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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5

作者: 呼鸣 点击:195 发表:2024-08-12 19:44:38 闪星:10

***(呼鸣《油画背后的故事》~连载中)***


64. 我们还没玩够就长大了

(陆军总院的发小儿们在“打倒,砸烂,推翻,撗扫”的口号声中长大了。)


文革的日子对我们半大孩子来说就是解放的日子,不用上学,不用做功课,更不用考试了。家长们天天搞运动,关心国家大事,无暇管我们。我们一群小孩简直是玩疯了。总院的各个角落都让我玩遍了。医院的北墙外是第六十一中学,墙里就是狗圈和花房。有时我们去花房外拔些青草抱到动物实验室里喂小兔子,看荷兰猪和那些做临床试验的大狗们。那会儿家家差不多都有猫,小靖记得她家的猫和汪淼家的猫,都是她爸爸给猫做绝育手术。我们还模仿电影《鸡毛信》把一个小纸条往身上乱藏,我习惯把纸条藏在卷起的裤腿中,妈妈洗衣服时总问我:“纸条是什么意思?”我回答:“是鸡毛信。”


那时候女孩子爱攒糖纸,玻璃纸的、腊纸的,编号要连的,如果玻璃纸的褶子了,就要在水里泡好,再贴在玻璃窗上,干了夹在书或本里,还互相显摆和交换。所以,我就变着法儿地去合作社买新的糖,就买一块,为的是攒糖纸。合作社是我常去的地方,里面有一个漂亮的侯阿姨,她对我们小孩可好了,我总爱去打芝麻酱,是为了在回家的路上偷吃,我想侯阿姨知道,所以我记得她总是多给我一点,每次都叮嘱道:“慢点走,别总盯着麻酱,看着脚下的路,别摔跤……”

 

(右图:我无论在哪,只要一吃芝麻酱就想起了总院的合作社,漂亮的侯阿姨,她从来都不直说,你不要一边回家一边偷吃芝麻酱,而是说,小心看着脚下的路……)

 

那时牙膏皮是铅袋儿的。我还和几个男孩子,把牙膏皮放在一个破铁勺中在火上熬化了,往硬币上一倒,就可以造出个一面的钱币。“拨老根儿”的小游戏我也是从幼儿园玩到9岁,讲究的是把杨树叶柄放在鞋里沤着,特有韧性,往往可以最终取胜。白天我们常常跑到停尸房趴门缝往里看死人。再看哭死人,停尸房旁边就是病理实验室。我们趴上实验室的窗台,往里看屋里的标本,当时最让我害怕的是泡在一个长圆大瓶子里的一个死婴,身上还有一块淤青的胎记。

 

(左图:谁知道呢,反正长大了就不爱和男孩子玩了。男孩子们一块玩,女孩子们一块玩,开始有了男女界线了。)

 

我们以看大字报为名也常常走出总院到大街上去,往东走有一条最熟的路,有几条东城区著名的胡同,穿过六条(胡同名)是五条,穿过五条是四条,穿过四条是三条,三条东口马路对面就是东四了。我可喜欢在树荫下穿行胡同了,爱看人家四合院瓦檐下那些精美的砖雕;门口那一对对大小各异的抱鼓石,也常常停下来似懂非懂地读着刻在院门上的对联。小时候我们管东四叫四牌楼,因为正对着东四人民市场有一排高大的木质彩绘牌楼,可壮观了,可惜后来给拆了……

 

(右图:东城的著名胡同都在总院的隔壁,只要能溜出大院,就感觉外边的世界总是那么热闹和新鲜,亲切和陌生。)

 

九岁的我胆子也越来越大,我们夏天仍然天天泡在游泳池里,后来我们不止是去工体了,有时也去什剎海去游泳。什刹海是比较野的游泳池。脚下全是淤泥。有一次我们用脚探出有蛤蜊,一个猛子扎下去用手捞出了许多大蛤蜊,拿回家放在大盆里让它吐上一夜的泥,等煮熟了,拨开贝壳一吃,一点都不香,一股泥味。工体还是我们最爱,有时我们连游两场。那时我们都有了深水合格证。这也标志着我们长大了,第一次进到人很少的室内深水池,我们又神气又激动,一口气儿跑上了高高的十米跳水台,往下一看还真挺晕的,不知谁说的谁敢第一个跳?我想都没想上前挪动了几步,一步踩空就跳下去了,我们都管这叫“跳冰棍”……自从文革开始后大礼堂的电影只剩八个样板戏了,从前的散场终曲是《彩云追月》、《步步高》、《喜洋洋》,后来变成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和《我们走在大路上》了。

 

我刚过了10岁,妈妈调到了后勤门诊部工作。我家离开了陆军总院。搬到了北京西山的高井甲32号——北京军区后勤部大院。总院的儿时记忆,慢慢沉淀在我记忆的最底层……

(1966年2月13日,我和弟弟妺妹照完这张合影后,不久文革就开始了……)

 

(1958年选出了全国劳动模范时传祥,是掏粪工人的优秀代表。因为在劳模会与刘少奇有一张握手的照片。文革一开始这个“粪霸”也被揪斗了,我一直不明白霸着粪有什么用啊?我们小学还组织参观了一个展览,都是掏粪工人们在文革期间从各个厕所掏出来的“四旧”,其实就是那些怕红卫兵抄家的人家,偷偷扔进厕所中的金银财宝、古董文物、珠宝手饰、影集、唱片、瓷器等等好东西,让我知道了好东西都在厕所呢。)

*鸣谢:杜建林,张靖,关白燕的资料提供*


65. 我当上了文艺宣传队的队长


(左图:这是我的红旗小学的部分同学。左起:李妍、穆风竹、林丽、赵建芬、张秋燕、陈燕冰、李伟丽、宋丽亚、孙燕春。 )

 

北京军区后勤的子弟小学叫红旗小学。我记得我已经是高年级的学生了,基本上没有什么文化课。我和班上的牛小玲(牛平)和王力很快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了,三个人天天傻玩,傻乐。那时候男女生开始有了男女界限,不明不白地认为男女就是不能太好,不能在一起玩。如果太过亲近就是小流氓的行为,所以我们基本上不和男生讲话。每天早上上课前也不向老师问好了,要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早请示。反正也没有什么可学的,我依然在课堂上画老师,记得画过班主任关老师,数学课余老师……看电影就更少了,我们中间常常误传:今天晚上有电影《夜站白桥》(夜站白睢)、《白蒙尼》(白矇你)、《空军英雄礼堂空》。只记夏天有一次我们在广场上看的第一个电影是《地道战》,闷热的夜晚被蚊子咬了一身包,还没散场一阵大风带来了一阵大雨,我们水淋淋地跑回了家。

 

从总院的大夫宿舍搬到单元楼,似乎人与人的距离拉开了。我们家住在44号楼,感觉每天上学都需要走很远的路,那时的后勤还在建设中,像一个大工地,我们边走边玩,上学迟到是常事……

 

有一次上音乐课,陈文荣老师让我唱一首歌,我记得是《天上布满星》,那歌一点都不好听。下课后,陈老师说:“你的乐感不错,吸收你参加学校的文艺宣传队了。”我挺高兴的,觉得排节目总比上课好玩。

 

(右图:这就是后勤大院的大门和礼堂。)


那个时候的节目是一水儿地歌颂领袖和党的主题,我们先后编排过舞蹈:《红军不怕远征难》、《八角楼的灯光》、《草原英雄小姐妹》、《红军战士日夜想念毛主席》。还曾编排过集体舞《地道战》,这个舞我是参考大型团体操创作的,后来一直把这个舞带到中学的宣传队。很快我当上了红旗小学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队长。

 

记得有一次我们小学宣传队为后勤学毛著积极分子代表大会演出,其中有一个表演唱《四个老汉学毛选》的节目。临上场时突然发现四个老汉有一个没到场。实在没办法,我穿上了演出服,戴上假胡子,扎上白毛巾,上台演了一把老汉。因为舞蹈是我编的,熟练地演完。不过好朋友还是从我穿的一双天蓝色的袜子上看出了破绽,确定是我,从此我多了一个外号——呼老头。

 

我们小学当时的红小兵团的团长叫樊京平,她毕业后,我就稀里糊涂地当上了红小兵的团长。那时动不动全校就开大会,好像我的工作主要是带头儿喊口号。有一次请附近农村的一位苦大仇深的大爷做忆苦报告,讲着讲着就开始回忆三年困难时期吃不饱的情况,大爷涕泪俱下地说:“要说挨饿,六零年比解放前还……”老师马上让我带头喊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在口号声中,我把大爷扶下了台。

(那时的文艺宣传队还要负责教会全校师生跳《忠字舞》(一种在行进中的舞蹈)。)


**《油画背后的故事》锐评**

1:童年为呼鸣隔绝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时代——这时代看似贫穷,人们却在物质的苍白中熙来利往,仅仅是为了有限而短暂的舒适,就抛弃纯真的道义和情感。然而,实话实说,这一切并不是老百姓可以左右的。人们总是批判文革时的人性之恶,却忽视了大环境给予人的巨大压迫,不够坚强的人们若想逃出生天,往往只能选择苟且。人类为自保而自伤,大概是众恶之最,这,是时代强加给人的恶念和创伤。

呼鸣这一段关于童年事无巨细地描写,与鲜明的时代构成了强大反差,很快,成长,就会带走厚重的云朵,那时,历史的天空将会是一片骤雨罡风。

答:幸好,今天有月光,可以打开窗子,说说亮堂话了。


2:呼鸣再一次不动声色地表达凌厉。童年的无忧虑反衬着整个民族的迷狂和荒废。元代废止了自隋以来的科举制度,文化自然无力昌明。奇异的是,元曲却在如此的背景下,产生了。

孩子们在一种巨大的压力中感受着失重一般的自由。上一代在人影憧憧中各个自危,受尽了来自于爱戴、仇恨等本性上对于自身的凌辱和迁怒。呼鸣的轻描淡写之中,有一种种深深的忧虑。

而文革之后一直都乏有真正的忏悔。甚至,不允许有一句时间和地点都言之有物的真话,于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呼鸣意味深长地加进去一笔“控诉”的片段,读来令人好笑之时,继而又感到莫明的悲凉。

答:曾经有个时间节点,”八大样板戏“,”XXX的书我最爱读“,似乎又热热闹闹地火了一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元曲是有特质的,我们的这种”新瓶装老酒“,只能够闹腾一个下午,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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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听曲听调,听话听音,中国的信史,从马迁之后,一直在缩水,是少了那根硬的骨头,还是少了那付负责的胆色呢?笔听命于指挥刀的“一厢情愿”,诸事真是太多了。好在,咱们的小鸣呼,是个纯纯的“疯丫头片子”,她,才不屑于假呢!但,机灵如她,调儿又一转,唉,“我们还没玩够就长大了”,一肚皮的笔墨官司,龙的眼睛,开光了!当然,有些天性,就是天性,没法“一句顶万句”,只是,幽它一默,这样的小九九,必须有,“要说挨饿,六零年比解放前还……”,哈哈,你看,有时,一句顶万句,还真的有。推荐阅读。编辑:穿越中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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