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陈忠林连忙拦阻道：“李副总，别着急嘛，哪天等您有空暇了，再找叶总慢慢谈嘛。而且，还要看叶总的心情，如果叶总心情好，您和他谈这个事情，效果自然比较好。”

　　李京沉吟了一下，道：“叶庆生被刑拘，齐长江也被撞伤住进医院，现在集团公司管理层中已没有叶总的家族关系了，陈顾问虽然与叶总沾亲带故，但没有血缘关系。再说，集团公司只有我一个副总，工作确实忙不过来，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去说服叶总，他一定会点头同意的。”

　　陈忠林听后，觉得李京说得不无道理，就没再拦阻了。李京径直来到叶总的办公室，叶总正在与客户通话，他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叶总打完电话，瞥见李京，便问：“小李，有事吗？”

　　李京把陈忠林的要求向叶总说了，尽管他说得很婉转，但叶总此时听了，仍然十分反感，声色俱厉地道：“我刚刚改革了家族式管理方式，撤换了中层管理人员，现在他又要向我讨‘官’做，这不是和我‘搓反绳’（唱对台戏）吗？如果嫌‘顾问’的官太小，那就别干，回家去吃‘老米干饭’吧！”

　　李京见叶总生气了，连忙解释道：“叶总，陈顾问不是那种‘讨官做’的人，他是看我一人当副总确实忙得够呛，想要给我分挑一些担子。”

　　叶总道：“如果你觉得累，那就让石科长来减轻你一部分担子吧，让他来当副总，兼任财务科长，与以前叶庆生一样。”

　　李京不敢表态，因为一旦叶总真的再次破格提拔石雨当副总，陈忠林一定要气得吐血了，不禁对叶总怨恨有加，对他李京也可能产生怨恨情绪，不仅怀疑李京没有从中帮忙，甚至怀疑李京在叶总面前添油加醋地“喷”他的坏话呢！

　　想到这里，李京再次劝说叶总道：“石科长刚被提拔当集团公司的财务科长，而且还是破格提拔，椅子还没有被捂热，您就又要把他提拔为副总，恐怕要引起别人猜疑的。再说，陈顾问与叶总没有血缘关系，严格来说，谈不上家族关系，他在集团公司干了这么多年，经验丰富，工作又很负责，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提拔当副总是绰绰有余的。”

　　大概李京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叶总不禁心动了，便对李京道：“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李京见叶总的话语松动了一些，起码不再坚持拒绝提拔陈忠林，便满意地离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却不见陈忠林，李京便拨打陈忠林的手机，接通后，李京向陈忠林转告了叶总对提升他当副总的态度，不说可以提拔陈忠林当副总，也没说不予以提拔。只对陈忠林说叶总要“考虑一下”，要陈忠林耐心等待几天。

　　陈忠林在电话中回答道：“没事的，我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当副总无所谓的。”

　　李京知道那只是陈忠林的一番谦虚之词，当他放下电话时，只见石雨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石雨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与李京谈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然后，他把话题一转，问：“李副总要推荐陈顾问当集团公司的副总吗？”

　　李京猜想石雨刚才听到了他与陈忠林的通话，便纠正石雨的话道：“是陈顾问想要当副总！”停了一下，又解释道，“他不便于在叶总面前提出来，当然由我去找叶总说了。”

　　石雨了解李京是一位诚实坦荡的人，不可能说假话，便问：“叶总同意了吗？”

　　李京道：“叶总说要考虑一下。”他没有把叶总想要提拔石雨当副总的话说出来，免得石雨对他产生误会。再说，是他对叶总想要提拔石雨当副总提出异议的，如果石雨知道这事后，心里必然怨恨他。只要他不向任何人透露叶总的意图，包括不向当事人石雨透露这件事，那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李京知道叶总的口风是很紧的，没有成为事实的“东东”，叶总是绝对守口如瓶的，一丝一毫也不会透露出去。

　　此时，石雨没有对这件事予以评论，也没有在李京面前对陈忠林说三道四，而是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到工作上。与李京谈了一阵后，石雨就离开了，但他没有立即返回财务科办公室，却下楼走到小区的一处花圃里，这里比较僻静。看看四下无人，石雨拨打了钟林的电话，向钟林汇报了陈忠林已经知道齐长江被撞伤住院一事，同时还汇报了陈忠林主动向叶总提出要求当副总的事情。

　　钟林在电话听到这一切后，马上指示道：“齐长江被撞伤住院的消息，使陈忠林按捺不住了，陈忠林可能要采取下一步行动，你一定要密切关注叶总的安全。”

　　石雨听了钟林的指示，便对进出叶总办公室的人留意起来。好在财务科办公室就在叶总的办公室斜对门，财会人员做账比较安静，石雨总能听到叶总办公室的门扇开启声响。

　　两天的早上，石雨上班后正坐在办公桌旁翻动着账册看账，一抬头，瞥见陈忠林在门口探了探头，便站起朝陈忠林招一招手，陈忠林走进财务科办公室，说：“我找叶总，但叶总不在办公室里。”

　　“大概叶总上卫生间了吧，一会就要回来的。”石雨说。他没有瞎说，刚才他到李京办公室有事时路过叶总的办公室，正巧遇见叶总拎着黑色公文包来上班。他与叶总打了招呼，，叶总还询问了几句有关账务上的问题。

　　石雨来财务科上任后，与叶总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虽然不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工作，但早不见晚见的。石雨经过暗中观察，发现叶总早上总在九点以后到总部上班，来了后，先在办公室里倒一杯白开水，再上卫生间，返回办公室后，水也凉了，然后吃降压药丸。休息一会，再开始办事。集团公司很多中层管理人员都知道叶总工作上的“生物钟”，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通常在上午十点钟以前是不来打扰叶总的。

　　陈忠林也应该熟知叶总这个“工作生物钟”，此时叶总刚上班，他不应该早早来打扰叶总。但石雨又一转念：莫非陈忠林有要紧的事情要向叶总汇报？

　　此时，石雨正与陈忠林说着话，传来一记关门的声响，陈忠林抬起头，朝门口瞥了瞥，说：“叶总可能回办公室了，我去看看。”说着，便站起走了出去。

　　“我正好也有事向叶总汇报。”石雨自语般地说，也跟着陈忠林去了叶总办公室。

　　陈忠林敲了敲门，一会，门被打开了，叶总出现在门口，神情淡然地瞥了瞥陈忠林，返身朝自己的办公桌旁走过去。陈忠林转身欲要代叶总关上门，却见石雨跟了过来，陈忠林神情戒备地问：“你也找叶总吗？”

　　石雨点点头，道：“有点事向叶总汇报一下。”扁着身子从门缝中进来。

　　叶总听到了石雨的嗓音，转过头，将目光投过来，说：“石科长，这些天熟悉财务科的业务了吗？”

　　“差不多吧。”石雨不好意思用肯定的口吻回答，更不便夸口。如果这样做的话，没准会招致叶总的反感。

　　叶总当然能从石雨的这句回答中听出谦虚的意味，所以也没有在意石雨说的“差不多”，究竟是对财务科的业务一知半解，还是已经弄明白了，或者是完全熟悉了。

　　这时，叶总转头问陈忠林：“听说你想要当副总是吗？”

　　陈忠林笑了笑，道：“叶总，我是一时心血来潮向李副总开玩笑的，可能李副总当真了。现在我既然退下来，怎么还要找这份累呢？”

　　叶总盯着陈忠林的脸，却欲语又止，抽出一支大中华牌香烟甩给陈忠林。此时，石雨坐在沙发上，拿过一份昨天下午才送到的报纸翻阅起来，但他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瞄着陈忠林。

　　叶总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瓶降压药，倒出一颗黄色胶囊药丸，欲要吃下去。忽然，石雨发现陈忠林正背朝着叶总拨打一只手机。桌上的电话铃骤然响起，叶总把手中的胶囊放在一张纸片上，腾出手去接电话。陈忠林有意无意地用身子遮挡着叶总的视线，换掉叶总放在纸片上的那颗黄色胶囊。

　　钟林曾向石雨介绍过叶庆生揭发齐长江偷换药一事，以前叶总把自己的减压药放在玻璃立橱里，任何到这间办公室来的人，都可以把他每天必须服用的减压药换掉。后来，叶总听从了侄子的劝告，把减压药改放到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并上了锁。没想到，陈忠林居然采取这种卑劣的办法把叶总的药丸换了！

　　这时，叶总拿起电话，却从耳机里传出一串忙音，他连续“喂、喂……”了几声，嘀咕着说：“见鬼了，谁打的电话，一句话不说就关机了！”气恼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见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似乎释然了，“哦，可能是谁打错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