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云遮月　正月十五雪打灯

　　媳妇良苦劝不顾　泰山助力事成功

　　书接上回，瓜翁拨云见日，出现彩虹，赠送夏云杰儒家经典《中庸》一部，催促诸君赶路。地戗子走笔龙蛇写下几句箴言作“县委书记经：

　　宣扬日寇兔子尾巴、须抗战建设两手行，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武道安帮文化治国，

　　中庸之道明哲保身、四海之内穷富皆友，

　　兄弟阋于墙外御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时间关系感觉系统性，逻辑性不够条理，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既不合仄也不押韵，但上口好记。尊嘱贴身揣好，座右铭一般默念、常常念，牢记心头。急忙撵车跑得满头大汗，今天公交车也破了例，等候老半天。车上已有四个旅客，加赶车的也是五人，这五位一上来基本满员。夏云杰最后一个，挤吧挤吧靠着王亚堂侧歪着身子，眯缝起眼睛嘎巴嘴，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个数、说的啥，似睡非睡一般，一个劲儿的磨叨‘匹夫有责、匹夫有责……’

　　驭手：“哪位把票买了吧。”

　　张铁匠应声：“掌柜的多少钱？”

　　驭手：“终点站四合保五千，一站一千（毛）。”

　　铁匠：“那给我来四个四合保的老四班，一个太平川保。”

　　驭手：“老四班和四合保一个价，不远辖。本车不通太平川保，上太平川得在王合利屯下也行到垚起家下也行。差不多一边远，一个西南、一个东南，都得路过耿贵屯。

　　我这是胶皮轱辘气马车，坐着舒服，是公共交通，跑固定线的。这条路线是由县城发车，两车对开，一车一个来回。过了黑金河桥，由王合力屯拐上江坝，经南三甲、格金河江渡、夏崴子、三角、垚起家道口过河、经老四班到四合保。”

　　1933年宏达兴贸易公司投资成立了客运股份有限分公司，进来十辆胶皮轱辘四驾马大车，引领起汤原县客运交通。从无到有，由汤原县农商公会占股份管理。开辟几条线路，其中有县城——格节河东边的最大屯子兴隆，建立四合保。成了交通要道，因为四合四通八达，东南通莲江口，可坐船过江抵达东兴镇（佳木斯）；东北通鹤立岗，可抵达矿山、萝北；北通西二堡，马场进山里；西通汤原，可抵依兰、木兰、哈尔滨。为汤原公路交通不断发展升级打下基础。兴隆变四合就是由此而来，中转枢纽之地。

　　这一咕噜道，不到一个小时，五个人病了俩。王亚堂蹿稀，憋不住一会儿一次，一会儿一次。夏云杰发烧样子说胡话，不睁眼睛。刚好中间一位抱个包的妇女，八成是跳大神的，经常坐车。老板子熟悉：“你给看看呗，能让你白看吗。”

　　抱个包的：“我早看好了，他这是水土不服，刚在瓜园里出来，你想想。那位是冲着啥了，魔他呢，这一片黄皮子、毭？子、狐狸可多了。他这样式的，准是狐仙，若不不能狉（呸）蚨、狉蚨的。实病我这有药吃上就好，他虚病得回家升堂子上香。给他来一粒仙丹吧，补肚子特效，一千就行。不敢多带，要不要？”铁匠明白，给她一毛钱。王亚堂吞下去就好了，大家可能都懂是啥药，比高粱米粒大点，黑红色。

　　老板子还挺讲究：“钱也花到了，就让他到垚起家下吧，挺难受的，有茅道。”夏云杰心里明白的，翻个身还匹夫匹夫。到垚起家叉道口，变成耿贵屯的东南方向了，不得不分手了。老板子提醒一句：“这条道有点背，要多加小心为是。”

　　一听驭手这话，王亚堂捅咕一下黄金秋：“咱俩也下，上他家过节。看看他媳妇啥样，正好还带着月饼、西瓜也算不空手。连琢磨琢磨考察一下县委机关下一步搬家的事。”

　　张铁匠陪张文俊到老四班铁匠炉与赵文祯接头按下不表。

　　在垚起家屯附近下了河堤，奔耿贵屯近路就是一段大泡子沿，深草陌棵，三人一路纵队。前后脚，都有行囊，急行军速度，呼哧带喘顾不上唠嗑。拿蒿草轰着蚊子、瞎蠓、小咬，朝红彤彤的夕阳方向太平川行进。到老耿大泡子西头岗梁有了大道，晚风一吹蚊子就少了，路旁有柴禾码子。坐下歇一会儿，明显看出来夏云杰比上边来的两位体格壮实。三人一核计，没人的地方装束变了，夏云杰变成农家少掌柜打扮。裤褂整齐，青布衫袒怀露白花祺内衣，拴祃疙瘩扣。那两位挽着裤腿，黑夹袄，像一大一少的庄稼汉。一换衣服，互相看看开了几句玩笑，感情拉近，好像更深了一些。

　　太阳还有一杆子来高，夏云杰：“别忙走了，还有八里地，溜光道，咱得贪黑进屯子，背点人。现在正是拉地、割地收工的时候，人来人往的。俺们家在大西北角，进南门还有二里多地呢。”

　　秋板子柴禾码子挺高，挡人没问题，革命者避风、过夜常见，王亚堂都经历过。领导者工作习惯，叉个腰举目四下观瞧，暮色苍茫之中的一马平川大开眼界。晚霞直泻千里，给远方天上白云镶上了金边。亲身到过胶东半岛、辽东半岛，天津卫、旅顺大连港，奉天、哈尔滨等大地方。虽有名胜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大平原。瞭望此景，感慨万千，这才是北国风光、真正待开垦的大荒！不怪称三江平原。诗兴产生、升华、腹稿形成：

　　朝发西北沟山外，暮色映红太平川。

　　举目遥望千里阔，三江沃土俄界连。

　　起伏山岚秀枫叶，漫卷红旌农会幡。

　　足下还有八里远，秉烛报告待盘桓。

　　王亚堂冥思苦索之际，还观察到仅与西北沟百、八十里地，县城间隔。过了黑金河，地形、地貌，人文有了区别。站这儿一看更加明显，视野所见村屯星罗棋布，大小不等但都已成规模。当是出生时间可能比县城还要早些，人口密集，繁荣程度略胜一筹。

　　地下党提供的信息，四合保比较中心，近龙区、莲江口。太平川保靠近县城，民间集市大。各有利弊，都有一定道理，县委机关已在七号屯转移出来，西北沟也不是最佳选。县城暂时还条件不具备，革命形势发展迫在眉睫。立在哪儿客观条件很重要，县委书记必须有一定之规，主观见解，拿章程。

　　他作诗、思考着大事。黄金秋才有机会唠嗑：“哥，我以为你真被黄鼠狼逮着了呢，那抱包娘们都准备跟来了。我经常来回去吃瓜，真看见过草窠里有狐狸、黄皮子蹿来窜去。”

　　夏云杰：“狐狸是有，我也看见了，不止一个。地戗子东边不远坟圈子里准有洞，有的蒿丛里来回蹴溜。抓耗子，拜日头，它能迷我吗。《聊斋》里描写狐狸精净挑好看的找、文子彬彬年轻书生者谜，你可得加点小心。再加上曾祥和亲手给我写一道符，它能冲我来么。”

　　黄金秋：“我还纳闷呢，莫非曾祥和有法术，能呼风唤雨？你看他那神乎其神的样子，肃然起敬。损人也拽拽哄哄的，让人下不来台，把警察造的没嗑么了。不过他老鹞子、黄皮子、狐狸、人和谐相处很难得，值得提倡。”

　　夏云杰：“东北满族人多，一般的野生口都不祸害，有的还上供。你在这儿呆长了就知道了，松花江、小兴安岭山水之间气候、气流特点。隔道不下雨，隔岭不行风，晌午头子雷阵雨见怪不怪。一脚踢出个屁赶当当上了，故弄虚玄而已，你也信。”

　　黄金秋：“我还以为他是姜子牙、公孙胜现世了呢。”

　　夏云杰：“你这是看古典神话、道教小说多了。不过没坏处，能启迪智慧，解闷。”

　　王亚堂听他俩唠得热火朝天插嘴道：“他在咱俩中间呓语一道，上车他就装神弄鬼说胡话。你听没听出来啥意思。”

　　黄金秋：“没整明白。”

　　王亚堂：“看来现在你诡不过他呀，以后没场说，随机应变信如神。”

　　黄金秋：“你知道哇？”

　　王亚堂：“差不多吧。”

　　夏云杰：“不可能，曾祥和新抄的经文。干没干透还不一定呢，告诉我贴身放着，没事就寻思它，核计它。能保佑我事业有成，遇难呈祥。”

　　王亚堂：“咱赌点啥吧。”

　　夏云杰：“你要说对，今天晚上炕头让给你。”

　　黄金秋：“打手击掌，看热闹不怕拶腮大。”

　　夏云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亚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顿了顿、停了停，干嗯、嗯。

　　夏云杰：“接着说呀，八句呢。”

　　王亚堂：“你下那么大赌注，哥们谁还能往下念了。说出来，要赢了可咋整。”

　　几句笑谈，勾起了王亚堂一些心酸。夏云杰得到了黄金秋赐予的雅号‘匹夫有责’简称匹夫，朋友圈内叫了三年多。　

　　三位县委书记（黄金秋后来是从汤原调到依兰的县委书记，还代理过六军长），今天走了半圈，基本上掌握了汤原县公路交通的状况。很大程度上是借助着从无到有新筑就的防洪江堤，夏云杰方理解了《县委书记经》头一句的意义了。瓜农见解独到，深远。

　　黄金秋：“我得汇报一下我吧，组织关系交给你们俩谁？我都快来一个月了，从奉天到哈尔滨，好悬没进笆篱子。多亏马孟云同志给我搞了两个假文凭过硬，到哪一唬就好使。说是掐着文凭在找工作，到汤原更行。检查的一般不认识，认识字的一看是博士、教授，都毕恭毕敬。小学不敢雇，大学还没有。我便溜溜达达，漾哪转悠，自觉的地下工作，了解一番。你们汤原县城也太小了，赶不上我们那边台安、新民县城十分之一大。敌人势力我也摸清了，国民党政府县长跑了，国军坐地没有。伪政权之后招降纳叛东北军残部屠全胜、焦兰斌残兵败将，冒充旅的建制。有奶就是娘的鼠辈，充当日寇爪牙。2个步兵连、4个骑兵连、1个机枪连、1个迫击炮连，都是马占山的兵马。听命于仓石联队，目前日本兵一个小队，分两下住，东江沿有兵营、舰艇、装备库，6个日本兵领几个二鬼子。大青楼里，小队长等4个军曹，保护参事官宫地宪弌。汤西起义把他们吓一大跳，青楼里日本兵吓跑到东牌楼观望。等东江的兵马来到，战斗结束，收兵了。伪县公署设警务科狐假虎威，供54人分5个小队管全县。和台安县比较差老远了，不仅没有城墙、城门、古迹。连红窗户帘青楼楚馆、花街柳巷都没看见。大屯子一般。”

　　夏云杰：“你的信息挺有用，有时间咱好好研究研究。你说的那玩意儿没看见不等于就没有，层次不同罢了。连莲江口都有。您俩去关家店安排，提我好使，费用我给你报销……”

　　“——这个社会没她也不行。”

　　“古代传下来的，日本国更邪乎，走哪带哪。——”

　　三个大老爷们开了一气玩笑。

　　引起王亚堂简单倾述了点苦恼，俩人听来，感慨万千。明天就是仲秋节了，开这种、这么大的玩笑，革命家不也得想媳妇么。何况出来三、四个月了，俺媳妇是山东大妮儿，从胶州弯撵我到哈尔滨。带个孩子，没有工作，有没有米吃还不一定呢。中央委员咋的、省委执委咋的，能没有儿女情长吗。领导传来会议通知，大概也有关心的意思吧。汤原局面刚有好转，能说走就走么。管咋的我孬好还有个媳妇，那位跟我一起来的曹其青昨天晚上你也见了。和有夫之妇假扮夫妻（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当是什么滋味。白色恐怖，孤男寡女革命干部保密、潜伏起见，工作需要吧，能讲价钱吗。容易吗，为了啥呢。俺们俩都是党中央从全总派到满洲搞工运的省委执委委员。昨天晚上我烧掉的那封信，既是公文也属私信，不然我敢划那根火柴吗。李耀奎告诉我：“李实调走了，他宣传部长暂时代理着十二届书记职务，正在组建第十三届，我已列为候选人之一。借故回家搂媳妇行不行？但是我怎么能临阵回家呢，还是共产党干部了吗。”

　　血红的轮盘卡到山尖上，蹴溜一下就没影了。看不见人的时候，摸黑到了夏云杰的家，太平川西北角的一个小门楼。一家人没料到明天八月节顶门杠贪黑回来了，还有客人，喜出望外。媳妇麻溜就过来了，见有生人，没敢好意思扑。

　　姑爷进门，小鸡没魂，小康人家惯例，老妖道令没说的。更何况来到节了，新杀现炖大鹅。

　　夏云杰没先看媳妇孩子，也没先拜见丈母娘老丈爷，明显和叔丈人（李二干）更近面些。堂屋里当众：“二叔，我领回来两个工夫匠，也是朋友。先住你那屋北炕，过了节再下地干活，完了我详细跟你说。把你给我预备的地窖也好好拾掇拾掇，多预备点洋蜡。”

　　庄稼院、大忙季节，三个人伙食吃小锅。一顿一只大公鸡还有干蘑菇，青菜萝卜有的是，小酒不断。苞米茬子下大豆，小米干饭一日三餐。黄金秋对王亚堂闲聊时说：“农村比街里强，我在李述申家他媳妇抠抠搜搜，竟喝稀粥、面糊涂。”

　　“那一个雇员、教师容易吗。这家的工夫匠能吃这个吗？现在人家拿你当客人待，借上门之客光。”

　　‘二干’这屋也算是跑腿子房间，前文提过他媳妇姜小脚子当年一家七口闯关东时，领孩子在江南火龙沟走失。心中有谱没证据，力量不行，寻仇好几年。下落模糊，至今未归。希望侄女女婿有朝一日能查清，替他报这一箭之仇，老妈妈前几年去世。夏云杰是干啥的，李二干心里明白寄以希望。

　　此行目的，第二天就落实了。家里地窖宽敞、隐蔽还能办公，储藏。王亚堂便开始了和笔墨、纸张、蜡烛，日日夜夜交道。夏云杰方领会了，共产党的领导为什么都称为书记的意义了。

　　能生活的地窖，是李全、李金为姑爷子预备的藏身之所。要不怎么说干革命还得有一个好老丈人呢。

　　第二天，三人到夏戗子一看，太小不理想。继续往北节地北头走，小青河南，前二道岗西。老哥俩自从有了养老女婿更加心盛了。又往北开出了十几垧地，盖了个大戗子，为孩子多打点基础的意思，换取理所当然的老有所养。离东西二屯都不远，一里来地。附近都是类似的小地主家的地，李大砸、栾老大、刘老鸹、藤老五等家的地毗邻、连片，北边青河屯，西边温家沟。这一带人家讲究住在人群，和睦为邻。所以屯里立家，外边种地，地里有戗子有场院。

　　夏云杰对叔丈人等三人说：“就这了，咱家大戗子为依托，扩建坐囤收粮。借前二道岗杨大脑袋的光，他是我的好朋友多个脑袋差个姓。王德的财东，他和老孔有关系，一起挑八股绳过来的。王永昌当经理没问题，我的秧歌大刀队调来安全保卫，顶替几家文齐武不齐的临时自卫团。接房子，编穴子，打羊草，秋老虎来了，还赶趟。？等发财吧，回家过节，明天我开始张罗，二叔得支我一杆子，靠僻你了。”王亚堂点点头认为可行，回家就开写。总结、报告、计划、意见、书信。度过一个愉快的中秋节。太平川保升明月，两地夫妻共此时。说无思念是胡扯，苦挠甘休各自知。

　　夜半三更，鸡叫两遍。戴鸿宾父子和宋瀛洲匆忙来到，因为戴长青能找到他们家，所以三人同行。报告了一个极坏的消息，夏云杰眉头紧锁，思前想后。觉得这种事暂时不必惊动地窖里忙写作的领导，分散精力。冷静命令宋瀛洲，留下准备保护王亚堂，当时没明说；戴鸿宾下面立即将部队带好，暂时转移到庙岭打石场吴长江处待命，我大刀队不日会师再研究行动；康正发、戴长青代表县委去西北沟协助区委料理后事，一定保护好朴文阁。不出意外，我们择时会去吊唁。命令下达完毕，分头行动。

　　可是还没到天亮，姜太守又跑来报告，鹤立岗100多党员干部、群众被抓起来。秧歌大刀队员裴治云指示到后山洞躲避，不可轻举妄动，等待县委领导。情况紧急，夏云杰一听，没容分说，明确告诉宋瀛洲：“我若两天不回来，你和张文藻必须护送王兄（省执委员领导）回省城，有重要会议，不得有误。姜太守你马上把李升找来带路，旱路山道他熟悉，好了也就是一天一宿的道。”说完到圈里牵出一匹快马，媳妇抱着后腰苦苦相劝阻：“咱躲躲吧——”回头一吻，亲切的：“妇人之见，咱是中国共产党员呐。”顶着星星飞驰而去。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确定机关新秘址　太平川上度良宵

　　高家父子遭杀害　成百君子野狼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