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三碗莫上山
武大刚悔不该当天在草原上一时冲动,和人斗气飙车,结果被困在草原上足足一个晚上,后来,幸亏在清晨有一辆货车经过,他赶紧拦下,这才把他那辆旅行车从草地里拖出来。
只不过,事后货车车主狠狠宰了他一笔,并说给他要的只是友情价,他的货车被困在半路时,道路救援费用至少是这个价钱的五倍!
出师不利,武大刚有些灰心丧气,但想到毛眼通天当日写下的“欲求新良缘,须断旧时念,西行八百里,奇遇在仙山”二十字真言,他又深信不疑,信心满满。
武大刚自己又念叨了几句,毛大师说的是“西行八百里”,看来走得还不够远,还得往西边开。武大刚这么想着,就又一路向西驶去。
驱车又走了半天路程,到了中午时分,前面出现一座高山奇峻蜿蜒,耸立在眼前,武大刚兴奋地一拍方向盘:“西行八百里,奇遇在仙山”,这不他妈的到了嘛!
一个上午马不停蹄车不停辇,武大刚感到有些疲惫,他松了松腰带,把旅行车停放在路边休息,此时才发现,原来是一处旅游胜地,山下湖边游人如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熙熙攘攘,乱乱纷纷,有的观景,有的游船,有的嬉戏,有的聊天。他心想:“也许缘分就在这里!”
武大刚借助车内的化妆镜,细细整理了一番衣领,又重点收拾了一下自己最为得意的那一撇小胡子,然后就大踏步奔湖边走来,心想按照毛大师所言,如果有哪位漂亮女生单身一个人在这里,估计就是那位有缘人了,于是,武大刚开启他那双贼溜溜的双眼,开始进行全场扫描。
最终,他锁定了目标。
原来,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黄色连衣裙,斜挎着一只白色小包,正一个人坐在湖边望着湖水发呆,两根秀气的手指在摆弄着一片树叶。
武大刚一寻思,就知道这个黄衣女子和自己目前状况一样,刚刚失恋不久,心情无比苦闷,但还不想自杀,急需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忘掉以前的不愉快经历,她此刻,正在焦急等待着命中新的男神来和她搭话。
“她等的男神,可不就是自己吗?”于是,武大刚阔步走到那位女子面前,理了理头发:“你好,我叫武大刚,冒昧问一下,您是在等人吗?”
黄衣女子看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依旧摆弄着手里的树叶。武大刚讪讪地挨着黄衣女子坐下,又说了一句:“你……你是单身吗?”
黄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武大刚:“我目前是单身状态,随便一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黄衣女子:“有!”
武大刚一听,心头一震,感觉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也许人家女生故意这样说的,显示自己不那么好追。女生不都喜欢正话反说嘛,都喜欢幽默风趣的男生,于是,武大刚就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来,卖弄起自己所谓的放荡不羁和幽默风趣来。
武大刚笑眯眯地说:“有的话,介不介意换一个?”
黄衣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吧,不换!”
武大刚没羞没臊地接着说:“不换的话,介不介意多一个?”
黄衣女子不听则已,听完吓得花枝乱颤,连忙丢了手中的树叶,向着人群中逃去。武大刚锁定了目标,怎肯轻易放弃,立即追了过去。这时候,眼前的画面让他呆住了。
原来,黄衣女子用手紧紧挽着一个“施瓦辛格”式的大汉,正迎着他走来,他锁定的“有缘人”看到了他,立即指给“施瓦辛格”说:“就是他,就是那个流氓……”
武大刚眼疾腿快,再也顾不上那位有缘人了,还是逃命要紧,立即撒开丫子,一路狂奔到车里逃窜而去。
驱车逃到几十里外的山脚下一所偏僻农家院,武大刚才停下来,可依旧惊魂未定,于是他想买碗酒喝压压惊。
一面旗子树立在农家院的门口,上面写着“三碗莫上山”三个大字招牌,在随风起舞迎风招展。武大刚看了看旗子上的字:“三碗莫上山,不错,有点意思,当年武松上景阳刚打虎,今天爷们我来这山上寻缘,晚饭就在这儿吃了!”
农家院内,已有了几桌客人,吧台后的壁橱上放着几个极有年代感的笨重酒坛子,坛子上贴着红纸,都用正楷写着“三碗莫上山”五个大字,农家院布置得古色古香,颇有一番复古风味。
武大刚拿菜单坐着,对侍立在一旁的服务员说:“你们店有什么特色菜?”
服务员:“有,虹鳟鱼、山菇汤是我们店几十年的招牌菜,您尝尝?”
武大刚:“好,那就尝尝,再随便给弄两个凉菜。”
武大刚抬眼瞅见了酒坛子,问服务员:“哎,你们那个三碗莫上山是什么酒?”
服务员:“那是我们自家酿的特色酒,度数比白酒高,比啤酒低,比黄酒香,喝完还不上头……”
武大刚摆摆手忙止住她的介绍:“给我来坛,尝了才能正宗不正宗……”
酒菜上齐,武大刚撸起袖子准备开干,接连历险惊魂了好几遭,真得好好吃上一顿,喝上几口,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
武大刚打开酒坛子,用特色大碗往嘴里猛灌了一口,立即吐出舌头,嘴巴吧唧吧唧作响:“恩,说辣不辣,说苦不苦,口味真他妈的不一样!”好像是生来贱骨头,武大刚贼性不改,又拿服务员调侃:“妹妹,这酒为什么叫三碗莫上山呢?莫非这附近山上也真有老虎?”
服务员笑笑,说:“老虎倒没有,不过出了我们农家院往西走二里地就是雁寇山,当年曾闹过土匪,这可是我们当地有名的风景区,上面还有明代遗留的古长城遗址呢,不过山势险峻,喝酒上山容易出事,我们这才效法古人,给酒起名叫三碗莫上山。”
武大刚听完,如同《世说新语》中的酒仙刘伶一般,不可一世地指着酒坛说:“你这一坛有几碗?”
服务员:“至少得有个三四大碗吧。”
武大刚一心要在女服务员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英雄气魄好汉英色,于是装模作样卷卷袖子,抱起坛子,像梁山好汉似的用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对着坛子口开始一痛狂饮。
坛子口大,大刚嘴小,酒水顺着武大刚嘴角流到他平时最爱惜的小胡子上,此刻武大刚正一心卖弄本领,也无心去管它了。
一口气喝完,武大刚拿出豪气干云般的雄姿“嘭”地一声放下酒坛子,向服务员得意地抛个飞眼:“我武大刚今天也效法古人一回,学一回武二郎,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旁边正在吃饭的几个客人听到他在一本正经的疯言疯语,笑得饭都喷出来了,在一旁调侃捡乐。
一个染黄毛的小子:“哎,你听见那位说什么?他还武松武二郎,我看武大郎还差不多……”
又有一个胳膊上纹了一条青龙的中年男人:“他还要上山打老虎……就他那样儿的……可真像卖烧饼的那位,哎哟,笑死我了……”一桌人喷酒喷饭,笑得东倒西歪,乐不可支。
武大刚气得怒瞪双目,鼻孔的怒气直吹起他那撮漂亮的小胡子:“哎哎,你们他妈的笑谁呢?我看你们个个像武大郎,听着,爷叫武大刚,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刚,耳朵瞎啊!刚才谁说爷爷像武大郎来着,给爷爷站起来瞧瞧。”
武大刚说完用力拍了下桌子,杯子盘子碟子都在跳动,由于用力过猛,手心感到一阵疼痛。不过,他却表现得十分镇静,一副大战在前从容不迫的样子。
就在武大刚叫嚣着挑战的同时,房间内另三桌客人“呼啦”一下全部站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摆着侮辱性的手势,有的叼着烟,有的斜着眼,挑衅地看着武大刚。
武大刚面色一惊,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能跟他们蛮干”,于是他强作镇定:“你们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太平世界朗朗乾坤,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报警,有种都别走。”
武大刚拿出手机,飞快按下“110”三个数字:“喂,我要报警,有人严重侵犯了我的姓名权,严重侮辱了我的人格尊严,我在哪?我在金州市西北角雁山脚下的三碗不过冈农家院,不对,不对,是三碗莫上山,你们赶紧过来吧,他扬言要杀我,快点,快点……”
金州市公安局向阳路派出所值班室内,魏秋明正半躺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盗墓笔记》,看得津津有味。同事张斌点了一支烟,准备插在桌子上一只厚厚的烟灰缸里,他感觉这样的好烟有点浪费了,于是放在嘴里猛吸了一口,然后才把烟供上,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祷祝各路神仙保佑今夜平安无事无人报警。
魏秋明把书从脸上拿下来,冲着张斌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张斌却一脸正经地警告这位老民警:“不准说话,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一定要虔诚!”
正在张斌紧闭双眼,虔诚祷告之时,值班室警报声“叮铃铃”地狂响起来,张斌猛地一睁眼,如同念佛一般的碎碎念戛然而止。心想:“坏了,想啥啥来。”
当回过头来,看到魏秋明正在不怀好意地在嘲笑自己。张斌:“都怪你了吧,让你别瞎说,你看,不灵了吧,招事儿了吧?”
魏秋明:“别啰唆了,都告诉你不灵了,报警人说可能要出人命,快点拿上家伙,跟我走!”
张斌把插在烟灰缸的烟拔了出来,吹着香烟过滤嘴上的灰向着各路神仙说:“你们都不灵,供也白供,这烟还是我自己抽吧!”说完,张斌把烟依旧塞进自己嘴里,一边赶紧系上“八大件”,一边抓紧吞云吐雾两口。
三碗莫上山农家院内,武大刚内心早已怯了,却强作镇静:“有种别走,警察马上就来,非把你们一个个拘了!”
这时,魏秋明和张斌推门进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是谁报警?”
武大刚酒劲儿已经上来了,这时候看到了救星,醉醺醺地说:“你们怎么才来啊,警察同志,我报警,我报警……”
魏秋明看到武大刚那样子,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也就放松了戒备:“你报警什么事?不是说有人要杀你吗?”
武大刚:“那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不这么说……我不这么说你们能来那么快吗?”
张斌刚入警时间不长,有些年轻气盛:“你这叫谎报警情知道吗?”武大刚:“我才是报警人啊,你们警察讲不讲理,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不为人民服务了?”
张斌:“你还有理……”
魏秋明拍拍这位年轻的徒弟,示意他别冲动:“既然这样,你说说吧,具体怎么回事?”
武大刚:“我叫武大刚,可是,他们叫我武大郎,严重侵犯了我作为一名中国公民的姓名权。”
魏秋明问另一桌:“是这么回事吗?你们有没有嘴里不干净,叫人家武大郎来着?”
那个胳膊上有纹身的男子走上前来,嬉皮笑脸地说:“我们聊《水浒》聊到武大郎,谁也没说他啊,是他自己对号入座?这也不能怪我们啊!”
魏秋明一脸庄重:“别嬉皮笑脸,有这回事儿的话,赶紧给人家赔个不是,认个错,这大晚上的,别没事找事。”
坐在主位的那位客人站了起来,一看就是这群人中的话事人,说话较为稳重有气度:“行了,警察同志既然说了,我们给得面子,对不住了兄弟,我们也就是逗一闷子,没别的意思,在这给您赔不是了,您消消气儿。”
魏秋明转过来对武大刚说:“您看,他们也没别的意思,也当面道歉了,这就算了吧?”
武大刚:“一句话就完了,中国还有没有法律,警察还为不为老百姓说话了?赔我精神损失费两千块钱,不然可没完。”
魏秋明:“经济赔偿的问题按法律规定应由法院受理,这一点我们做不了主,您可以去法院起诉。”
武大刚:“你们做不了主你们来干吗了,有困难找警察不是你们提出的口号吗?有求必应不是你们警察做出的承诺吗?这个时候我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报警求助,你们说你们做不了主,你们穿制服的做不了主谁还能做得了主?”
魏秋明:“法律有规定,民事赔偿问题应由人民法院受理,这一点请您理解,法律没有赋予我们这项权力。”
武大刚由于上次涉嫌杀人的事被传唤,本来就对警察没什么好感,这会儿见对方人多势众不好惹,只好借着酒劲,把一腔不满全发泄在警察身上:“我理解个蛋,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穿制服的,全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人饭不干人事,我他妈的以后有事再找你们,我是孙子,伟大的警察叔叔!不对,警察爷爷!”
张斌:“请您说话文明点,我执法代表的是公安机关,您说谁不是东西?”
武大刚:“就说你,你能怎么着?你还能把我给拘了?”
魏秋明拦着年轻的同事:“你跟一个醉鬼还一般见识,这大半夜的……”
武大刚:“你说谁是醉鬼?我没醉,我没醉……”说着,酒劲竟然涌了上来,于是也顾不上和警察同志死缠烂打,捂着嘴弓着腰跑到旁边小树林“呜呜哇哇”翻江倒海去了。
【编者按】话说武大刚还执迷毛眼通天当日写下的“欲求新良缘,须断旧时念,西行八百里,奇遇在仙山”二十字真言,一路西行来到了雁寇山山脚下一所偏僻农家院,酒醉挑衅滋事并报了警。借酒发疯把一腔不满全发泄在警察身上。魏秋明是否能妥善解决此事?期待下文。编辑: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