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鸣《油画背后的故事》～连载中）***

80. 女宿舍和男宿舍的秘密

(1981年，我在天津美院的女宿舍里，好像是给哪个女同学做模特。)

我们的学生宿舍是一座红砖三层筒子楼。女生在三层，我被分配到正对楼梯的宿舍里，我们宿舍一共是4个女生。除了我之外其它三位室友都是高我一年的学姐。王玲和甄秋鸣是版画班的，许正立国画班的，她们都是天津的家，所以周末常常是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北京来的女生被彻底打散，分到各个宿舍里了……

(左图：1981年冬的一场大雪，我和我们宿舍的其它三位，跑到楼顶一起合影。左起：呼鸣、甄秋鸣、许正立、王玲。什么时候看到这张照片，都会怀念我们小小的4人女宿舍……)

为了更好的提高人物的造型能力，我们女生自动组织起来用课外的时间互相画人体，地点就在我们宿舍。我们挂上窗帘，一画就是两三个小时。我们都有个默契，那就是不画人的脸，省的日后外人看见麻烦。嘿，没想到男生也跟我们学，也在宿舍里互相画起了男人体，我们画完了都偷偷地藏起来，可是男生却不避讳，在我们班里到处挂着男人体速写，记得李津和二黑（宋永平）还让我猜谁是谁，幸好他们也没有画脸。记得老陈画了一张很扇面的男生的背面祼体速写，真没有想到是版画班的张越！真让我和兰子大开眼界。

过了多少年，有次聚会，李津、宋永平他们才告诉我们，当年他们特别想看我们女生相互画人体，居然在三楼的后窗外，借助着煤堆，攀上一棵大树，李津最轻，三下两下地攀到了树梢，刚看到了屋里的情景，只听咔嚓一声，细细的树枝断了……

(右图：这张青葱时代的三位男生的确穿的有点少。左起：宋永平、李津、马俊卿。)

那会儿学校明文规定不许在上学期间谈恋爱，其实除了谈恋爱的男女生，男生和女生还是有无形的界限的，上学四年我居然没有去过一次让79级男生们都无比留恋的10人大宿舍。男生们对那间大宿舍都有非常有趣、有味儿、有画面的记忆。宋永平回忆：那时每到熄灯前后，大宿舍就开场故事会。版画班的班长康小华开讲他的内部电影故事，最著名的是一部叫《左轮三五七》的电影，一连讲了几个晚上。后来康小华又把电影道场发展到了校园大榆树底下，每天午饭点儿也是故事开讲的点儿，康小华的周围经常围坐着一群不分年级的莘莘学子，李津曾形容是：黑压压一片神鸦社鼓。

男生是伴随着酒精一起成长的。老马回忆出这样的画面：窗台上排满了不同大小、不同颜色、不同酒种的空酒瓶，白的、色儿的、啤的，有的酒瓶并不空，半瓶半瓶的很可疑，谁都知道那些都是恶作剧后坏小子的尿！大家谁都不说，盼望着有一天哪位醉后再喝上一口。据说最终也没人知道这有没有人上过当。谈到酒菜老马继续说道，最受欢迎的当属天津渤海湾中的蚂蛤。对这帮穷学生来说那是佐酒的大菜了。市场上一毛钱一斤，不用秤，用铁锨一铲，铲满了一大书包是一块钱。小电炉子一架，铝饭盒做开水煮上蚂蛤又是一顿小酒开始了…… 

81. 娥子友友大果仁，加热器红茶菌，小试樱桃白兰地……

 （左图：左起是郑毅、呼鸣、李友友）

我们几个北京考生到了周末就自然凑到一起了。80年代初期的全国粮票可是万能神器啊，几乎可以和人民币媲美了！我和郑毅、友友常常溜出学院到元纬路一带用粮票换大果仁（炒五香花生米）。天津大果仁特别值得一提，粒粒饱满，配料讲究，火候到位。用报纸包成实实的三角包，货真价实！后来我们还发展到用粮票换鸡蛋，一到晚上每个女宿舍常常飘出加餐的香味……我们差不多都有一个当年流行在各个大学宿舍中的加热器，原理简单：通上交流电，往有水的搪瓷缸子里一放，很快就能出现沸点，之后放上几根挂面，再磕上个鸡蛋，如果有野菜再放上一把，滚开后断电，取出加热器后佐上一点点酱油，极具诱惑力啊……友友教我认识了一种野菜叫荠菜，我们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一採就是四年，从春天的小苗吃到秋天老叶梗子塞牙缝儿，和友友，和娥子，和兰子都采过这种菜……

（右图：79级装璜班的郑毅（娥子）和她的学生时代作业）

郑毅（昵称娥子）女生中都叫她娥子，娥子可是79级的一枝花啊！纯粹北国胭脂，端庄阔绰，举止之间还透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由于也是军人的家庭背景，所以我们也是可以什么都说的朋友，记得大二时全国流行红茶菌，娥子从北京的家里拿来一个大瓶子棕红色的液体里浸泡着长满绒毛的类似木耳的生物，她分给我一半，并传授我喂养红茶菌的方法。我是每天午睡一起来，先喝上一杯又凉又酸的红茶菌，再精神抖擞地去上大课（共同课），想起来，我的美容史是从红茶菌开始的。娥子是住在一间大宿舍里，有张燕云、康茅、赵林昭，她们几位的家也都在天津，娥子回忆道：“那时候燕云经常在周六的时候对我说，明天蒸包子给你带来啊，到了周日我就盼着那大菜包子，皮薄馅大香极了，至今难忘燕云情啊！”燕云无论给娥子带来几个大包子，每次娥子都给我留上一个……

（左图：79级装璜班的李友友和她的作品）

李友友是我们79级中年级最小的一个女生。她的宿舍里有王怡清及印刷车间的小赵。友友在我们中间单纯地像个女中学生，对人对事都充满着少女般的热情和好奇心。友友也是我们学院当年时装潮流的引领人，当时流行牛仔大喇叭裤，友友身着一条出口转内销的深紫色平绒牛仔裤，上身一件高领紧身毛衣，紧紧包裹着她那年轻健美的身躯，不紧不慢地在校园晃来晃去……和娥子一起是走东班串西班，使我们校园美丽了许多，特别是男生也多了许多非分之想，低头再看看自己常年换穿的两条大军裤，油然有些失落啊。

那天好像是八月十五的中秋节，我们北京的同学不可能回家团圆了，于是我们准备了大果仁，自来红月饼，苏打饼干、黄油球块糖什么的，我还买了2元一瓶的樱桃白兰地，我们聚到楼顶上，赏月吃好吃的。那樱桃白兰地酒生象血一样红，像香水一样刺鼻的果香，我们没喝几口就都上头了，用天津话说是：“嘛玩儿！界尼嘛白兰地直撞姐姐的脑浆子……”从楼顶再往下看，元纬路马路两旁，远远近近的灯窗明灿得成了双影，沉重的眼皮带着双影儿移向暗蓝的天空时，静静的圆月又胖了一圈……

（左起：郑义、李友友、呼鸣，拍摄于2015年。）

【呼鸣油画作品欣赏】

《新八十七神仙卷一一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布面油画 140 x 1400 cm 2007 【9】

《新八十七神仙卷一一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布面油画 140 x 1400 cm 2007 【10】

**《油画背后的故事》锐评**

1：呼鸣谈笑之间，让多少79级天美人回到30多年前的青春，褪去了岁月加在人身上的荣辱悲欢，真的，那个时代清纯得像一颗毛茸茸的水蜜桃，春气蓬勃而汁水淋漓。

虽然青春逝去，但经历却是苍桑之后的那一抹气息，让所有的时光，都闪烁着灵动和静谧。呼鸣的叙述中，有烟火之中的令人浅笑，又有出离人境之外的一阵唏嘘。她和岁月，如影随行，握手言和，相谈甚欢。

答：“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里，那里，是啊，一切如旧，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2：呼鸣是个奇怪的聚合体，军人的纪律严整和艺术家的叛逆，在她身上平分秋水。呼鸣有这种魔力，你会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节奏，动起来，今日美术馆馆长高鹏说，“你发现你就这样跟着她的步伐走下来了！”。

蛾子和友友是呼鸣的两个好姐妹。我暗暗看过蛾子很多次，她的面容举止有一种无形的优雅，自然得像风中挺拔的秀树。那种来自于家庭和岁月的滋养，让她浑身都明亮齐整，这，无疑是一道人间行走的风景。

友友是那种在人群中看一眼就不会忘的人，气度非凡。她透澈冷静还有些迷离的大眼睛，好像能洞察这漫长的岁月。友友身型挺拔多姿，目光锐利，但，性情却又是那么的温和，暖如秋阳。

那个时代不同的美，安然地翕落在她们的身上。

答：那个时代的美，天然不群，清水出芙蓉，这，不是现在的包装和整容，可以复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