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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7

作者: 呼鸣 点击:195 发表:2024-08-13 20:30:38 闪星:10

***(呼鸣《油画背后的故事》~连载中)***


66. 我画了第一张毛主席像

 

(左图:画的就是这张穿军大衣的毛主席像)


 我家虽然搬到西山后勤大院,爸爸仍在陆军总院,每天坐班车往返。妈妈天天在后勤门诊部的放射科上班,很忙很忙的,有时候晚上还要去学习。我和两个弟弟都在红旗小学上学,那时候我们就是脖子上挂钥匙,用饭票在大院里的小孩食堂买饭吃的散养孩子。妹妹呼呐在幼儿园,每天晚饭后我去接她。

 

我们家住在44号楼三单元407室。4间卧室,一个厕所,两个厨房,比总院的大夫宿舍宽敞多了,楼后面紧靠着一座小山,山上有个炮楼。有一年夏天,我弟弟他们站在炮楼顶上放风筝,用弹弓子打鸟,漫山遍野都是酸枣,我们也是从枣青时吃到枣红,山上的土里尽是天然水晶石,每次上山,我们都能捡到更大的水晶石,最大的一块足有擀面杖那么粗啊!

 

正对我家的三层是牛晓玲家。晓玲是我的好朋友,她爸爸牛叔叔长得很精神,有点像《英雄儿女》中的王芳的父亲。晓玲的母亲在军人服务社工作,总是脸带笑容,我最爱吃阿姨做的东北粘豆包,好吃极了!晓玲的哥哥叫牛晓军,妹妹叫牛晓敏。我听说她哥哥也爱画画,可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有一天我去她家玩,一进门,眼前一亮,她家正对大门的墙上有一幅2米高的毛主席画像,我走进一看,是用铅笔画的,晓玲说:“怎么样?够棒的吧?是我哥画的。”我震惊地半天才说:“晓军哥真了不起,太像了!”晓玲又说:“是用尺子打好格子放大画的……”


(右图为牛晓玲全家。第一排:小玲的父母,第二排左起:牛晓敏、牛晓军、牛晓玲。

 

一连几天小玲家的主席画像都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地出现,我决心也要画一张同样的毛主席的整身像。我开始找来样子,买来一个长尺子,在毛主席像上打好格子又在墙上打好格子,正要准备开始画,后勤大院出了个反动标语事件,我们小学也被查了一通,一时间气氛挺紧张。那一阶段,我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似乎到处都能发现反标。我有一件中式上衣,我一直都很喜欢,上面的图案乱乱的花花的比较抽象,上课没事时,我越看袖子上越像有一条反标。下学后,我神秘兮兮地让我妈看,我妈妈说:“不要再给别人看了,你看着像别穿就是了。”

 

第二天我妈临上班时,有些担心地说:“我们还是去服务社买一张毛主席像吧,你还是别画了,万一画不像,那问题就大了……”我什么也没说。又过了几天,趁着大人都不在的一天,我蹬着凳子开始画起来,为了避免铅笔的反光,我决定用炭笔画,画得很投入,已经忘记了自己站在凳子上了。想后退几步看看脸部的效果,一步踩空摔在水泥地上了,也没觉得疼,爬起来坐在地上看着毛主席正冲我微微地笑……


主席像画完后。爸爸妈妈都很高兴,只要家里来人,他们总是先把客人领到画像前说,这是大女儿呼鸣用打格放大的方法画的。叔叔阿姨们总是夸奖我一番,那年我12岁。多少年后等我考上了美院,我才知道,就是不会画画的,也能打格照着画,真的不算什么,可是那会儿,我一下子觉得我会画主席像很了不起,着实地美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啊!真的感谢小玲的哥哥牛晓军。从那张画像后,我就开始画了许许多多的各种姿势的毛主席像。

(这就是我们楼后的小山,左起:呼吁、呼波、爸爸、呼呐和我。)


67. 大雨中的忠字舞

 

我自从画了第一张毛主席像后,大大小小地又画过许多,还偷偷地不打格直接临摹毛主席的照片,但从来不敢让别人看,怕说画得不像,给家里找麻烦。后来又开始兴起用塑料窗纱十字绣毛主席像,我记得我绣过的一幅是《毛主席在遵义》的肖像。后来又兴起了学习乐器,一时间各家的孩子们,喜欢不喜欢地都学起了小提琴和手风琴什么的,估计家长们也都觉得文化课也学不到什么,培养孩子一个爱好,一技之长,总比在外边成群结伙打群架要好。万一哪天被部队文工团挑上呢?这种可能是有的。记得院里二十几楼的一个男孩儿六岁就参军了,去了广州战士杂技团……

 

那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隔三差五地就涌现出一位英雄人物。当时全国各地掀起了向王国福同志学习的热潮,忘记了谁告诉我说,大兴县的大白楼公社的大白楼村离西山不远,我找了个北京市郊县地图一看,还算了半天比例尺,其实也没弄明白,就是觉得一定要去。没多远啊,走!我脑子一热,决心向王国福同志那样,以“小车不倒只管推”的精神,向大白楼村进发!

 

我们一行几个人忘记了,都是谁,好像有我大弟弟呼吁,应该是暑假吧?一大早我们带上几个馒头就出发了,一路欢声笑语,轻轻松松地走到田村时,截了一辆军车拉上我们走了一段,在车上我们就把带的馒头都吃光了。下了车我们又走了一大段路,进入了大兴县,我们截到了一辆拖拉机总算到了。英雄的村头红旗飘飘,人来人往的很热闹。多数人拿着毛主席语录,也有举着红旗和毛主席语录牌的。我们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拿,进了村遛了一圈,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还是往回走吧,不然天黑也到不了家。大家一致同意。我们只要看到停在村头的车就上前问,有没有要进城,去石景山方向的,一路问下来,一点收获都没有。


没办法我们只好顶着毒辣的太阳,已经都晒蔫了,拖着沉重的步子,对找不到水龙头的恐惧,干渴使我们见到水龙头先把自己灌饱了才踏实。行进速度愈来愈慢,一行人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到了良乡我们截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在有节奏的颠簸中我们居然全睡着了……熟睡中,司机大喊了一声:“嗨嗨!醒醒吧!丰台到了,车不走了!”我们一睁眼,太阳偏西了。我们呼呼啦啦地跳下了拖拉机,一下子都精神了,几乎是一溜小跑儿,我们是一看军车就截,后来干脆是走不动了,在马路中间坐了一排,晒了一天的柏油路,路面都晒软了,我们坐在发烫马路上,把鞋垫在屁股底下。


又饿又累不知谁开始唱起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在天黑之前,终于劫到了一辆军车,司机冲着我们大喊:“你们这些小兔崽!怎么坐在路中间呢?不要命了!”车是后山工程兵的,正好路过后勤大院,进了大门所有的人都走不动了,一勾新月初上,每个人的脚下都踩着血泡……

 

(右图:这是红旗小学的赵建红和田素丽的合影,使我想起了大白楼村的文艺宣传队的舞蹈《喜晒战备粮》。)


同学田素军还记得,我组织院里的女生跳舞一事,是红色娘子军芭蕾舞里的大刀舞。在红旗小学附近的礼堂,我记得每人拿把木刀,其实也是为了等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发表时,到大街上去边走边跳。到时候往往各厂矿学校上大街庆祝时,也正是忠字舞花样翻新的大展示,更是显示校宣传队实力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毛主席的最新指示,一般都在夜里发表。我曾经问过谁,回答是,主席夜以继日的工作!                          


终于有一天晚上在睡梦中,隐约听到窗外大喇叭传出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我们赶到学校,红旗小学开始游行了。我们从后勤南门出发,红旗、横标、纸花,我在忠字舞的队伍前领舞,从高井边走边舞到模石口,几声闷雷,由远到近,咔嚓几个大闪电,雨哗啦啦地浇了下来,开始我们还在雨中跳舞。不久老师宣布:“就地解散,各自回家!”我们掉头往家跑,浑身的衣服都湿了,纸花在水中掉的色把我们的手都染红了,鞋也越来越沉,我第一个把鞋和袜子脱下来。我们几个大院儿的孩子光着脚,趟着水往家走,快到北大门时,西山的轮廓开始清晰,天亮了。

(后勤大院部分发小。左起:杨乐、韩丽、刘淑华、牛晓敏、陈小雷、牛晓军、周玉洁、丛伟、孙新英。 )


 **《油画背后的故事》锐评**

1:似乎普世的观点会认为,12岁的呼鸣站在梯子上画出2米高的主席像,即使摔下来也没有疼痛或者惊吓的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一种宗教的情怀在其中。而更为隐秘和确凿的,则可能是来自于她对绘画本身的迷恋,这似乎更是上天的注定。

这种一明一暗的情怀,也许是呼鸣构思并拿起画笔到最终完成绘画的缘起,它存在于一切宏伟时代的表象,她的自己内心深处,有艺术的激流在澎湃着。

从被吸引到站上梯子,到成为家人的骄傲,这其中的路程,在呼鸣的笔下,看似朴实,她却已经走过去了半生。

答:从梯上摔下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时代和人生的梯子上摔下来,从此再也爬不起来,那才是一个时代的悲鸣。

 

2:呼鸣是行走一生的人,她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娜拉”,她的出走不为目的,只为了行走本身那并不确定的神秘美感。

由于行走和感知,敏感的呼鸣在一切不确定中吸纳着、改变着、宽泛着。她的绘画于是逐渐地趋近于她自身的完美。然而艺术家的艺术愈完美,在她身上的两个方面就会变得更加分离,一方面是感受经验的个人,另一方面是进行创作的头脑。这个不断出走的人,在每次优雅的出行中却常常狼狈不堪,机票、护照、随身物品,这些必需品越来越那么易于丢失……

是的,在这个色彩斑斓的人间,最终会丢失一切。她的世界里只会留下绘画,沉静地注视着多变却陈旧的万物众生。

答:是的,我一直在行走,只有在行走中,我的思想,才会产生缺氧后重新置身于鲜活空气的愉悦。矛盾与欢喜,纠结与放下,当那个盾强大到无懈可击时,没关系,我就把自己化为矛,去刺穿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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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也许,每一个人,无论是英雄还是凡夫,都不可能脱离那个时代的“万有引力”。拿破仑曾经影响了一代人,无独有偶,在中国的大地上,也有一位“会当击水三千里”的人,他也曾影响了一个时代。可以想象的是,当小呼鸣在完成她的人生“第一画作”时,时代给她的影响,或明或暗,毕竟,伟人的光环,令世人如痴如醉,敢于如此地画出来,展现出来,她只是想站在人的角度,去平静地解读“神”的种种。更令她更没有料到的是,她打开了一扇小窗,不料,同时又打开了另一扇更大的窗子。这是时代和个人都没法回避的相遇。当然,要走出那些沉闷的雨夜,走一条很长的路,脚下留下一个个的血泡,是必须,更是代价,这,对于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因为,她清楚而明白那个充满象征的意象,“西山的轮廓开始清晰,天亮了。”推荐阅读。编辑:穿越中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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