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场即将揭开遗产谜团的会场平添几分庄重与神秘。伊莎贝拉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站在讲台中央，宛如一位即将加冕的女王，眼神里闪烁着既坚定的光芒。

　　“各位来宾，媒体朋友们”伊莎贝拉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穿透会场的每一个角落，“经过完善的法律程序，我终于完成了桑切斯继承卡洛斯先生遗产的所有手续。今天，我站在这里，是要向全世界宣告，这一遗产的顺利移交，是我们对卡洛斯先生遗志的尊重与延续。”

　　曹盾和完颜菲坐在会场的一角，两人的神色各异。完颜菲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与厌恶，轻声对身旁的曹盾说：“我真不想来，这个女人，总觉得她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肮脏。”

　　曹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低声回应：“就当是来看一场免费的戏剧，看看人性到底能丑恶到什么地步，也是种难得的体验。”

　　完颜菲无奈地摇摇头，沉默不语。

　　随着伊莎贝拉一项项展示那些看似无懈可击的合法文书，宣布桑切斯作她与卡洛斯的骨肉，是遗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会场内的气氛逐渐凝固。记者们纷纷翻阅着这些文件，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试图寻找哪怕是最微小的瑕疵或疑点，然而这些文件仿佛被精心雕琢过一般，无人能从中找出丝毫破绽。

　　“伊莎贝拉女士，您能确认这些文书的真实性吗？它们是否经过所有必要的法律程序？”一个记者问道。

　　伊莎贝拉微微一笑：“当然，我可以确认这些文书的真实性。它们已经经过了所有必要的法律程序，包括法院的审核和公证处的公证。每一份文件都是合法有效的，这一点我可以向大家保证。”

　　又一个记者提问：“那么，关于桑切斯的身份，您有什么进一步的证据可以证明他是卡洛斯先生的亲生骨肉吗？”

　　伊莎贝拉早有准备，她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这是由权威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它证明了桑切斯与卡洛斯先生之间的亲生关系。这份报告是无可争议的，也是法律所认可的。”

　　伊莎贝拉说着，将报告递给提问的记者。她的从容和自信，赢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暂时信任。

　　就在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平静：“桑切斯是我的孩子！”欧若拉猛然从人群中站出：“我给姐姐的鉴定书是伪造的！真相不应该被掩盖！”

　　会场瞬间沸腾，如同一锅被猛然搅动的沸水，每个人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曹盾和完颜菲更是惊讶不已。这场遗产争夺战，似乎才刚刚拉开最戏剧性的一幕。

　　欧若拉毅然决然地走上讲台。她步伐沉重，在空旷的会场中显得格外清晰。当她站定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哭诉，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悲痛。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讲台上。

　　“你们知道吗？我从小就被姐姐欺负、压迫，她独霸着庄园，我只能住在简陋的农庄里。她甚至搅黄了我的恋情，让我失去了唯一的爱人！”欧若拉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充满愤怒：“我心里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发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欧若拉说到这里，抬头看向伊莎贝拉，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当伊莎贝拉提出要卡洛斯的血脉，用试管婴儿的方式来延续遗产时，我看到了机会。我买通了医生，用我的卵子替代了她的卵子，与卡洛斯的精子相结合，生下了桑切斯。所以，无论从生理还是法理上，桑切斯都是我的孩子！”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会场里炸响，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来宾们没想到，看似亲密无间的姐妹，竟然暗中还勾心斗角。真是一场始料不及的反转剧。伊莎贝拉做梦都没想到，妹妹会如此背叛自己。那一刻，她仿佛被抽空一样，身体无力地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在地面上。

　　曹盾和完颜菲迅速地将伊莎贝拉送往医院的急救室，一路上，她的身体在颠簸中显得更加无助，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苍白的面容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他们的心情沉重，仿佛能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悲哀在空气中弥漫。

　　急救室的灯光刺眼而冷冽。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伊莎贝拉总算脱离危险。透过监护室的小窗，曹盾和完颜菲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况。各种医疗设备发出嘀嘀嗒嗒的声音，维系着她脆弱的生命。伊莎贝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显得异常无助。她的面容依旧苍白，紧闭双眼仿佛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曹盾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伊莎贝拉，心中不禁涌起复杂的情绪。他回想起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刻看来，仿佛成为伊莎贝拉命运的最佳注解。

　　完颜菲站在一旁，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痛心。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天作孽，尚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仿佛是对伊莎贝拉所作所为的一种评判，也是对人性复杂与残酷的一种深刻体悟。她感到难以名状的沉重，仿佛是在为这段家族纷争中的悲剧画上无奈的句号。

　　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伊莎贝拉庄园的废墟显得格外苍凉，断壁残垣间似乎还回响着往昔的辉煌。然而，一场别开生面的招待会即将拉开序幕。红色的地毯从庄园的入口延伸至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两旁临时搭建的灯光架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为这场特别的活动增添了几分庄重与神秘。

　　各路记者与受邀嘉宾纷至沓来，他们的交谈声、相机的咔嚓声交织在一起。在众多宾客中，曹盾与完颜菲也受到邀请，想来看看欧若拉有何打算。

　　随着宣布仪式开始的钟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于一点——欧若拉缓缓步入会场。她身穿一袭流光溢彩的华丽礼服，仿佛是一束光芒，照亮了这片废墟。她的身姿傲然挺立，双眸中闪烁着此刻的坚决和对未来的憧憬。

　　当欧若拉站定，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我，欧若拉，将斥巨资重新建造这座庄园！”她的语气里包含着对重建的决心：“它将再次成为这片土地上最耀眼的明珠！”

　　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媒体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一刻的豪情。

　　欧若拉目光撇着旁边坐在轮椅上、呆若木鸡的伊莎贝拉。她已经半痴半癫，生活不能自理。欧若拉却没有抛弃，始终把她留在身边。

　　“在这幸福的时刻，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姐姐。是她给了我这一切。可惜她不幸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我会一直让姐姐住在农庄里。毕竟，我们骨肉相连、姐妹情深！”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冷酷。

　　曹盾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感慨地摇摇头叹息道：“我现在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在这场家族纷争中，每个人都是猎手，也都是猎物……”

　　完颜菲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同情和无奈：“可怜的伊莎贝拉，她曾经拥有一切，却又失去了所有。如今，她只能在不属于她的庄园里，孤独地度过余生……”

　　伊莎贝拉忽然在轮椅上张开嘴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又完全不清楚。她的声音在废墟间回荡，带着无法言说的悲哀与沉重。仿佛在为这段家族纷争中的悲剧，画上一个无法挽回的句号。

　　十

　　从伊莎贝拉庄园归来，曹盾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拿着那本《布宜诺斯艾利斯传》，跑到附近一个不大的草地上，躺在草坪上看书。这是小时候的感觉，那时读书是享受，捧着一本书如饥似渴、爱不忍释。现在多少有点实用主义，他想从书里再找出点什么启发灵感的东西。案子已经破了，现在正是偷闲时分。阳光从疏朗的树枝间投射下来，简直舒服极了。

　　完颜菲却没闲心，她在做最后的努力，竭力想找到一种破解死局的生门。

　　她把卡洛斯画展开幕式上，雕塑大妈开枪前后视频里所有人的动作行为都输入数据库里，试图通过AI大模型找出一种可能性：既在作案现场枪响过后，有人用卡洛斯用过的弹壳调换了当时的子弹壳。可惜视频里雾气腾腾，那是刻意制造的效果，所以看不清当时的掉换者。但通过建立AI动机－行为数据大模型，却可以“算”出人为判断的缺失。完颜菲惊愕地发现，AI大模型居然提供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这时，曹盾恰好拿着那本书回来，刚要跟她说什么，完颜菲却打断他的话，兴奋得像一个得胜的猫：“我找到了，一种谋杀的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曹盾问。

　　“就是有人在开枪后，趁着混乱的局面，调换了地上的子弹壳！”

　　曹盾听蒙了，一时没转过脑筋：“你再说一遍，谁调换了子弹壳？”

　　完颜菲索性把曹盾拉到电脑前，指着屏幕说：“你看，前面我们都觉得调换子弹是在开枪之前，所以一直在推演谁有可能换上真子弹。可AI大模型提供了另一个思路：调换是在开枪后进行的，而且调换的是子弹壳！”

　　“就是说，不管谁在开枪后调换了子弹壳，谁必然就是凶手！”

　　完颜菲给了曹盾肩头一巴掌：“你终于开窍了！”

　　接下来，完颜菲又用AI大模型虚拟现实的功能，为曹盾演示了某人趁乱调换子弹壳的全过程。曹盾非常认可这种模拟的可能性，但随之而来的是，在一片雾气之中，这个某人到底是谁？

　　“先排查艺术馆里的人，再把靠近雕塑的人进行排查比对，找出重点嫌疑人！”完颜菲说。

　　曹盾忽然胸有成竹地说：“不用那么麻烦，先确定三个最佳嫌疑人，阿库尼亚、罗梅罗、还有史密斯！”

　　“为什么还有史密斯？”完颜菲问。

　　“因为他一直站在最前面，拿着照相机照相！”曹盾说。

　　完颜菲按照曹盾的推测，立即对罗梅罗、阿库尼亚和史密斯进行AI动机－行为数据大模型数据演算，得出来的结果是，调换子弹壳的人选里，阿库尼亚排第一，史密斯排第二，史密斯排第三。

　　“现在就是审讯他们，也不会有结果。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卡洛斯谋杀案结案了。除非有过硬的证据……”完颜菲说。

　　曹盾猛然想起，那天他在案发现场找到那枚筹码，应该是哪个赌场的筹码。“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从调查筹码入手。”

　　完颜菲说：“布城有赌场吗？好像没听说过。”

　　曼努埃尔说：“我知道港口区的两艘船上，开设有赌场。”

　　曹盾说：“你和福伊特审问史密斯和罗梅罗，我和曼努埃尔马上去海上做调查！”

　　夕阳熔金般倾泻在港口区，将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曹盾和曼努埃尔驱车缓缓驶入这片光影交错的世界，在一个离岸较远、相对隐蔽的地方停下了车。他们不紧不慢地朝着那片波光粼粼的海边踱去，仿佛是两个漫步于黄昏画卷中的旅人。

　　湾区里，游艇与帆船错落有致，宛如一群休憩的海鸟，静静地浮在水面上。远处的公海上，两艘庞大的客轮傲然挺立，它们就是海上浮动的国际赌场。要想踏上那艘赌博的客轮，需要乘坐快艇。上艇前，还有严格的搜身程序。曹盾等早已将身份证件安全地留在车内，一身便衣看起来与普通市民无异。

　　上了客轮，曹盾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照片，那是艺术馆里所有男性的面孔。他拿着照片走向船方老板，老板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眼神里透露着疏离。

　　曼努埃尔机敏地上前，用流利的当地语言说道：“老板，我们只是想找一个人，他对我们非常重要。如果你能帮我们这个忙，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悄悄地将一些钞票塞入老板手里。

　　船方老板看到钞票，眼神变得热切起来。他嘿嘿一笑，接过曹盾递来的照片，一张张仔细地翻看着，突然，他的目光停住，照片上是阿库尼亚。

　　“这个人，”船方老板眯起眼睛：“我有点印象。他确实来过这里……”

　　船方老板突然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换上那副市侩的嘴脸：“嘿嘿，不过嘛，要想知道更多……”

　　曹盾和曼努埃尔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船方老板的意思。曼努埃尔又掏出一些钞票，递给船方老板。

　　船方老板看到钞票，立刻拿出往来人员的监控视频。曹盾一眼看见视频里出现了阿库尼亚的身影。曹盾和曼努埃尔相视一笑，他们终于找到了难能可贵地线索。

　　“回去，突击审讯阿库尼亚！”曹盾说。

　　专案组里，炽热的灯光下，阿库尼亚的脸色格外苍白。

　　曹盾的目光如炬，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库尼亚，你去没去过海上赌场？”

　　阿库尼亚说：“去过。”

　　曹盾说：“为什么去赌场？”

　　阿库尼亚说：“克拉拉跑了，心情不好。所以就去赌一把。”

　　曹盾说：“可我们在卡洛斯展览开幕当天，开枪后捡到一枚赌场筹码，你想怎么解释？”

　　阿库尼亚有点惊慌：“我、我可能被吓坏了……筹码掉落在地上。”

　　曹盾的目光紧盯着阿库尼亚，就像老鹰盯着猎物：“阿库尼亚，经过我们对卡洛斯画展上，雕塑大妈开枪前后的视频进行颗粒性复原和AI动机－行为数据大模型数据演算，确认在雕塑大妈开枪之后，你趁乱调换了一枚子弹壳。为什么？请你做出合理的解释！”

　　阿库尼亚眼里闪过一丝恐慌，低下头双手紧握在一起：“有人……有人给我发孩子的照片，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按照他的要求做，就……就弄死我的孩子！他无处不在，我把孩子藏到哪里，都会收到新的照片！我……我快崩溃了，只得答应。”

　　曹盾没想到阿库尼亚三下两下就招供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那我问你，克拉拉参与没有？

　　阿库尼亚摇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有，只有我自己……”

　　“把你和那个人的通讯记录交出来！”曹盾威严地下令。

　　阿库尼亚交出手机，曹盾把他交给福伊特暂时关押起来。这时，完颜菲和福伊特询问史密斯和罗梅罗也已经结束，一起走进来。

　　“你们有收获吗？”曹盾问。

　　完颜菲摇摇头：“没有，史密斯铁嘴钢牙，咬定无辜。”

　　“罗梅罗更是一无所知。”福伊特说。

　　“我们这里收获大大的。”曹盾说：“阿库尼亚招了。他是被人逼迫，以绑架孩子做威胁，让他调换开枪后的子弹壳……”

　　“调换后的子弹壳呢？”福伊特问。

　　曹盾说：“他说扔进垃圾桶了。”

　　福伊特说：“逼迫他的人呢？”

　　“电话威胁，没留痕迹。不过，我扣下了阿库尼亚的手机。”曹盾说。

　　完颜菲说：“没用，有用信息早就清除了！”

　　曹盾说：“不过怎么样，谢谢你完颜警官。你为案子拓展了一条新路径。”

　　完颜菲说：“那我们顺着这条路径追下去？”

　　曹盾的脸色有点难堪：“可我们已经结案了……”

　　完颜菲说：“不，从阿库尼亚的供诉里可以看出，他的孩子处处受到监视，这背后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团伙。他们操控着一切，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我们要这些家伙原形毕露！”

　　曹盾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王群山的声音：“曹盾，你和完颜菲结束收了的一切，马上回酒店，准备明天在国际刑警大会上做报告！”

　　“是，坚决执行命令！”曹盾回答道。

　　完颜菲急了，抢过手机说：“王局，我们找到一个新线索。有必要追索下去！”

　　“没听见我的话吗？让曹盾传达给你！服从命令，马上回酒店！”王群山的口气不容置疑。

　　完颜菲收起手机很是沮丧：“难道我的努力又白费了？”

　　曹盾和完颜菲等默默收拾东西，曼努埃尔、玛利亚、福伊特等理解他们的心情，想劝又觉得多余。只得悄悄帮助整理文件。曹盾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大纸箱里，把那本《布宜诺斯艾利斯传》放在最上面。

　　“虽然对布城只有初步了解，可我非常喜欢这个城市！希望以后有机会再来！”曹盾心里叹息说。

　　完颜菲收拾这东西，忽然趴在桌子上哭了：“不，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