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曹盾和何塞、玛利亚等警官继续看着现场视频：枪响之后，便是片刻的慌乱。何塞和里卡多把卡洛斯放在地上，有人开始小跑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突然惊惧地站起来，竟然走了几步。起初她似乎不相信自己能站起来，迈出一步之后，又怀疑自己能否走路。不过她走了几步之后，确认自己可以行动，立刻抛开轮椅，随着人流开始移动。就在这时何塞的枪响了，严令不许乱动。那个女人赶紧回到轮椅前再次坐下，左顾右盼……

　　“这女人被我们控制了，你们看，她离开轮椅走动自如，绝对在装残疾！”玛利亚说。

　　何塞说：“扣住就好。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

　　曹盾看见视频里出现一个高大的白种人，他拿着摄影机不停地拍摄。在第一声枪响和第二声枪响后都没有停止，且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慌张。这人不是经历过战场，就是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要知道，就连曹盾这种受过国际刑警严格训练的老手，面对突然发生的枪案，外表看起来镇定自若，内心还有一丝胆寒。这家伙竟然若无其事地继续拍摄，简直就是冷血杀手！

　　玛利亚看出曹盾的疑问，赶紧解释：“他就是那个美国人史密斯，包里有很多枪支图片，非常可疑，已经被我们拘留了……”

　　曹盾说：“我想马上见到这个人！”

　　何塞说：“我们这就去警察局！”

　　曹盾说：“等等，我们应该先见见馆长和所有工作人员。”

　　何塞点点头：“对，搞清楚馆内人员的情况要紧！”

　　艺术馆餐厅里，里卡多集中了所有工作人员，共有十来个。布城艺术馆是私募基金会主办的艺术馆，规模不大，用人不多，但规格很高。所有聘用人员都经过严格筛选，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此刻，里卡多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特意让后厨做了点心，让诸位品尝。馆员们虽然情绪有点紧张，却一直保持着安静。甚至没人交头接耳，以免沾上攻守同盟的嫌疑。

　　曹盾和何塞、玛利亚刚走进，里卡多立刻迎上来，谨慎地询问：“有什么线索吗？”问完又觉得不合适，急忙解释：“我不是想打听案情……”

　　何塞撇撇嘴，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要紧。线索当然有，不过越多越好。”

　　曹盾觉得何塞的回答很妙，既应和了里卡多的试探心，又说得滴水不漏。此时此刻，警察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里卡多这个馆长。

　　“那你需要如何审讯馆员们？”里卡多关切地问。

　　何塞摇摇头：“不，对馆员不做审讯，只做问询。”

　　曹盾看出何塞很有分寸。这些馆员虽然看上去是干活的，其实他们也都是艺术圈里的行家，必须保持足够的尊重。曹盾想看看何塞究竟要问询什么，何塞却突然朝他发问：“曹先生，你觉得应该问询什么内容？”

　　曹盾明白何塞在考测他，二话没说拿出一支笔，用英语在纸上刷刷写了十条，递给何塞：“请你指教，还可补充……”

　　何塞见曹盾如此神速就写出十个问题，有点惊讶。他看着纸条，一个问题没改，用西班牙语翻译完毕，直接交给里卡多。

　　“请所有馆员回答这些问题，然后请他们吃一顿压压惊，就可以回家了。不过，未经允许谁也不得离开布城……”何塞一板一眼地说。

　　里卡多接过纸条说：“遵命。一定全力配合。”

　　“那我们先去警察局了，这里的办公室继续征用。”何塞说。

　　曹盾突然插嘴说：“我想给馆长先生提个请求，不知是否妥当？”

　　里卡多说：“没问题。愿意效劳。”

　　曹盾说：“请你帮助提供一份卡洛斯先生的关系网，越详细越好。比如家庭，艺术圈子、馆里、基金会的关联人、朋友和情人等等……”

　　何塞看了曹盾一眼，觉得他话里暗藏玄机，不由会心一笑。

　　里卡多说：“好的，你放心。不会漏掉一个人。”

　　曹盾忽然补了一句：“漏掉我们也会找出来的。”

　　里卡多一愣，似乎觉得曹盾对他有所怀疑。何塞明白曹盾是敲山震虎，警察惯用的手法，就拍拍里卡多的肩膀：“老朋友，多包涵！”

　　这时何塞的手机响了，是王群山来电话，说中午国际刑侦大会举办欢迎午宴，务必准时参加。何塞看看手表，马上就到十二点了，就跟里卡多说：“我们还有要事，这里交给你了！”

　　八

　　欢迎午宴在布城希尔顿酒店举行。由于在大会开幕前，不要求穿警服，便装即可。曹盾一走进宴会大厅，就被里面热闹的景象吸引住了。各国警界精英，穿个各式各样的便装，有亚洲的，有欧式的，有南美风格的，看上去十分随意。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拥抱寒暄，有的贴脸亲吻，一派温馨和暖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个亮丽的身影映入曹盾的眼帘，他差点没认出来就是完颜菲。只见她穿着中式旗袍，脖颈、胸部、腰身，充分显示着东方人的俊俏，真是秀色可餐。很多外国帅哥的目光都被她所吸附，纷纷拿出手机照相和拍摄视频。曹盾心里暗暗自叹：乖乖，你还真敢枪C位。我的——前女友啊！

　　曹盾目不转睛地看着完颜菲，不免心旌摇曳。在他的过往里，看到的女性多半是穿着警服，严肃得脸上挂霜的女人。完颜菲确是由制服严谨的警察变成楚楚动人的蝴蝶，让人觉得惊奇。此刻如果有音乐，曹盾超想上前给她翩跹起舞一番。

　　完颜菲知道曹盾盯着她，故意朝他走去，眼里闪烁着诱人的光彩。她就是要勾引勾引，看看他有没有抵御女人的定力。前女友总是有各种优先权。

　　这时，玛利亚突然走来，请曹盾和完颜菲马上去贵宾室。

　　王群山和何塞已在贵宾室里等候，旁边还有两位贵宾。曹盾一看他们就是不小的官员，立刻和完颜菲对了眼神，表情严肃起来。果然何塞介绍着：“这两位先生，一位是阿根廷外交部的斯特里长官，一位是阿根廷警察总局的菲利普长官”。

　　曹盾和完颜菲赶紧敬礼，史密斯笑笑，菲利普却行了一个非常正式的军礼。王群山说：“外交部、警察总局的长官召见你们，说明这个案件的重要性。你们明白？”

　　曹盾和完颜菲一起回答：“明白！”

　　菲利普说：“总局非常重视这个案件，因为它发生在大选期间，又发生在阿根廷著名艺术家卡洛斯身上。希望你们尽快破获，将凶手绳之以法。”

　　斯特里接着说：“借这次国际刑侦大会期间，邀请中国警察协助破案，显示出中阿两国的高度互信。我代表阿根廷政府感谢你们，拜托了！”

　　菲利普和斯特里一番话，让曹盾和完颜菲身上平添了几分重量。本来异国破案就困难重重，这一拜托，简直就是将了一军。此案不破，何以收兵？

　　曹盾觉得应该表个态，就说：“那我们立下军令状，不破此案，绝不回国！”

　　这个表态让菲利普和斯特里很开心，连不苟言笑的何塞也咧着嘴乐了。王群山和完颜菲却有些诧异。王群山心里说：“这大话抡出去，覆水难收！”完颜菲也嘀咕：“也不怕南极吹来的冷风冻住舌头！”

　　这时，玛利亚送来两份刚制作好的聘请书，何塞代表布城警察局正式聘请曹盾和完颜菲参与调查卡洛斯案件。

　　曹盾和完颜菲接过聘书，器宇轩昂地抬手敬礼。王群山的脸上喜忧参半：“要是砸了牌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乘车前往布城警察局，王群山和完颜菲一起朝曹盾发飙。王群山说：“谁让你立军令状的？要立军令状，也是我来立，轮不到你！”

　　曹盾笑嘻嘻地说：“嘿嘿，你级别太高。这个小案子犯不着让你操劳。”

　　王群山一扳脸：“小案子？它早就成轰动阿根廷全国的大案了！”

　　曹盾说：“那也用不着惊动你。我是小卒子，在阿根廷没人知道。就算失了手，人们都不知道骂的是谁。不像你，当年和何塞一起破了布城大案，要是马前失蹄，你的脸就丢进大西洋里去了！”

　　王群山有点冒火：“你还矫情？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完颜菲赶紧帮腔：“就是，你说不破此案，绝不回国。什么意思？想借机移民阿根廷，找个南美媳妇？”

　　曹盾自嘲地说：“找南美媳妇也不错。在国内没时间谈恋爱，在这里一边查案子，一边找对象，岂不一举两得？”

　　完颜菲不无嘲讽地说：“那就找个《愤怒的女人》那样的南美大妈，也不怕压死你！”

　　曹盾说：“南美大妈不都是胖子，也有苗条的。没见那些跳探戈的，大长腿，一抬就搁你肩上！”

　　王群山喊着：“乱弹琴，越说越没样子！”

　　曹盾觉得王群山真急了，赶紧打圆场：“师傅，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咱们在国内破过多少大案奇案死疙瘩案，这案子没那么复杂！”

　　王群山说：“哼，我不担心你的能力，担心你的态度。记住了，什么时候都不能轻敌！”

　　曹盾说：“是。我要在战略上藐视案子，在战术上重视案子！”

　　完颜菲看着曹盾酸文假醋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乐了。你快成中年油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