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子移动过来，史密斯和曹盾都愣住了，曼努埃尔却没看明白。只见硬币大小的靶心上，打出六个梅花状的齿状小孔，宛如左轮手枪的圆形弹夹形状。曹盾这才恍然大悟，心底露出深深的佩服。原来完颜菲的精微移动，为的是在靶心打出一朵梅花！

　　一

　　曹盾和完颜菲、曼努埃尔跟着史密斯走进地下室，发现这是由地下车库改建的小型射击场，四周有厚厚的隔音墙。车库长50米左右，宽不过30米，只能用作手枪射击场。如果试射步枪，不仅距离过短，枪声隔音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但是，在布城中心地段，拥有一个小型射击场，已经够奢侈了。

　　车库近处有个放枪械的案子，不远处是小小的靶子。靶子可以通过连线自动靠近或者远离，便于枪手查看射击成绩。不过，尽管只有50米，那个靶子上的目标看上去只有邮票大小，要想发发命中真要过硬的功夫。对于曹盾和完颜菲这种级别的国际刑警，简直是小菜一碟。

　　史密斯在案子上摆了四盒子弹，拿着左轮手枪说：“我先做个示范，中国人怎么说？”

　　“抛砖引玉。”完颜菲说。

　　“对，我扔出一个砖头，你们要拿出玉石！”史密斯半懂不懂地说。

　　曹盾敏感地察觉到这家伙要炫技。他常年在枪械商店接待客户，早就把每把枪的机械性能、相关参数烂熟于心。且枪法绝对出色，老板不会雇佣一个门外汉。如果他打出百发百中的成绩，曹盾和完颜菲很难超越。一旦脱靶，岂不成为他的笑话？曹盾略一扫视，发现四角都有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在案，如果失误，一定会成为史密斯嘲弄的笑柄。

　　曹盾不担心自己的枪法，对完颜菲的枪法却不敢松心。尽管此前在国内多次枪法比赛中，她表现非常出色。毕竟半年不见，她有没有丢掉自己的本事无从知晓。何况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时间适应，马上见高低，他心里不由得捏着一把汗。

　　他的目光不由得扫视着完颜菲，只见她脸上露出藐视的神情。曹盾心里顿时踏实下来。这妹子身上有股邪劲，巾帼从来不让须眉！

　　史密斯拿起一块黑布，让曹盾把他的眼睛蒙起来。曹盾心想糟了，他要玩盲射？我们可干不过。这时，他手心真的出汗了。

　　史密斯眼前一片黑，拿起手枪装上六颗子弹，举起手枪片刻瞄准靶子方向，立刻扣动扳机，子弹悉数射出。枪声清脆，直击曹盾等人的耳鼓，四周的墙壁反射着回声。曹盾凭借着多年打靶经验，定睛看着不远处的靶子，估摸着全数射中。

　　靶子很快移动过来，果然不出意料，六颗子弹全中靶心。虽然这种打靶不计环数，但全数打中靶心的难度极高。按行话说，不打出几吨子弹，毛都伤不着！看来史密斯确是高手，必定每天浸泡在靶场里，才能如此得心应手。

　　接下来轮到曹盾，他刚想蒙上黑布，史密斯拦阻道：“不，不，你初次接触这个靶场，如果让你盲射，那是欺负人了。”

　　没想到史密斯还很通情达理，曹盾从容地装上子弹，什么都没想，直接对准史密斯的脸，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你、你想干什么？”史密斯吃惊地瞪大眼睛。

　　完颜菲以为曹盾发现了史密斯的破绽，采取突然发难的手段，威逼他交代隐情。曼努埃尔则完全没反应过来，以为曹盾在开玩笑。

　　曹盾确实在开玩笑，不过也在示威。他的枪口对准史密斯的脸，隐含的意思是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就在史密斯和完颜菲、曼努埃尔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突然扭转枪口，对准靶子连开六枪！

　　这动作一气呵成、极其连贯，让人有迅雷不及掩耳之感。完颜菲知道他在反击史密斯，也明白刚才他用枪指着史密斯的用意。那就是，虽然没有你在枪界熏染时间长，也没有你蒙眼射击的本事，但在玩枪方面，哥是真枪实弹、身经百战！

　　靶子还没过来，史密斯已经开始鼓掌。行家就是行家，从对方射击的动作上就能判断结果。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位中国刑警绝对是高手，在不熟悉的靶场里，不用直接瞄准靶子，反而跟他玩起心理游戏，然后潇洒地转身射击，没有十成的把握，谁也不敢这么玩！

　　靶子移动过来，果然六发六中。完颜菲和曼努埃尔都很吃惊。完颜菲吃惊的是，她发现曹盾转身时的一瞬间，竟然闭着眼睛，也就说他也是在盲射。曼努埃尔则惊叹曹盾突然转身90度，也能弹无虚发。

　　“漂亮极了！”史密斯喊叫着。“曹先生，你的成绩不错。不过和我相比，还差一点点。”

　　史密斯拿着蒙眼黑布，故意炫耀着。完颜菲刚想说明情况，曹盾却用目光制止她：“该你了，燕飞……”

　　曹盾这个“燕飞”叫的格外亲切，完颜菲感受到一股温暖和鼓舞。她不再解释，拿起那把左轮手枪装上子弹，对准靶子略微瞄准，也是六颗连发，枪声如同爆炒豆子。

　　曹盾感觉到完颜菲开枪时手极其细微的移动着，不知她什么用意。有点担心她只顾炫技，导致脱靶。不过，他从完颜菲信心十足的侧脸感觉出，像是有意为之。反正射击完成了，说啥都没用，让结果说话吧。

　　史密斯也有些疑惑，看出完颜菲似乎在犹豫。这是射手最忌讳的，一旦有丝毫精神分散，必然一败涂地。他很想看看完颜菲的笑话，虽然战胜女人不是荣誉，但在太平洋彼岸战胜中国刑警，也许是他一生无上的荣耀。

　　靶子移动过来，史密斯和曹盾都愣住了，曼努埃尔却没看明白。只见硬币大小的靶心上，打出六个梅花状的齿状小孔，宛如左轮手枪的圆形弹夹形状。曹盾这才恍然大悟，心底露出深深的佩服。原来完颜菲的精微移动，为的是在靶心打出一朵梅花！

　　史密斯双手竖起拇指：“NO1，中国刑警，NO1！”

　　面对前边三人的成绩，曼努埃尔索性放弃了。史密斯得意地说：“那今天的名次排出来了。我位列第一，毫无疑义。完颜警官第二，曹警官第三……有意见吗？”

　　曹盾笑笑没说话，完颜菲却按耐不住争辩着：“不，你的排序不公平！”

　　史密斯露出疑惑：“怎么不公平？难道你认为曹警官应该排在你前面？或者你应该排在我前面？”

　　完颜菲刚想解释，曹盾抢白说道：“排序不重要，我们该谈正事了！”

　　重新走进贵宾厅，史密斯亲自给三位上咖啡，坐下来聆听曹盾等的要求。他态度出奇好，和在警察局里的咆哮判若两人。曹盾明白，刚才他和完颜菲的射击成绩，一定让他刮目相看。也许，他还在为战胜了两个中国刑警感到高兴，今后又有了吹牛的资本。不过，曹盾顾不上分析史密斯的心事，初步排除他是卡洛斯枪案的幕后凶手。至于有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得看侦破过程中进一步的调查。

　　“好，你们想知道什么，接着问吧！”史密斯说。

　　曹盾简短直说：“我们想知道，今年以来，有谁咨询过这款手枪。你说的第一把手枪卖给的顾客是谁？第二把何时落到卡洛斯手上的？还有每把枪连带卖了几盒子弹……”

　　史密斯说：“这些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但我都记下了。我会马上向公司汇报，争取获得老板的首肯，协助你们获得相应的资料。不过，如果涉及到公司商业机密，便无可奉告……”

　　曹盾点点头：“明白。希望你能提供有用的东西，今天耽误你这么多时间，多谢了！”

　　史密斯说“不，不，我想谢谢你们。让我看到天外有天！”

　　曹盾和完颜菲、曼努埃尔寒暄了几句，匆匆离开。

　　史密斯看着曹盾等人的背影，回味着刚才射击时的情景，有点洋洋得意。他忽然想起完颜菲说的半截话：“不，你的排序不公平！”忽然觉得有点蹊跷。

　　他赶紧跑去办公室，查看地下射击场里的监控视屏。当他看到曹盾转身的一瞬间闭上眼睛，从容不迫连开六枪的镜头时，全身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我的上帝，他也是盲射！”

　　二

　　曹盾和完颜菲、曼努埃尔回到警察局，向何塞汇报了下午调查询问的情况，初步排除小偷、史密斯的嫌疑，对胡安娜保持继续审查。曹盾认为线索很多，还需一一追查。曼努埃尔却不住地夸赞曹盾和完颜菲的枪法。

　　何塞听后说：“可惜，不能给你们配枪。”曹盾接着话头说：“破案用的是脑子，不比枪法！”完颜菲觉得曹盾有点凡尔赛，表面是谦虚，实则是自夸。

　　“下一步准备从何入手？”何塞关切地问。

　　曹盾说：“我认为，此案和艺术馆内部人员有关，和利益攸关的人有关，和购买枪弹的人有关。”

　　“我同意你的看法，接下来放手干吧！”何塞说。

　　曹盾和完颜菲回到酒店，刚到门口就被一群记者包围，七嘴八舌地提问。

　　“请问，你们是受邀参与调查卡洛斯命案的中国刑警吗？”一个大胡子记者问道。

　　曹盾本来不想回答，又觉得不礼貌，点点头说：“是的。”

　　“你们中国刑警能胜任这个工作吗？”大胡子继续问道。

　　曹盾感到一丝挑衅，依旧客气地回答道：“我们是国际刑警，和阿方有多年合作，你说能胜任吗？”

　　皮球巧妙地踢到对方脚下，大胡子浅浅一笑：“那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曹盾说：“无可奉告。”

　　另一个金发女记者问：“卡洛斯是被熟人谋杀的吗？”

　　“无可奉告。”曹盾说。

　　金发女记者又问：“你们多长时间可以破案？”

　　曹盾再次回答：“无可奉告！”

　　完颜菲在旁边看着心里明白，涉及案情的任何问题，警方都不能透露。曹盾确实做到了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记者们还在纠缠，酒店保安觉得有点过分，跑来把他们赶跑了。

　　曹盾和完颜菲走进露天餐厅，坐下来要了咖啡。紧张忙碌了一整天，此时才感觉到有点疲倦。完颜菲却突然盯着曹盾问：“你今天为啥不按常理出牌，轻易排除了胡安娜和史密斯的嫌疑？”

　　“胡安娜虽然有枪，不代表她会行凶。就算她打算刺杀卡洛斯，可没有实施，就不能列入嫌疑人。再说我们还要继续对她进行调查……至于史密斯，就是枪支经销商，没有伤害卡洛斯的动机。”曹盾慢条斯理地说着。

　　完颜菲一时无言以对，又说：“那你故意盲射怎么回事？不怕失手，让史密斯把你踩在脚下？”

　　“当时我已经被他踩在脚下了，六发六中还是盲射。我别无选择，只想拼死一搏，来个鹞子翻身。”曹盾说。

　　“那史密斯做枪法排序的时候，你为啥不让我说明情况？”完颜菲问。

　　曹盾说：“如果非要跟史密斯比高低，就把身份降低了。我们是国际刑警，和一个经销商论名次，岂不是太掉价了？”

　　“你总有一箩筐道理，我说不过你！”完颜菲不说话了，在曹盾面前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

　　曹盾笑笑，反唇相讥地问：“你不也一样？打靶就打靶，还打出朵梅花，不是玩花活吗？”

　　完颜菲说：“我没玩花活，只想告诉史密斯，女人也不弱！”

　　“好好好，那我们半斤八两，扯平了！”曹盾笑着说。

　　王群山突然出现在面前，接话道：“什么扯平了？听说你们今天收获不小，有价值的线索多吗？”

　　曹盾和完颜菲赶紧让座。完颜菲叫服务生加一杯咖啡，曹盾看着王群山说：“啊，我们跟史密斯扯平了。他是枪支经销商，手上百发百中。”

　　王群山点点头：“我听说了，曼努埃尔把你们夸得像两朵花似的。”

　　曹盾指着完颜菲说：“我是绿叶，她才是花。”

　　王群山说：“油嘴滑舌！我郑重地告诉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把这案子搞成铁案，不能耍把式！”

　　曹盾说：“你放心，徒弟宁肯负天下人，也不负师傅！”

　　王群山笑了：“你小子，就嘴好使！我请示了部长，明天的开幕式你们不用参加，全力以赴破案子！”

　　曹盾和完颜菲异口同声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