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桃花的眼神中，菜花心里清楚，卫国与桃花虽然一起走出山村，在深圳闯荡也闯出了一些名堂，但肯定还没有结婚。小妹杏花叫姐夫时，桃花的眼神告诉了菜花。菜花没有当面问，但心里想好了。这次桃花从深圳回来，无论如何得找个机会跟妹妹聊聊，说说心里话。

　　晚上，胡少香把朱红旗和他爱人曹仁兰请到家里，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顿饭。曹仁兰双目失明，大家不停地给曹仁兰搛菜，谁也不提爱国的事。席间，桃花与卫国咬咬耳朵，然后拽拽卫国的胳膊。卫国给父亲朱红旗和母亲各搛了一块野鸡块，爽快地笑笑，说起了深圳那边的新鲜事儿，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卫国放下筷子对父亲说：“爸，这次我们回家时间很短，也就七八天时间。桃花和我想让你和母亲跟我们去深圳玩几天。”说完指着母亲，朝父亲眨眨眼。朱红旗是个机灵人，知道儿子和未来的媳妇孝顺，这是要带母亲去深圳治眼病。卫国知道母亲的脾气，出远门要路费，治眼病要花费，她肯定会心疼钱，肯定不愿意给子女添麻烦。

　　桃花也不失时机地烧了一把火：“婶婶，深圳那边挺好玩，火车票很便宜的。”

　　菜花知道曹仁兰是为爱国走了伤心不已，才哭瞎了眼睛。想到爱国，就想到向东。

　　菜花沉默不语。

　　桃花注意到了菜花的表情。桃花知道，虽然菜花姐不爱爱国，但两家走得那么近，朱爱国又那么拼命地追姐姐。姐姐与爱国应该在若即若离的相处中有了不少说不出的牵挂。后来发生的事，在姐姐的心灵深处留下了创伤和遗憾。好在有了姚向东，让姐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但不知姐姐与向东处到什么程度了。

　　吃完晚饭，胡少香带着菜花、桃花、杏花送到路口，直到朱红旗和爱人曹仁兰，还有卫国消失在雾霭蒙蒙的山影里。

　　胡少香在三朵金花的簇拥下往院子走来。菜花拉拉桃花的手说：“我们到竹林那边走走？”

　　“好呀！”桃花离开鱼头村一走就是三年，跟姐姐有好多话要说。

　　尤其是个人的事儿，姐妹单独在一起，可以放开说。

　　胡少香搀住杏花的手，推开栅栏门，扭过头，大声地对桃花菜花提醒说：“早点回来，别跑远了。”

　　圆盘似的月亮升上了中天，皎洁的月色把山峦大地涂亮了。菜园的路边是一片起伏的山岗。靠路边有一大片竹林。月光洒满了竹林，路边映下悠悠晃动的婆娑竹影。朦胧的竹林中不时飞出一两只不知名的鸟雀，向着远处的天空飞去，直到见不到影儿，只留下一串悦耳的鸟鸣。

　　菜花走到竹林旁的碎石路上，停住步子，声音低了八度，关切地说：“桃花，姐能问你个事吗？”

　　“问呀！妹心里还有啥事要给姐藏着掖着？”桃花轻松地一笑，“你先问，一会儿妹子也问你呢！”

　　竹林边留下姐妹俩的一问一答：“桃花，你当时为什么跟卫国去闯深圳？”

　　“为什么？你是说，我与卫国私奔？”

　　“别说得那么难听。听我说，你和卫国去南方没有好好地跟家里商量。”

　　“唉！别提了！跟家里商量，朱家不同意，妈妈也不会同意。”

　　“外面当时传得可难听呢，说你和卫国私奔。”

　　“在家也没出路，还不如出去闯荡。”

　　“闯荡？”

　　“对呀！”

　　“你们至今没有结婚在一起？”

　　“真的没有！姐，我纠正一下，我和卫国当年出走山村，不是私奔，是结伴闯深圳。”

　　“姐姐能理解。那时爱国哥被严打，朱支书一家天塌了。我们的父亲又突遭遇横祸，连生活都难以维持。桃花，我理解，记得当时向东正好来到鱼头村，赶得巧，一直把你们送到竹林边。”

　　“姐，记得！”

　　“送走了你和卫国，全家人心里都特别沉重。深圳那边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倒是向东哥有文化，看的报纸多，说那边开放了，路子宽了，我和母亲才渐渐地把心放下来。”

　　“姐！给你交个心里话。当年我和卫国去深圳，还是为了姐。”

　　“为了姐？”

　　“这话说完就了。当年，爱国追你，拼命地追你，后来发生爱国酒楼醉酒调戏那事情。爱国被抓了，再后来，爱国让小人算计，竟然被‘严打’丢了性命。你说朱支书一家日子怎么过。我知道当年发生爱国酒醉调戏那件事儿，你虽然心中气愤，但你还是向着爱国家的，还请向东到处去打招呼。想不到后来‘严打’，那个跟朱支书家有过节的张升财又使了阴招，朱爱国被‘严打’了。当然，张升财不知会是这个结果。这对朱红旗一家是晴天霹雳。我知道你去法院跪求，你是当事人，又是黄花闺女，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听说张升财也去县里反悔，但那阵风刮过来谁挡得住呀！一切都无济于事。朱红旗家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更是佩服你后来的举动。这是朱卫国亲口跟我说的。

　　我们钱家与朱家一直走得很近，我心里特别难受。我当时就向卫国表达了自己的心扉。也是在一片小山岗竹林里，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最后决定闯深圳。我知道在闭塞的小山村，又是村里有些声望的两家少男少女到外地去闯荡，这就是私奔。但那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有我心里清楚，卫国在小竹林里对我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不混出个人样儿，两人永远是兄妹。三年了，虽然走上坡路，但我们没有在一起。虽然那边灯红酒绿，但卫国和我都为混个人样儿在奋斗，在努力。请你相信我们！”

　　“桃花，姐姐有些误会你了。我以为你们走出去就在一起了！”

　　“说什么呢！姐姐！我和卫国常常说到你。卫国跟我说，菜花姐不结婚，我们不结婚！”

　　“妹子，姐要批评你们俩！”

　　“批评也是这样！这是卫国常挂在嘴边的话！”

　　“想不到这个卫国，脑子想得这么多。桃花，姐姐这里提醒你，婚姻讲究的是缘分。看你俩这么相亲相爱，小妹都看得出来，都直接叫卫国姐夫了！要不是看你的眼神，我也会……”

　　“真的没有结婚。这么大的事儿能不告诉家里？”

　　“你们可不要等我结婚后再结婚。缘分到了就办。”

　　“对了，我多嘴问一下，你和向东哥好吗？”

　　“好呀！向东哥人实在、聪明，而且还写得一手的好文章。”

　　“听说当大官啦？”

　　“不是什么大官，县政府办公室的主持。”

　　“主持是个什么官呀？”

　　“主持就是办公室里负责人。”

　　“负责人，有权！”

　　“给县里头儿们服务的，算不上什么官！”

　　“姐，你可得看紧点。这男人……”

　　“看紧干什么？我还不想和他在一起呢。”

　　“姐，你傻呀！”

　　“妹子，我什么文化，人家是大学生，是个县里办公室的官儿，这门不当，户不对呀！”

　　“什么门当户对！不是你和爸爸把向东哥从龙山天坑里救出来，他能有今天？”

　　“他倒是拼命地追我。”

　　“反正我提醒你看紧点。”

　　“这里又不是深圳，到处是歌舞厅，少男少女唱歌跳舞，日久生情。”

　　“不唱歌跳舞，不等于没有事儿。向东哥这么出色，追他的女孩不会少。姐，我提醒你，深圳那边这事儿比较多。少男少女海誓山盟，没几个月就分手了。”

　　菜花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妹子，我相信缘分。”

　　“我相信你和向东的缘分。下午，我和卫国刚到家，妈妈就说你去城里了，还说送葡萄去了。我和卫国高兴。妈妈说到你和向东，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也相信你和卫国的缘分。”说到这里，菜花想到向东星期六要来松林小学，到时还不知向东如何解释。菜花心里早已想好了，向东有难处，绝不为难向东哥。想到这里，菜花提议：“桃花，咱们现在就说好，谁的缘分到了谁结婚。”

　　桃花有些迟疑。菜花拉住桃花的手，面朝夜色中明亮的圆月说：“答应我！”

　　桃花望着天空中的圆月，松开手，激动地拥抱着姐姐菜花，嘴里喃喃自语：“缘分！相信缘分！”

　　“相信缘分！”菜花满意地笑了，自信的目光透过朦朦胧胧的夜色，盯着桃花的脸庞，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菜花看到妹妹和卫国两人相亲相爱。两人很懂事。从深圳回到鱼头村，先来看望妈妈。菜花心里满足了，自己有个好妹妹。菜花在心里祝福卫国和桃花。

　　他俩有缘分。他俩走到一起，这就是缘分。

　　菜花想到朱爱国，心灵莫名其妙地得到一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