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曹盾领着史密斯回到专案组，恰好完颜菲和玛利亚也回来了。他们一起再次观看视频，发现卡洛斯装填六颗子弹时，面无异色，非常从容。丝毫没有自杀的迹象。最后一颗子弹是不是真子弹，也无法在视频里进行分辨。

　　“你能不能确定卡洛斯装填的是真子弹？”曹盾问。

　　史密斯谨慎地说：“大概率可以确定……”

　　曹盾说：“如何确定？

　　史密斯说：“其实不用这么费劲。只要检测六颗弹壳的金相即可。”

　　“金相？什么东东？”

　　“金相就是金属的指纹……机器制造子弹的时候，虽然看似千篇一律。实际上每颗子弹的金相都有极细微的差距。如果没装在一个盒子里，很可能不是同一批，更容易找到差异！”史密斯说。

　　“好，那就马上进行金相检测！”曹盾斩钉截铁地说。

　　检测两颗子弹是否同一批制造，可以采取观察子弹底标、分析弹壳痕迹、进行弹道测试、查询制造商信息、化学成分分析等方法。

　　不同子弹制造商会在不同批、不同种的弹壳尾部刻上独一无二的痕迹或编号。这些编号可能包含工厂代号、生产年份等信息。只要仔细检查两颗子弹的底缘数字或标记，就能找出其相同或相似的编码规律。直接联系子弹制造商或查询其生产记录，也可确认两颗子弹是否同一批制造。

　　子弹在出膛时会被膛线“划伤”，留下独特的痕迹。不同种类的枪支膛线不同，因此弹壳上的痕迹也不同。即使同一批次的子弹，其弹壳痕迹也应具有相似性。使用显微镜等工具观察弹壳上的膛线痕迹，就能对比两颗子弹的痕迹是否一致。当然，这需要相当的专业知识和经验。

　　在安全的环境下进行射击测试，记录并对比两颗子弹的弹道数据，通过射击测试，观察两颗子弹的弹道性能是否一致。虽然不能直接证明子弹是否同一批制造，但可以作为辅助手段。

　　金相指金属或合金的化学成分以及各种成分在合金内部的物理状态和化学状态。子弹的制造材料，如弹头、弹壳的金属成分，可能因批次不同而有所差异。通过化学成分分析，可以检测两颗子弹的材料是否相同。这种方法需要较复杂的设备和操作，同时需要相当高超的经验和技术。

　　很快，金相分析出来结论：六颗子弹里，有一颗明显与其他五颗不同，说明不属于同一批次。

　　史密斯说：“这颗真子弹，确实是卡洛斯买走的那一盒里的一颗。我把留存着的卡洛斯射击过的子弹壳也带来了，可以进行比对。”

　　史密斯拿出六颗子弹壳，交给福伊特送去做金相检测。

　　曹盾很奇怪：“你为什么留着这些子弹壳？”

　　史密斯解释说：“名人用过的手枪和弹壳，靶子和记录我们都会保存。这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的店史……有什么不妥？”

　　曹盾觉得史密斯说的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完颜菲却认为疑点重重。

　　“你还有什么意见？”

　　完颜菲说：“你是警察，不能依靠外人断案。”

　　“他是这方面的资深专家，连何塞办案店都请他出山，难道有问题吗？”曹盾反问。

　　“反正我感觉不对，有点漂浮……”完颜菲说。

　　“破案不能凭感觉，金相分析是科学！”曹盾强调说。

　　史密斯带来子弹和卡洛斯案件现场子弹进行对比，果然属于同一批次。也就是说，卡洛斯从买走的那盒子弹里，取出一颗放进了左轮手枪……

　　“在铁的事实面前，只能推导出一个结果，卡洛斯是自杀！”曹盾信誓旦旦地说。

　　完颜菲不服气：“这话太主观了。就凭史密斯的推论，就凭金相分析，不足以断定卡洛斯是自杀！”

　　曹盾说：“你既不相信专家，有不相信科学，我真是无语了。要不，你拿出个结论？”

　　完颜菲气愤地说：“我要能拿出结论，还用跟你废吐沫吗？”

　　曹盾和完颜菲僵持不下，气氛相当紧张。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这么僵硬。完颜菲觉得曹盾被失败冲昏了头脑，想随便找个证据草草了结此案。简直玩忽职守。

　　曹盾也气得心口发堵。他在窗口想透透气，刚想伸手打开窗户玻璃，双手再次痉挛起来。他赶紧拉住旁边的铁栅栏，勉强支撑着站住。完颜菲见状，赶紧扶着他在长椅上躺下，又给他喝了几口热水。

　　曹盾静静地躺在长椅上，双眼紧闭，思绪如同飘忽的云朵，不经意间穿越回到第一次痉挛时难忘的经历。

　　那天，天空仿佛被厚重的灰色幕布遮蔽。曹盾作为一名新晋警员，怀揣着紧张与期待，首次跟随局长王群山踏上反恐任务的前线。现场的氛围紧张得令人窒息，空气仿佛凝固。

　　曹盾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锁定在那些面露狰狞的恐怖分子身上。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疯狂的杀意，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仿佛嗜血的野兽，准备扑向它的猎物。他们的手中紧握着武器，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杀戮和毁灭。

　　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突然涌上曹盾的心头，心跳骤然加速。他本能地想要拔枪，双手却像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痉挛起来。他的手指在颤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控制。他感到自己被恐惧之手紧紧攥住，无法逃脱。

　　这时，一名恐怖分子举起手中的枪，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过。王群山等警员奋起还击，枪声交织成一片。很快，在警方强大火力压制下，恐怖分子或被击毙，或狼狈逃窜，简短的战斗胜利结束。

　　回到局里，曹盾羞惭无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到连队去！”王群山的命令声在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曹盾倔强地挺直脊梁，声音虽微弱却坚定：“我不服！我要证明自己！”

　　王群山皱皱眉，显然对曹盾的固执有些不满：“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知道吗，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

　　“我知道，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曹盾眼里闪烁着不屈的光芒，“请给我一个机会！”

　　王群山叹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先做个全面检查。”

　　曹盾的检查结果令人意外，他被诊断为患有先天性痉挛，源自先天不足，肝肾亏虚，气血不畅。一遇紧张情况，若无法控制，就会自行发作。

　　面对诊断，王群山语气沉重：“警察这条路不适合你，考虑复员吧。”

　　曹盾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但他不想就这样放弃。“局长，我……”他欲言又止，心中充满了挣扎。

　　“我理解你的心情。”王群山拍拍他的肩膀，“现实是残酷的，我不能因为个人情感，忽视客观事实。”

　　就在曹盾准备离开的那一天，恐怖分子袭击席卷而来。王群山等措手不及，被困在地下车库，一时之间局势危急万分。

　　“隐蔽，隐蔽！”王群山大声命令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曹盾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勇气。他迅速夺下战友的枪支，动作敏捷而果断，大吼一声冲上去，镇定自若地开枪，如入无人之境。

　　随着一阵阵枪响，恐怖分子纷纷倒下。战斗结束后，王群山走到曹盾身边，眼里满是惊叹。

　　“局长，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曹盾笑着说。

　　王群山愣了一下，大笑起来：“你小子，留在警队，我们一起面对更多的挑战！”

　　曹盾躺在长椅上，好一阵才恢复正常。回想着往事，就像做梦一样。他觉得是老天爷给了他病困，考验他的意志，也是老天爷给了他机会，让他继续留在警队。他现在只能一路向前、无怨无悔。

　　四

　　夜色已深，月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曹盾的脸上，为他增添几分刚毅的色彩。他再次打开那个卡洛斯的小箱子，仿佛每一次触碰都能揭开一层迷雾。

　　箱子里，三样东西静静地躺着，如同沉睡的历史见证者：一幅描绘着18世纪印加古道风貌的地图，那曲折蜿蜒的线条似乎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一面所谓的“白国王”旗帜，尽管岁月流转，那洁白的布料上依旧残留着往昔的荣耀与辉煌；还有一把小巧玲珑的短剑，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曹盾的目光在这把短剑上停留了许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这样一把小巧的短剑，似乎并不适合作为实战的武器，那么，它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也许，这把短剑并非武器，而是一把钥匙！

　　这个念头让曹盾的心猛地一紧。钥匙，自然是为了开启某扇门而存在的。那么，这扇门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是否还有未被发现的线索，正静静地等待着被揭开？

　　带着这样的疑问，曹盾再次仔细地检查起那个小箱子。他的手指轻轻地在箱子的每一个角落摸索，试图寻找那扇“门”的线索。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夹层。他的心猛地一跳，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当他满怀期待地打开那个夹层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显然，有人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带走了夹层中的东西。

　　曹盾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焦虑。回到酒店房间，曹盾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他的目光偶然落在那本《布宜诺斯艾利斯传》上，禁不住坐下翻阅起来。忽然，书中几行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布宜诺斯艾利斯命中注定要两次建城。1536年，佩德罗·德·门多萨首次建立。1580年，胡安·德·加雷第二次建城。而所有这一切，都始于一个虚无缥缈的发财梦。人们受到美梦的蛊惑，为了传说中无尽的惊人财富，不惜历尽千辛万苦前来淘金。这个美梦的核心是一位虚幻的“白国王”。

　　“西班牙人从潘帕斯草原的土著那里听说了白国王的传闻，谁也没见过白国王，但是人们都相信他生活在遥远的北方。传说白国王人如其名，和皮肤黝黑的土著人不同，他的皮肤白得不可思议。有人认为他和印加国王怀纳·卡帕克有些遥远的关联。

　　“不管谣言来自哪里，西班牙人一刻也不耽误，筹措了资金，不远万里来寻找白国王的下落……最后却毫无收获。”

　　曹盾阅读着这段尘封的往事，眼中仿佛有光芒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萌芽：“倘若白国王并非虚妄，只是西班牙人的脚步未能触及呢？”

　　曹盾迫不及待地敲响完颜菲的房门，将心中的猜想一股脑儿地倾倒而出。不料，完颜菲的反应却如冷水浇头：“你魔怔了？”

　　曹盾的热情却没有被浇灭。“地图，或许是关键！”曹盾不甘心地辩解：　“什么样的地图？谁窃取了它？难道那是一张指向无尽宝藏的寻宝图？”

　　完颜菲冷笑：“推测，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罢了！”

　　曹盾却愈发激动：“里卡多、阿库尼亚，还有史密斯，他们都是骑士会的成员，说不定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围绕着白国王那未知的财富旋转！”

　　“不”完颜菲坚决地摇头，“白国王只是传说，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为验证自己的想法，曹盾召集众多专家，共同探讨“白国王”的存在性。尽管众说纷纭，结论却惊人地一致——否定“白国王”的存在。面对这样的结果，曹盾只能无奈苦笑：“谢谢大家，也许是我太固执。”

　　完颜菲冷冷地补了一句：“你这是自取其辱。”

　　曹盾无趣地走到窗边，抓住窗上的铁栅栏。借着外面的阳光，看到自己的指纹印在铁栅栏上。他脑子里打了一个闪：指纹！弹壳上会不会有指纹？还有口水，弹壳上会不会有口水？

　　夜色如墨，实验室的灯光却异常明亮，曹盾迅速组织对那枚被史密斯特别标注的子弹壳进行细致的检测。时间仿佛凝固，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期待。

　　“曹警官，子弹壳上有口水痕迹，还有指纹。”福伊特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这发现非同小可。

　　曹盾接过报告目光迅速扫过，心中一凛：“检测结果显示，这枚子弹壳上只有卡洛斯的口水和指纹，这不难理解，毕竟是他买的子弹。”

　　曼努埃尔说：“这个检测绝对能说明问题。”

　　“没错。这可是铁打的证据……”玛利亚说。

　　曹盾再次抛出那个大胆的假设：“如果卡洛斯案并非被谋杀，唯一的解释就是——自杀！”

　　完颜菲立刻表示反对：“你疯了？卡洛斯怎么可能自杀？”

　　曹盾坚持自己的观点：“你想过没有，也许我们一直被表面的线索所迷惑？”

　　完颜菲说：“不，打死我也不相信卡洛斯会自杀！”

　　曹盾说：“可是，你能拿出他杀的证据吗？”

　　完颜菲不语，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尴尬。最终，他们决定求助王群山和何塞，希望两位经验丰富的前辈给出看法。

　　王群山沉默如山，不发一言。何塞忧心忡忡地叹口气：“这个案子拖了十几天，社会舆论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不能尽快给出结论，后果不堪设想。”

　　王群山缓缓开口：“那就集思广益，一起讨论吧！”

　　一场激烈的辩论开始了。曹盾和完颜菲争得面红耳赤，曼努埃尔、玛利亚、福伊特各执一词，王群山和何塞冷眼旁观。

　　“你有没有想过，”曹盾激动地说，“也许卡洛斯因为某种原因，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他留下了某种线索，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不可能！”完颜菲斩钉截铁地反驳，“卡洛斯没有自杀的理由！现场喝多证据都指向了谋杀。你怎么能无视这些证据？”

　　两边的辩论越来越激烈，几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经过一番讨论和推理，王群山和何塞最终达成共识：“卡洛斯确实死于自杀！”

　　这个结论让完颜菲满心困惑：“怎么可能？王局和何塞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