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朝霞已经将玻璃窗抹红。虽然白纱窗帘拉着，但房间里早已透亮。

　　姚向东睡了个好觉。睁开惺忪的眼睛，见天已大亮，赶紧起床洗漱。

　　吃过早饭，他看看腕上的手表。离上班时间还早，就信步走出机关大门，往右一拐，来到陵阳古街上。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愉悦感弥漫在整个脑海里。想到自己 10 月 1 日与菜花成婚，他想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难怪菜花遇到挫折，遇到磨难时，总会用一句“天意”解嘲化解。看来，似乎有些道理。自己从近百米高的天坑上方的树丫上掉进坑底，居然没有摔死，甚至没有骨折，这不是上天保佑吗？难道不是奇迹？这次，徐凤霞给自己写了那么直白的求爱信，竟然鬼使神差地让菜花看到。现在菜花那么淡定。因为菜花相信命运，相信缘分。但事情奇迹般地逆转。徐凤霞听了自己与菜花的传奇故事，竟然也是那么淡定，想到这里，姚向东心里轻松，步子迈得很快，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人民公园的西大门。进了公园大门，他竟不知不觉地来到那棵火红的石榴树下。

　　朝霞的红光与火红的石榴花像一团火燃烧在姚向东的眼前。姚向东的眼前出现了菜花那红扑扑的脸庞。

　　站在火红的石榴树下，姚向东伫立许久，任凭清晨带着花香的新鲜空气缓缓地沁入肺腑中。直到街上繁闹的自行车铃声传过来，姚向东才返回机关。刚在办公桌前坐定，徐凤霞手里拿着一封信，身后跟着刚分来不久的大学生吴景燕。两人见门敞开着，没有敲门，径直走进办公室。

　　姚向东赶紧站起身。徐凤霞朝吴景燕指指说：“吴秘书主要联系你，接替我的工作。”

　　姚向东明白徐凤霞的良苦用心。她把吴景燕推到了自己跟前，无非是避免跟自己多接触，以免尴尬。姚向东理解地点点头。

　　吴景燕有些羞涩，担心地说：“徐秘书，我怕做不好。”

　　“没事。只要肯努力，你肯定会干得好！再说，姚主任是大笔杆子，多留意点能学到不少写作技巧。”徐凤霞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朝姚向东扬扬手中的松林小学申请危房维修款报告的信封说，“我上午去教育局协调松林小学危房修缮事宜。”

　　“拜托了！”姚向东朝徐凤霞点点头。此刻的姚向东看着徐凤霞手中的那只信封，对徐凤霞充满了崇敬。徐凤霞把菜花的事当作了自己的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度量。

　　吴景燕趁徐凤霞与姚向东说事的当儿，走到办公桌前想给姚向东倒茶。向东眼疾手快，把茶杯往自己跟前一拉，微笑着摆摆手。吴景燕瞅瞅姚向东，停住了手。

　　徐凤霞和吴景燕肩并肩走出办公室。吴景燕有些不理解：“这个姚主任，倒茶都不让。徐姐，你让我怎么服务？”

　　“听领导的。”徐凤霞笑笑说，“我去教育局，你刚来，多看看文件，熟悉情况。”

　　吴景燕点点头。

　　徐凤霞赶到陵阳县教育局，来到杨才才副局长办公室。杨才才是姚向东的同学，知道徐凤霞是县委办公室派来的，赶紧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握住徐凤霞的手说：“正等你商量。”

　　杨才才本来对松林小学危房修缮就很重视。松林小学写了报告，老同学姚向东专门打电话希望关照。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惊动了县里主要领导。要求以松林小学危房维修为试点，对全县中小学危房普查，全部修缮到位。县主要领导特别提醒教育局，这件事行署领导也很关注，说得很严肃：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杨才才只知道上级重视，但没有想到会重视到这个程度。杨副局长不敢马虎，赶紧拉张椅子让徐凤霞坐下，还亲自倒了一杯水递到徐凤霞手上说：“教育局很重视，专门开了党委会，在抓好松林小学危房维修同时，举一反三，抓好全县中小学危房修缮改造。我是组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徐凤霞放下手中茶杯说：“报告也给我们办公室一份。你们这么重视，我没什么说的。这样，只是建议……”

　　杨副局长把桌子上的茶杯朝徐凤霞面前推了推：“你说！”

　　“建议派人现场考察测算一下，我陪你们去！”徐凤霞建议道。

　　“想到一块了！明天是星期二，上午我带维修科两位同志去松林小学。”杨副局长用征询口气继续说，“徐秘书，你看行不行？”

　　“行！明天我陪你们一块去。前些日子我们姚主任去松林小学只是看了看。你们这么重视，维修科同志再去现场实际一算，这维修资金落实就有底了！谢谢！谢谢杨副局长。”

　　“明天见！”杨副局长见徐秘书站起身，赶紧迎上去，把徐秘书一直送到办公室门外。

　　第二天，杨副局长带着两位维修科的干部还有徐凤霞秘书一行四人，上午不到十点就坐长途汽车来到土石公路边松林停靠站。

　　周网年和钱菜花早早地等在土石路边的银杏树下。昨天下午，姚向东听了徐凤霞的报告后，赶紧给钱菜花打了电话。电话中还神秘地说到考察组有一个女的。钱菜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姚向东的性格菜花清楚，性子急，人直爽。要不然，那封信也不会摆在宿舍办公桌的抽屉里。更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天坑边的树丫上掏喜鹊窝。电话里虽然没有明说，但菜花已经猜到了。

　　接到杨副局长一行之后，周网年把大家引到办公室，简单汇报之后，准备带杨副局长一行考察测算危房。钱菜花朝徐凤霞笑笑，对周主任和杨副局长说：“我认识徐秘书，我想带徐秘书到山岗上看看风景。你们考察测算。”

　　周网年知道钱菜花的干哥哥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这危房修缮的事儿还是姚主任牵的头呢。徐秘书来了，菜花陪陪，自己正好领着杨副局长他们去现场测算。

　　徐凤霞心领神会，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出办公室，来到办公室门前的大槐树下。钱菜花停住步子，徐凤霞也站下来。钱菜花微笑着瞅瞅徐凤霞：“我们好像见过面。”

　　“想起来了，有一次你去机关找向东，我和刘副书记面对面碰到你们。”

　　“好像就那一次。”钱菜花想了想说，“印象不深。”

　　“一面之交。当时向东还说了谎，说你是他乡下的表妹。”说到这里，徐凤霞哈哈大笑，语气中充满了善意，“姚主任那是对我们保密！”“真是妹妹，不是表妹，是干妹。”说到这里，钱菜花语气中明显护着姚向东，“姚向东性子直，不说谎的。”

　　“善意的谎言。其实谁也没有在意，谁也没有往心里去想。要不，也不会有我那封信。”徐凤霞拉住菜花的手，连连打招呼，“我太冒昧了，在家任性惯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

　　“没事的！”

　　“伤你心了！”

　　“哪儿的事。”

　　“好在我们三人都坦诚，都直爽性子！”

　　“直性子好！”

　　“我全知道了！你与向东的故事都可以写一本小说了，你俩的爱都快结果子了，我从中插了一杠子。对不起，菜花。原谅凤霞妹！”

　　“说什么呢！昨天下午姚向东又给我挂了个长途电话，电话里说有个秘书是女的，代表办公室来考察危房维修的，我心里就猜着了。这个女的肯定说你。刚才杨副局长一介绍，我全明白了。”说到这里，钱菜花朝西边的山岗一指，“走，到山岗上转转，大山里风景可美呢，学校的全貌尽收眼底。”

　　“好！”徐凤霞兴致勃勃地跟在钱菜花身后，沿着踩踏出来的小道往山岗上爬去。前方山坡有两棵高大的老榆树，像两把巨大的伞高高地撑在那里，绿滴滴的一片。几只花白喜鹊落在树梢上，欢天喜地地鸣叫着。

　　钱菜花领着徐凤霞踩着厚厚的山草，来到了老榆树下。老榆树下有一条石，足有三米长。钱菜花走到石边，用手擦了擦条石上的灰土，对徐凤霞说：“快坐下，姐有些话想跟你说呢！”

　　徐凤霞在长条石上坐下后，目光四处一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吐着舌头说：“菜花，山里的风景真美呀！”

　　“山里条件差。你帮我们学校办这么大的事，听向东说，你还惊动你爸。谢谢你呀！”钱菜花说着朝长条石瞥了一眼，“瞧，让你坐这条石凳。”

　　“很爽！”说完，徐凤霞亲切拉住菜花的手，认真地说，“谢什么呀！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知道你和向东的传奇故事后，心里很内疚。姐，原谅我吗？”

　　钱菜花抽出手，朝徐凤霞嘴唇一挡：“这事不准再提。我还要求你两件事，不知你给不给姐面子？”

　　“说，只要能办到。”徐凤霞连连点头。

　　钱菜花诚恳地说：“我希望你认姚向东做个干哥哥，这样，我们三人就都是家里人了。”

　　徐凤霞一听愣住了。

　　钱菜花赶紧补充说：“我也给向东说了。他答应。”

　　徐凤霞从长条石上站起来，眼眶里溢出了泪珠，轻轻地点头：“我答应。姚主任是个好哥哥，你是我的好姐姐。”

　　“还有一件事求你。”

　　“说！”

　　“10 月 1 日我们举行婚礼，你一定要参加。”

　　“不邀请也要参加！好姐姐，婚礼上见！祝贺你们！”徐凤霞说完，伸手握住钱菜花的手，使劲地摇晃。

　　两人视线全模糊了。花白喜鹊在老榆树树丫上欢快的鸣叫声在两人的耳畔萦绕。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湛蓝蓝的一片。太阳火红火红的，山野里吹来的风有温温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