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鸣《油画背后的故事》～连载中）***

82. 滑冰场健身房，体育逃课运动会 

那会儿天津美院的滑冰场，就在图书馆后方。冬天一上冻，就用黑胶皮管子接上自来水，浇出来一片约100米X100米的滑冰场，那可是我们冬天的乐园啊！当时滑得好的并不多，在我的印象中学姐曹小萍应该是女生中滑得不错的一位，她身体微胖，圆脸短发，足蹬一双白色羊皮高腰的花样儿冰鞋，在冰上稳稳地滑着，像高级房车似的不动声色。最初的几天，每次看到她在冰场时，我就会死死地盯着她的冰鞋，看上好一会儿，最终我下决心学滑冰。我先在一堆校冰鞋中翻到了一双37号的冰鞋穿上，一双脚啊简直就像生棕子，一站起身就摔倒，反复了多次，最终还是曹小萍扶我站起来，拉着我慢慢地体会了一圈……

(右图：前排左起：陈宏年、老郭和小李（进修生），后排左起：马俊卿、李津、门如山、呼鸣、李玉兰、杨徳树（老师）在教学楼合影。)

一连几天我就和冰场玩了命了，心想不就是摔吗？我就不信了，和我玩命摔的，还有我班的李津，他聪明，穿着他那件著名的军大衣（前襟和袖口油黑发亮），扣子七零八落，潇洒地在冰场上摔来摔去的，是真摔啊！我坐在冰上欣赏着李津式摔，秘密终于找到了，原来是这样：只要不稳，李津先就势倒下，熟练地护着头在冰上缓冲着，都要学啊！有个别滑得好的男生专门等着那些初学的女生，好有机会手拉手地在近距离中互帮互学。我拒绝，坚信毛主席说的，在战争中学会战争。一个星期后，我走路都挂相儿了，浑身疼得是坐下起不来，起来坐不下时，终于学会了滑冰。

(左图：那会儿的三好生要名门成绩95分以上，还要团结同学，最难做到的是，每天早上坚持跑步，反正我做到了，是连续三年的三好学生，并且得到了学校奖励的一笔钱，用它买了我人生中第一部照相机。三好学生证书上写着：立志做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体力的人……)

我们上体育课是在图书馆对面的大健身房中，这里有篮球架子，有排球网和乒乓球台子，大大小小的体育器材是很全的。我是从小就不喜欢上体育课的，再加上平衡很差，基本上是能逃课一会儿就逃一会儿。规律是这样的，上课排队点名我肯定在，跟真事儿似的换上解放鞋，等一分散练时，趁老师不注意，我便溜到阅览室去看书了，看得差不多时便悄然溜进健身房。不过，也常常是看过了点儿，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呀，就这么窃喜了四年，想尽办法逃避着体育课。没想到毕业那年体育课我一考试，结果是不及格，我苦着脸找到体育老师，还没开口，体育老师先说了：“怎么样？还逃课吗？自作聪明！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你体育课不及格，就毕不了业，拿不到毕业证。”我说：“老师，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老师连看都没看我说：“补考！”

(右图：郑毅（左）和杨李菁（右）同学)

那是一个春困的上午，窗外的春风吹进来了广播的声音：“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同学们！天津美院的春季运动会正在进行中，希望同学们踊跃报名参加……”反复的播放中，班里的同学都无动于衷，我打着哈欠站起身问：“你们都不参加运动会吗？”没人理我，我一边走一边说：“你们等我拿奖吧！”还是没人搭理我。

我跑到组委会报名，体育老师瞪着惊讶目光问：“你呀？你报哪项啊？”其实，路上我早想好了，跳高，超过一米我是绝对跳不过去，铁饼拿到手里要用双手，短跑我怕腿抽筋……我冲老师说：“跳远！我报跳远呀！”我记得是张秀茹老师手里拿着个本子和体育老师一起把我领到了沙坑前，我卯足了劲，助跑，前跃，体育老师用皮尺量，张老师用本记着……

几天以后是运动会颁奖的日子，广播里响着运动员进行曲，这曲子什么时候一听，我的热血就沸腾，感觉身体立马儿骄健了许多！我在教室里竖着耳朵听一项项的获奖名单，当听到“跳远，获奖者79级绘画系呼鸣！”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停了片刻又听到“跳远参赛者1名，请获奖者上台领奖”！班里有人偷笑，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台前，也不知谁喊了一句：“来了，来了，参赛者一名来了……”张老师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个超大的塑料盆，里面放着一条单人床单，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得到的体育运动中的最高荣誉了。这次运动会的重要启示是：无论得什么奖，参赛者只是1名，是多么幸运的选择啊！

(这只大塑料盆就是当年的运动会奖品。参加跳远项目的只有我一个人，所以获奖者也是一名。现在是BB最爱躺的地方了。)

83. 大白天偷白菜，一角钱的鸭汤，福尔马林与酱牛肉

（左图：昨天在翻我上学的笔记本时，发现了一张当年的饭票，一下子想起了我们的学校食堂……）

天津美术学院的大食堂，曾是天津高校食堂中的先进单位。学院的饭菜至今不忘，最贵的有：元宝肉2角5分、扒肉条2角5分，最便宜的是：醋溜白菜5分、炒土豆丝5分。中档菜：西红柿炒鸡蛋什么的都是1角2分。我一般懒得排队，常是很晚去食堂，剩下的菜不是最贵的，就是最便宜的。食堂里最奇怪的是没有一把凳子，如果在食堂吃饭，就要围站在圆桌，或躬着身子吃，或端着碗吃，大部分同学都打饭回教室吃。那时候我们国画班养着两只咪咪，冬冬和黑黑（咪咪的名字），我和兰子常常在食堂圆桌上收集被扔掉的肥肉片，两只咪咪吃得是油光水滑的。忘记是哪年的元旦了，天津的同学都回家过年去了，我和娥子、友友、兰子又游荡在空空的校园里……

自小就是吃食堂，过年最让我高兴的是全家围坐包水饺……几天前，我发现食堂的后窗户台上有一排放着大白菜，上面还盖着半张草帘子，我跟谁也没说，抱起一棵白菜就去了教室。兰子问：“哪来的？”我说：“食堂偷的。”她又问：“你打算吃馅啊？”我突然高兴地说：“对呀！还缺好多东西呢……”边说我边跑到食堂。见到食堂师傅，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师傅，我们北京女生打算包饺子，您给点面吧。”师傅操看天津话说：“嘛玩儿？是学生会组织的吗？光四面，你啦就烙饼吧。”我鼓足勇气说：“师傅我拿了一棵白菜。”“盖好草帘子了吗？盖不好就冻了！”说话间师傅用个铝盆给我倒了点面又说：“我界儿没肉给你啊，肉票可没地界讨还去啊。”我拿着面连声道谢，又问：“师傅给我点酱油呗。”师傅抬眼扫了我一下说：“吃得还挺全，还有醋要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满载而归。写到这儿，居然怎么也想不起来，这顿饺子到底有没有肉了……

（右图：左起是马俊卿、陈宏年、老郭和小李（进修生）、李津、杨德树（老师）、门如山、呼鸣、李玉兰。）

出了校门往左一拐，在元纬路上有个极小的早点铺子。当年的清晨，我们大都享受过那一角一碗的鸭汤。永远的热气蒸腾，满脚底儿打着滑，人那叫一个多呀，必须一点点地挤到窗口，自己拿上店里超大的蓝道白碗，大师傅先在碗里放上一勺底儿豆腐脑，再抓把香菜和葱花儿，随后用大铁勺往碗中猛冲两勺滚着的鸭汤，那叫一个香啊！一直香在我的记忆里……

有一次我们上人体解剖课，我自报奋勇地要带我们79级的全体同学，到我的原单位254医院的解剖教室看尸体。我是轻车熟路啊，带着20多个人直奔医务处的医学教室，熟练地翻动着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陈旧尸体。我摆弄着这一条条的深棕色的肌肉，泪流满面地（福尔马林熏的）给大家满不在乎地讲解，动作中透着我胆大，看到有些男生直往后稍，我就越发地得意。可是真没想到，那天的学校食堂偏偏做了倒霉的酱牛肉，用娥子的话说，哪天做不行啊！等我看到了盆里的深棕色的肉也没好意思买，最可气的是，我端着饭盒走出食堂，正碰上两个男生，一脸坏笑地问：“呼鸣，酱牛肉你就不用买了吧？你们医院的……”我直冲他们走过去，大声说：“我就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有种儿的跟我去啊！”

（天津美院百年校庆时，我们又聚到一起了。左起：马俊卿、李津、郑毅、陈宏年、呼鸣、李友友。）

【呼鸣油画作品欣赏】

**《油画背后的故事》锐评**

1:呼鸣从来不曾改变过，她看待外物与自己的关系显然有异于常人的。在外物面前她不妥协，仿佛根本不计较外物的体量，就拉开了决斗的姿势。当然，体无完肤或者铩羽而归都在意料之中，但，她就是她，从不虚发一枪就打马逃离。在艰难的患病和治疗之后，她在从每天半小时到九小时的创作恢复中，用两年时间完成了她的鸿篇巨制——“新87神仙卷·呼鸣向大师致敬”。这种个性十足的艺术自觉性，是她的天性和艺术的天性共同作用的结果。

 在没有任何前提和指导的情况下，她的信念是靠“艺术”来鼓励也是靠艺术来创造的。因而可以想见、艺术创作者是多么想一骑绝尘，又想马放南山。这是多么的难。

对于胸中野马，呼鸣从不被动制约，更不任由它们翻掌撩蹄，一味撒欢，她将所有的缰绳都有力地操握于掌中心上，或者纵辔以励，或者轻叱以停，然后它们就向着她的方向一路奔腾而去了。

 答：马儿哟，你慢些走哟，慢些走，让我把这美好的世界，看个够，看个够……

2:呼鸣的绘画始终处在活跃而饱满的状态里，但这种活跃和饱满是逾越于悲喜之上的，在令人迷惑的玄幻世界里玄幻出入，既个人又集体，既确凿又仿佛，既悲凉又滑稽。而她的文字作品和绘画一样，也是一脉相承的，其间却总是逗露出一种无厘头的喜剧气息，令人在隔了三十年的时光后，还会补上一记慧心的笑。即使在彼时彼地她已深以为厌，回过头来，日子还在那里，而她早已经笑着端起忘忧的酒杯。……

人在忧伤时，如若不能勇敢地为消除痛苦而改变处境，就会消极，“毕竟我们都是销魂之后感到悲哀的动物”。但是呼鸣的文字就像那首歌，风雨之后还在潇潇地唱：“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  只记今朝……”

答：江湖就在窗外，一轮夕阳，清风牵衣袖，人未老，情依旧，犹把青梅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