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刑侦大队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钟林拿起电话一听，是检验科的检验员小贺打来的，让刑侦大队派人去检验科拿检验报告单。钟林放下电话后，大家都自告奋勇地去拿，钟林笑着说：“你们都别抢了，我的心理素质比你们强。”说着，便开门出去了。

　　大家心不在焉地等待着钟林返回，一会，钟林拿着检验单回到办公室，不等有人上前来抢单子，就说：“中奖了，中奖了！果然如我们所料，是一颗‘去氧肾上腺素药’，这个案子基本上能定下来了。”

　　石雨上前从钟林手里拿过检验单，目光在单子上浏览了一遍，说：“咳，这药的咖啡因含量还挺高的哟！”

　　“是呀！如果叶总误吞下肚，血压马上窜高，接下去就会脑血管破裂、昏迷，很危险的！”钟林心有余悸地说。

　　康进等人向石雨伸起大拇指，夸赞道：“石雨这次立下大功啦！”

　　石雨摆摆手，又朝钟林指一指，道：“要说立大功，这个功劳应该归于老钟，我是在老钟的指令下去做的。”

　　钟林微笑地道：“都别谦虚啦，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呢，我们要趁热打铁去讯问陈忠林和张定友，拿下所需要的一切证据。”

　　由于石雨仍要返回大有集团公司上班，老罗和小林在经侦科还有一些技术性工作要去做，钟林便和康进去拘留所提审陈忠林和张定友，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提审陈忠林。

　　坐在讯问室的钟林和康进，头脑中在预演着将要开始的讯问场面和过程，尤其是担任讯问主角的钟林，默默地梳理着需要讯问清楚的问题，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当门外传来一串沉滞的脚步声时，俩人下意识地相互地看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色。这时，双手带着铮亮手铐的陈忠林，在两位看守民警的押送下，脚步迟缓地走进讯问室。当陈忠林坐下后，钟林和康进的目光同时射向他的脸孔，虽然从抓捕陈忠林和张定友到现在，只不过相隔几个钟头，但看上去陈忠林已显出憔悴的模样。

　　钟林按照讯问程序让陈忠林回答了姓名、籍贯、工作单位等，然后把话锋一转，进入实质性的讯问：“你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竹筒倒豆子’统统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明白吗？”

　　“明白。”陈忠林回答。

　　“你说吧。”钟林盯住陈忠林的眼睛，只见他目光闪烁，畏怯地避开钟林的盯视。

　　“我不应该与叶总开玩笑，把自己吃的药丸偷换了叶总的降压药。”陈忠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有低血压，身上都备有增高血压的‘去氧肾上腺素药’，今天上午我去叶总的办公室时，见叶总拿出降压药，我就想开一个玩笑，掏出自己身上备用的‘去氧肾上腺素药’，放在叶总的办公桌上。其实，如果叶总真要拿我的药丸，我肯定会阻止的。……我，我只不过一时寻开心想与叶总开一个小玩笑。”

　　钟林冷笑一声，驳斥道：“有拿着别人性命开玩笑吗？何况对方还是姻亲，集团公司的老总！”

　　陈忠林无言以对。

　　钟林继续讯问道：“我再问你，叶庆生对你说过齐长江也曾用‘去氧肾上腺素药’偷换叶总的降压药吗？”

　　陈忠林听后，不由得神色大变，眼珠“骨碌碌”地转着，一会，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记不起来了。”

　　“当时你听叶庆生说齐长江偷换叶总的降压药那事儿后，担心此事传出去会引起人心惶惶，还担心齐长江会因此会坐牢，要求叶庆生看在亲戚面子上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既然你知道此事的后果很严重，为什么今天你也仿效行事呢？！”钟林穷追不舍地讯问道。

　　陈忠林低下头，一语不发。

　　钟林等待了一会，语气平缓地道：“陈忠林，你不想说是吧？那你就回拘押室呆着！但是，到案子了结那一天，你想说恐怕也来不及了。”

　　陈忠林大概从钟林这句貌似平缓的话语中，听出对自己不利的潜在“判决”，心里顿时发了慌，抬起头，向钟林央求道：“能给我一支烟抽吗？”

　　钟林记起陈忠林与叶总一样是一位烟鬼子，但进了拘留所后，按照规定是不允许抽烟的。对于烟瘾极大的陈忠林来说，应该是一个煎熬。但是，钟林和康进都不抽烟，衣袋中掏不出一包烟。钟林想了想，便走出去，到拘留所外面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好烟，返回讯问室后，递给陈忠林一支烟，并给他点燃。

　　陈忠林感激地连声道谢，深深地吸下一口烟，微闭住嘴，从撮起的嘴上一道小口子中缓缓吐出烟雾，即使这一缕淡淡的烟雾，似乎也不舍得吐出似的。抽了几大口烟后，陈忠林这才略微过了烟瘾，用谦恭的眼神看着钟林，道：“钟警官，事已至此，瞒是瞒不过去了，我全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好！你有这样的态度，说明你已经真心开始悔过了。”钟林赞许道。

　　按照陈忠林的交待，果然与钟林分析推理的案情毫无二致：陈忠林和齐长江看到叶总器重侄子叶庆生，心里愤忿不平，决定除掉眼中钉叶庆生。二人多次密谋，决定利用甬道上的窨井做文章。为此，陈忠林找到平时关系密切的张定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原本就牢骚满腹看不惯叶庆生的张定友，一口答应了陈忠林的要求。经过策划，由张定友采集小区草坪上的狗爬草、枯树枝，制作成一只窨井盖板，藏在空屋里。

　　那天，叶庆生要来销售公司对账，齐长江认为时机到了，便叮嘱张定友搬开混凝土窨井盖板，用预先准备好假窨井盖板遮盖在窨井上。当一切准备停当，张定友便躲藏在空屋里，朝窨井这边窥视着。与此同时，齐长江打电话催促叶庆生来销售公司，不料，由于叶庆生在开会，暂时抽不出身，只好让萧平代替他来对账，萧平不知有诈，像以前到销售公司来一样顺着甬道走过来，一脚踩在用杂草和枯树枝编制的假窨井盖板上，连一声“啊”也来不及喊，就跌入窨井里，很快被下水道中两米多深的水流淹死，尸体被冲入春光湖。

　　这时，躲藏在空屋里的张定友远远地见跌入窨井的不是叶庆生，而是萧平，料知大事不好，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迅速来到窨井旁，拾起附近残留的枯树枝和杂草，统统扔进窨井内，然后再把钢筋混凝土窨井盖板重新盖上。

　　而此时，在销售公司财务室打电话的齐长江，却毫不知情，见叶庆生迟迟不来，便再次打电话催促，叶庆生只得亲自来了，而此时甬道上的窨井盖板已经复原，叶庆生捡了一条性命。

　　陈忠林和张定友作案后，见钟警官等人只是把私自提取巨额现金的叶庆生抓了起来，做了他们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共同的对手叶庆生是自己把自己搞倒了，这自然是值得他们庆贺的。更使他们暗自得意的，是侦案的警官们对萧平之死一案查无线索。

　　但是，表面上的“胜利”，迷惑了陈忠林、张定友、齐长江的双眼，“黑三角”的每一人都变得狂妄起来。一是陈忠林跨行业跨单位破格推荐张定友继任物业公司经理一职，暴露了陈忠林与张定友非同寻常的关系。二是齐长江竟然当着销售公司众多员工的面，痛揭张定友谋杀萧平，犯了“黑三角”其他两位成员的生存大忌，“逼”他们对齐长江动了杀机。于是，陈忠林和张定友利用齐长江每晚十点左右玩牌回家之机，由张定友骑上陈忠林的摩托，戴好头盔，跟踪齐长江到行人稀少的街头，然后从齐长江身后猛烈撞过去。

　　齐长江被身后跟踪保护的钟林和康进及时扑倒，躲开了一场可能造成的车祸，而摩托车骑手在匆忙之间，来不及下车察看齐长江是否真的被撞伤，结果又中了钟林等人设下的计策。……

　　后面的案情发展就不再赘述了。

　　次日，钟林和康进又提审了张定友，所供述的与陈忠林一致，齐长江随之也被警方拘押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自己与陈忠林和张定友狼狈为奸，到头来却反而被当初的盟友谋害，所幸被钟林等警官及时救下。

　　此时，当钟林和康进去提审齐长江时，早已懊悔莫及的他痛痛快快地交待了自己的罪行，主动承认了自己曾用一颗“去氧肾上腺素药”，偷换了叶总的降压药。但偷换了叶总的降压药丸后，叶总也服用了一颗，脸颊也浮现出血压升高的红晕，却并没有出现血管破裂或中风等严重症状，更使齐长江感到失望的，是叶总马上又恢复了正常。齐长江据此便认为“去氧肾上腺素药”的药效达不到他所要的效果，将另一颗药丸扔了，（被叶庆生拾起来收藏了）而且此后也不再使用这一方法去谋害叶总。

　　当钟林和康进听到齐长江这句话时，不由得转头相互会心地一笑。——他们不能把叶庆生偷偷拾起“去氧肾上腺素药”一事告诉齐长江，因为这没有必要。

　　至此，发生在大有集团公司的两件大案成功侦破。这天上午，钟林、老罗、石雨、康进、小林等专案组成员来到叶总的办公室，刚上班的叶总乍见穿着警服的石雨，不禁大吃一惊，怔了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地道：“原来石科长是——”

　　钟林微笑着向叶总介绍石雨道：“石雨同志是我们刑侦大队的一名优秀警探，也是这个专案组的成员之一。专案组在侦破贵集团公司发生的两件大案时，石雨同志便被安排到贵集团公司来暗中侦查案情，叶总虽然对此不知情，但仍然全力提供了帮助和支持！为此，我代表专案组谢谢叶总。”

　　叶总听后，似乎有些尴尬，因为当初钟警官屡次向他推荐石雨时，他仅仅只当作年轻的管理人才，并没有意识到钟警官所推荐的这位年轻人是一名警探。不过，当时他经过考察，也觉得这个年轻人确实精明能干，比一般同龄人要老练精干得多。作为一位长期在商途摸滚打爬的商人兼企业家来说，对石雨这样的一位精明能干的年轻人自然打内心眼里欣赏，哪里想到那个年轻人是专案组的一名警探，受到钟警官的指令到他的集团公司来当卧底！

　　不过，此时叶总那点尴尬却被破案的喜悦所冲淡，脸上浮现着灿烂的笑容，马上说道：“哪里，哪里，如果不是诸位警官明里暗里辛苦侦查，这两件大案哪能很快就能成功侦破呢？！况且，说起来这几位嫌疑人都与我叶某人沾亲带故，同时又是集团公司中层管理人员！唉，谁会想到这一群白眼狼，不仅不知恩图报，还要害人哪！”说着，他仰头长吁短叹起来，“现在不仅闹得家丑出尽，还让那些白眼狼蹲大牢吃牢饭，有的恐怕还要掉脑袋，受到法律的严惩！唉，都是钱迷心窍，利令智昏啊！”

　　钟林见叶总伤心不已，连忙劝慰道：“叶总，嫌疑人触犯法律，应该受到法律惩处，至于您的集团公司，现在不是已经雨过天晴了吗？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总咧了咧嘴，脸颊显出一缕笑容，点头道：“是的，有您们的保驾护航，我还害怕什么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