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柔地穿透稀疏的云层，洒落在碧绿的葡萄庄园里，仿佛披上一层耀眼的翡翠外衣。一排排整齐的葡萄架交织成绿色的长廊，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葡萄特有的清新与甘甜，偶尔还能嗅到一丝土壤和果实的混合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一

　　曹盾听取了完颜菲和福伊特的汇报，讲述了自己和里卡多的谈话，刚要继续安排询问其他人，玛利亚忽然前来报告，展览工程师阿库尼亚在门口接快递时，突然跑掉了！

　　“什么？”曹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谁跑掉就等于暴露自己是嫌疑人，阿库尼亚简直是不打自招。不过，这恰恰给一头雾水的案情撕开了一个口子。曹盾决定马上追捕阿库尼亚，尽快捉拿归案。

　　曼努埃尔欣然接受任务，带着人手前去追捕阿库尼亚。

　　曹盾看着玛利亚和完颜菲说：“根据上次提到的三个核心问题，我们继续展开调查。一，卡洛斯在创作雕塑女人的时候，那把左轮手枪为什么要用真的？二，那把手枪停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会正好对准卡洛斯，而不是别人？三，那颗真子弹从何而来？”

　　完颜菲说：“老规矩，每人均摊一个。”

　　曹盾忽然皱着眉头，似有发愁情绪。

　　完颜菲问：“你怎么了？改主意了？”

　　曹盾摇摇头说：“不，我想增加一个问题。”

　　完颜菲问：“增加什么问题？”

　　曹盾说：“卡洛斯为什么要创作《愤怒的女人》？”

　　玛利亚说：“这事应该问艺术总监多洛雷斯，不过他此前已经告假回家，由馆长助理玛蒂娜代理安排卡洛斯的创作事务。”

　　曹盾心里一激灵：“哦？偏偏在这个微妙的时机？”

　　玛利亚说：“应该只是巧合。”

　　完颜菲问：“多洛雷斯用什么理由请假？”

　　玛利亚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充足的理由，不然里卡多不会放人。”

　　曹盾说：“那你追查一下多洛雷斯请假的理由。我和完颜菲去见玛蒂娜。”

　　“悉听遵命。”玛利亚说。

　　馆长助理玛蒂娜是个瘦弱的女人，个头不高，看上去很精干。衣着利落，首饰简单，短发齐耳，眉目清秀。看见曹盾和完颜菲到来，不疾不徐倒了两杯咖啡放在他们面前，然后坦然直视，缓缓问道：“两位警官，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玛蒂娜不设防的态度让曹盾和完颜菲很欣慰，预计从她嘴里可能会掏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甚至还会有猛料。

　　“你来艺术馆之前，做什么？”曹盾问道。

　　玛蒂娜说：“在一家店铺做小裁缝。”

　　“怎么进入艺术馆的？”

　　“我给里卡多和伊莎贝拉做过衣服，那会儿他们常去光顾。”

　　“后来呢？”

　　“后来卡洛斯出现了，也是做衣服。我帮他设计了一套出席晚宴的燕尾服，他非常满意。第二天就兴冲冲跑来说，你到我身边来，专门给我做衣服！”

　　“你答应了？”

　　玛蒂娜摇摇头：“没有。我跟卡洛斯不熟。他看上去不好伺候，我不敢保证每次都让他满意……”

　　完颜菲说：“可最终你还是去了……什么原因？”

　　玛蒂娜说：“卡洛斯恳求伊莎贝拉和里卡多再三来请我，我推脱不过。他们是我的大主顾，照顾我多年生意，面子上抹不开。”

　　曹盾说：“也许是卡洛斯的吸引力更大……”

　　玛蒂娜说：“我承认，是卡洛斯的成就和地位让我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但我没有跟卡洛斯签合同，我跟伊莎贝拉和里卡多签的合同……”

　　完颜菲说：“这是你自行的决定？”

　　“不，是在伊莎贝拉和里卡多的建议下。因为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制约卡洛斯。”

　　曹盾：“说说你和卡洛斯的接触。”

　　玛蒂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从哪儿讲起，或者选择讲什么。曹盾不想让她思虑过多，催促道：“不要紧，从哪儿说起都行。”

　　玛蒂娜清清嗓子说：“就从我准备见他开始吧。我刚到艺术馆，就听到很多关于卡洛斯的传闻。男人们都说卡洛斯是个色魔，色不走空，老幼不忌。我有点害怕，就悄悄准备了一个电击枪，以备防身所用。”

　　曹盾问：“都谁这么说卡洛斯？”

　　玛蒂娜说：“除了伊莎贝拉和里卡多，几乎都有议论。”

　　曹盾说：“你害怕了？”

　　玛蒂娜说：“有点害怕。社会上传言也很多。有人说他爱酗酒。酒后就在画室里和女人疯狂做爱。他的画作都是在和女人做爱后画出来的。没有酒和女人他就没有灵感。还有人说，卡洛斯先在女人身上泼颜料，然后和女人在画布上做爱，完事后把女人赶走，再在画布上涂涂抹抹……”

　　完颜菲问：“你见过卡洛斯作画的情景，是这样吗？”

　　玛蒂娜摇摇头：“不，不是这样。那些传闻都是胡扯。”

　　曹盾问：“那你见到的卡洛斯，什么情形？”

　　玛蒂娜说：“第一次见到卡洛斯，我确实战战兢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甚至做好了可能被强暴的思想准备。当然，我会尽我所力地反抗。我见到卡洛斯时，他正在作画，聚精会神，只是瞟了我一眼。我静静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怕打搅他的思考。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朝外招招手说，到画布前边来！”

　　完颜菲问：“你照着做了？”

　　玛蒂娜说：“照着做了，当时他没有恶意。我走到画布前，乖乖地站在那里。卡洛斯看了很兴奋，说我要把你画进去！说完看着我无比兴奋，眼里放着异样的光彩。画了一阵，他忽然凑近我，满嘴的酒气熏得我想呕吐，不过强行忍住了。他两眼直瞪瞪看着我，仿佛要从我的脸上或者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他的下身紧贴着我，我感觉他的下边直挺挺硬起来，顶得我无法动弹。他继续用眼睛盯着我，似乎想用犀利的眼神征服我。我明白他想干什么，猛然一把推开他，迅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电击枪，对着他说，卡洛斯先生，请你不要碰我，否则我不会客气的！”

　　曹盾问：“卡洛斯什么反应？”

　　玛蒂娜说：“卡洛斯马上就停止了他的举动，还向我略微鞠躬表示歉意。他拿起画笔继续在画布上画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有点吃惊，没想到卡洛斯如此绅士，竟然没有进一步逼迫我。依靠他强壮的身板，征服我弱小的躯体，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时间就那样凝固了！”

　　完颜菲说：“这说明，卡洛斯不会强迫女人。那些说他强暴了无数女人都是谎话。”

　　玛蒂娜点点头说：“是的，至少我的经历证明如此。后来，他再也没对我动手动脚。”

　　曹盾说：“也许，他害怕你的电击枪。”

　　玛蒂娜说：“不尽然。后来有一次，他拿过我的电击枪说，这东西真的难以忍受吗？说着就朝自己的大腿电击了一下，顿时歪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不已……”

　　完颜菲笑了：“这是艺术家在体验生活？”

　　玛蒂娜说：“后来他说，电击比做爱还刺激。但他真的再也没碰过我。所以我觉得，他不怕是电击枪，他真的约束了自己。”

　　曹盾觉得玛蒂娜讲的事真实可信，毋庸置疑，就转换话题问道：“你知道，雕塑上用真手枪是谁提出来的？”

　　玛蒂娜说：“伊莎贝拉提出来的！他跟卡洛斯提出来的，我亲耳听见。”

　　完颜菲问：“你觉得，伊莎贝拉为什么要提出使用真手枪？”

　　玛蒂娜说：“伊莎贝拉说，真手枪让作品更有悬念和逼迫感，让观众感到有一颗子弹随时会射出来，能给雕塑平添一重艺术魅力！”

　　完颜菲说：“这可不是一重魅力，而是万重危险！”

　　玛蒂娜沉默了。

　　曹盾看着完颜菲说：“也许伊莎贝拉用心良苦。”

　　完颜菲露出疑惑：“什么？”

　　曹盾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传来曼努埃尔的电话，说发现了阿库尼亚的线索。不料等曼努埃尔赶到时，可惜阿库尼亚跑掉了。

　　“请你在现场等着，我们现在就过去！”曹盾收起手机看着完颜菲：“这个阿库尼亚，脱不了干系！”

　　二

　　曹盾和完颜菲驾车来到布城郊区的小镇，一座门前有花坛的小别墅，花坛里开着一大丛风车茉莉，十分抢眼。两个警察正在屋子里搜查，外围也有两个警察牵着狗在搜索。曼努埃尔正在门口恭候。

　　曹盾和完颜菲下车，询问曼努埃尔有什么收获。曼努埃尔递给曹盾一张纸条，曹盾看后又递给完颜菲。完颜菲一着纸条上写着：“我会回来的，不要通缉我！”

　　曹盾问：“这是阿库尼亚的笔迹吗？”

　　曼努埃尔说：“我拍照后发给里卡多了，他说是阿库尼亚的笔迹。”

　　曹盾扭头看着完颜菲说：“我们回去还要做一下比对。”

　　完颜菲点点头。她心里明白，现在不能相信艺术馆里的任何人。她看着曼努埃尔说：“你不该发给里卡多。”

　　曼努埃尔露出不解的表情：“难道里卡多有嫌疑？”

　　完颜菲刚想解释，曹盾接茬说：“警方不能透露给关联人任何相关的线索。”

　　曼努埃尔这才有所感悟：里卡多是关联人，艺术馆里全都是关联人。“对不起，我急于证明写纸条人的身份，犯了一个错误。”

　　曹盾笑笑：“不要紧。里卡多知道了也好。”

　　接下来，曹盾和完颜菲、曼努埃尔一起，分析着阿库尼亚留下的纸条。这张纸条透露出两个重要信息：一，我会回来的。二，不要通缉我。阿库尼亚为什么要留下纸条？说明他知道警方正在找他。可他在干什么？找东西，还是找人？行踪有点诡异。

　　曼努埃尔说：“这是阿库尼亚在郊区的老房子。过去他和妻子一起住过。”

　　曹盾问：“妻子？他的妻子是谁？”

　　曼努埃尔说：“他妻子叫克拉拉，两人离婚三年多了。”

　　完颜菲说：“那他回来是找妻子？还是找什么东西？”

　　曼努埃尔摇摇头：“不清楚。她妻子早就搬到别处去了。他回来应该是急于处理某件事情。”

　　曹盾说：“你的分析很对。阿库尼亚从艺术馆跑出来，心里一定很急。很可能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他尽快处理。”

　　完颜菲说：“冒着被当做嫌疑人的风险，冒着被警方通缉的可能，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难道他手里有相关卡洛斯之死的线索？”　曼努埃尔说。

　　曹盾目光沉静：“阿库尼亚很聪明，写纸条目的无非是稳住警方。我会回来的，表明自己无辜，不惧怕法律。不要通缉我，是恳求警方给点时间，让自己把某件事处理完毕……”

　　曼努埃尔疑惑地说：“处理完毕？你怀疑他可能知道谋杀犯的线索，需要跟谋杀犯索要利益？或者本身就是同谋，需要建立攻守同盟？”

　　曹盾说：“也许你想多了。不过多想想没坏处。”

　　这时，屋里屋外的两组警察都凑上来，报告发现的东西。屋里警察发现了一个相册，里边全是阿库尼亚和妻子克拉拉的照片。屋外警察发现刚吃过不久的罐头。

　　“这说明什么？阿库尼亚怀念妻子，旧情难忘？阿库尼亚刚刚离开，距此不远？”　曼努埃尔说。

　　曹盾微微一笑：“带回去分析。在这里浪费时间！”

　　带着仅有的收获——一本相册和一个空罐头，曹盾和完颜菲、曼努埃尔回到艺术馆，屁股还没坐稳，玛利亚忽然走进来说：“展具公司安装雕像旋转机关的两个工人找到了，你们要不要见见？”

　　曹盾和完颜菲、曼努埃尔一起走进地下室，看见两个工人坐在地上，喝着可乐。曹盾扫了一眼，两个工人中，一个小眼镜、一个大鼻子。他记住这个特征，开始询问二人。

　　曹盾问：“你们安装好旋转机关后，谁负责操作？”

　　大鼻子：“我们只负责安装，此后完全由罗梅罗和阿库尼亚操作。”

　　小眼镜补充：“除非出现故障，他们对付不了，才会通知我们。”

　　曹盾问：“你们安装完后到开展期间，发生过故障吗？或者说你们来过吗？”

　　大鼻子说：“没有来过。”

　　小眼镜说：“可以看出工记录。”

　　完颜菲问：“你们认为，罗梅罗和阿库尼亚会做手脚吗？

　　大鼻子说：“有可能。因为做手脚没啥技术含量。”

　　曹盾问：“他们为什么会做手脚？”

　　大鼻子说：“卡洛斯太讨厌了。艺术馆里所有人都烦他。大家都不敢发火。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不然也会杀了他。”

　　曹盾说：“你倒敢说真话。”

　　大鼻子说：“真话说着痛快。”

　　曹盾看着小眼睛：“你什么看法？”

　　小眼睛说：“我觉得罗梅罗和阿库尼亚不会做手脚，至少罗梅罗不会。”

　　曹盾问：“为什么不会？”

　　小眼睛说：“卡洛斯是大艺术家，受到全社会的尊敬，放荡不羁只是个人作风。他虽然内心狂野，却没成心伤害过别人。没有他艺术馆很难维持，干嘛害他？”

　　完颜菲说：“这么说，阿库尼亚难脱干系？”

　　大鼻子说：“阿库尼亚跟卡洛斯打过一架。”

　　“什么？”曹盾立刻来了兴趣：“为什么打架？”

　　大鼻子摇摇头：“不清楚。我们在打架后的第三天，见阿库尼亚脸上有伤痕。有人说是卡洛斯打的……”

　　小眼睛说：“卡洛斯脸上也有伤痕……”

　　完颜菲问：“具体什么原因？”

　　小眼睛也摇摇头：“我们当时没看见，后来谁也不肯说。”

　　曹盾说：“那就是有隐情？曼努埃尔，去把罗梅罗叫来！”

　　曼努埃尔离开后，曹盾警告两个工人：“你们必须把知道的情况全都讲出来，不得隐瞒。”

　　大鼻子说：“我们明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小眼睛说：“我们又不是嫌疑人，不会藏着掖着！”

　　完颜菲问：“那你们觉得，罗梅罗和阿库尼亚相比，谁可能有嫌疑？”

　　大鼻子说：“罗梅罗不可能，他比较敬业，经常和工人一起加班。”

　　小眼睛说：“阿库尼亚经常溜出去，和码头上的女人鬼混……”

　　完颜菲点点头：“我明白了。”

　　曼努埃尔把罗梅罗叫来，和两个工人当面对质。焦点在卡洛斯为什么跟阿库尼亚打架。不料罗梅罗也不知道，说阿库尼亚和卡洛斯似乎都讳莫如深，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场。现在卡洛斯驾鹤西去，疑点都落在阿库尼亚身上。

　　曹盾感到一筹莫展。两个工人是局外人，不过提供了卡洛斯和阿库尼亚打过一架的重要信息，还是可圈可点。罗梅罗目前无可指摘，现在只有找到阿库尼亚，才能解开重重迷雾中的谜底。

　　就在这时，玛利亚跑来说：“休假期满的多洛雷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