军队的领导，也就是必须强化连队党支部建设，正像刘教导员所讲的，充分发挥连队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所以，刘教导员的基层政治工作的培训大纲，就应该结合实际，围绕这两个方面的重点来阐述。也就是抓住这两个牛鼻子！”在大家的掌声和赞许声中，结束了这场简洁而深入的探讨。

　　晚饭就在院子里的一张桌子上进行。徐绍勇见魏大虎拿上来几个酒盅和一瓶老白干。严肃地拒绝道：“ 到家了，和同生死共患难的老战友，喝上几盅，本是人之常情。但在我们野战部队，没有这个习惯和规矩！我记得在延安的时候，美国两位友好记者斯诺和爱德华到我们苏区来，毛主席亲自接待他们，也没有喝酒。请客喝酒不是我们红军和共产党部队的作风！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战胜我们面前的强大敌人，应该努力节省每一个铜板。”

　　江拥辉副师长也立即表态说：“的确是这样。不光是中央首长的老部下懂的规矩，我们师首长的伙食从来不搞特殊，更没有吃吃喝喝的习惯。尤其是现在，我们要赢得人心，又怎么能随便浪费和不守规矩呢？当然，你们对老首长的到来，表示一点敬意也不算错。但这个口子不能开！当干部的只能严格要求自己，绝不能搞特殊！这样，我们的战士和人民才能更信任我们！”

　　罗韬团长一挥手表态说：“赶紧把首长讨厌的“马尿”撤掉！要在我尖刀团干，就不能忠孝两全，不留遗憾！这个遗憾就等到我们打败了国民党，夺得了全国的解放之后，我们再把它补上！今晚，咱们就吃个‘老首长下军营讲传统，尽快消灭蒋家王朝的团圆饭吧！” 徐绍勇见就被撤掉了，便抄起了饭碗说道：“ 好，真到了全国解放那一天，我破例请大家聚到一起，来个开怀畅饮，一醉方休！”江拥辉：“你徐猛子可有个‘瞒天过海、逃之夭夭’的‘老毛病’！ 考虑到以前我们一、二师之间的默契配合，和以后的共同的目标任务，这个帐我可先记着。到时候可别食言哪！” 徐绍勇吃了一大口饭，然后说：“不会的，我徐猛子和你们梁师长说话办事一样，是直来直去，一言九鼎！上次不就是栽在国民党的新一军和新六军的脚下吗？你回去给他捎个话，下次一定让他们栽倒在咱们一纵的脚下！”江拥辉：“好，这个话我一定捎到。为了今日的团聚和今后的合作，咱们把这桌上的饭菜都消灭干净！……”

　　师、团的首长们都携警卫员骑马赶回各自的驻地了。刘世杰同魏大虎借着仲秋明亮的月色，到各连查完岗，回到营部已经夜深了。这二位知心的铁搭档，躺在营部的炕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久久不能入睡。他们谈论着上次的遭遇，谈论着受奖的喜悦和压力，谈论着他们的师长和老团长将要率领他们在东北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