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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1

作者: 呼鸣 点击:200 发表:2024-08-09 15:41:10 闪星:10

***(呼鸣《油画背后的故事》~连载中)***


60. 苹果园和十字楼


(左图:左起为郭枫巾、王昭、王平、郭枫妮,她们的身后就是总院的苹果园。)


我小时候就爱把东西含在嘴里,常常是不经意地把东西咽到肚子里。先后咽下过小玻璃珠子、小按扣、小橡皮头、曲别针和望花筒中的小玻璃片。这块小玻璃片可把我妈妈吓坏了,马上去了急诊室,X光中也能看到,让我吃了很多炒韭菜,又喝了蓖麻油,总算安全排出了……

 

我们住的大夫宿舍是一排住房,各家共用一条长长的院子。王平家门口有棵很大的柳树,经常往下掉毛毛虫,我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之一是给毛毛虫打针。用一个注射器,吸满了一针管水,往毛毛虫身上一针扎下,轻轻地往毛毛虫身上注射水,只见毛毛虫膨胀变大就爬不动了。基本上掉下来的毛毛虫我全部给它们打了针,并且每天只要一下学,扔下书包,先拿起注射器窜到院里大树下看有没有新掉下来的毛毛虫……

 

总院的苹果园是在传染科后面的一大片的空地上,在我的记忆中,好像苹果从来都没有红过。我们大夫宿舍的孩子们差不多都偷摘过青苹果,记得一般都是晚饭后一大伙孩子一起行动,联络暗号是“换灯泡”。分工很明确,个子矮小的负责放哨,高个子负责摘,往往是被看苹果园的叔叔用手电筒晃来晃去,大声吆喝着,一到这时大家马上入戏,像是在战争片子的战士,在树上的一动不敢动,在树下的全部趴在地上。其实收获每次都不大,可怜的小苹果,还是青青的就被我们吃了,酸得牙齿都得倒上好几天。

 

十字楼,听起来就很神秘。其实就是总院护校楼上的一个教室。十字楼里有一个软塑料假人,比真人还大,躺在顶楼顶光的一间大屋子里。那是为护校的学员们临床护理做教学用的,假人的嘴唇和耳朵都是软的,眼皮还可以翻,身体能卸开,里面有内脏,也是软的,完全和真人是一模一样的,假人的身体也可以插入各种各样的管子,我们当时觉得挺恐怖的,虽然知道是假人,但是我们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去看它,互相吓唬对方。当然也常常被大人发现后赶出来。

(这是下一节李姨家的全家福。左起第一排:王昭、王平、第二排:李姨、王伯伯、第三排:王和、王孟林、王孟华。)


61.李姨,我仍然是迷途的羔羊

 

(左图:李姨1940年毕业于北京私立慕贞女子中学。是一所基督教的教会学校。 )

 

李姨,全名叫李佩珍,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她家是我们家的邻居。李姨家里有五个孩子:王孟林、王孟华、王平、王和、王昭。她们家就在我家旁边,也是我去的最多的一家。可能因为是她家是在大夫宿舍的第一家,所以她们家的窗户都比其它几家要多出几扇。一进她们家总是很明亮,一个大长桌子上,大盘小碗的反正总是有盖好的剩饭,谁饿了谁吃。李姨似乎总是坐在一架老式缝纫机前补着衣服。孟林哥通常是在大长桌子一头摆弄一个从未完成的矿石收音机,手中的焊枪冒着小烟儿,味儿很奇怪。孟林和孟华比我大好几岁,我一般是找王平和王昭去玩……

 

李姨的丈夫王士凡伯伯,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小书房看书,他书房的书很多,许多都是外文书。王伯伯也是总院的国民党留用人员,是心脑血管的专家。李姨是教会护士学校毕业的,在协和医院当过护士,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就不再上班了。李姨有双慈祥的大眼睛,一笑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头发盘在头上,身上通常是两件宽松的棉布旗袍换着穿,一件是海蓝色,一件是月白色,显得平实又干净。我们孩子们常在李姨家门口外玩,那儿有一棵很粗的大柳树,每天早上都能见到李姨把落下的叶子扫干净,无论春夏秋冬。

 

(右图:1960年小弟呼波出生。生在困难时期,我妈妈又去了四清工作队,多亏了李姨一家人无私的帮助。)

 

我的二弟呼波刚刚一岁多,妈妈就去了乡下的四清工作队,李姨帮助照看过呼波。就在我妈妈不在时我生病了,李姨给我煮了两颗汤心鸡蛋还淋上酱油给我送来,本来不想吃饭的我三口两口地吃了下去,真香啊!一直到现在每当我吃鸡蛋蘸酱油时还常常想起李姨。李姨还教过我们圣经中的赞美诗,等多少年后我出了国,曾经在悉尼的圣母大教堂听到了这首歌,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左图:1961年的国庆节李姨和她的侄女,还有李姨家最小的孩子王昭在北海留影。)

 

我们大夫宿舍孩子的衣服大部分李姨都给补过。她还常常接济生活困难的人。就是这样一个好人,文革一开始就被人把头发剪的乱七八糟,旗袍也不见了。李姨被反复揪斗批判后,最终还是进了监狱。同时,全家人都被发配了外地,直到四人帮倒台,全家才又回到陆军总院。王伯伯后来还是总院的副院长。

 

1979年我考上了天津美院,李姨还买了我最爱吃的萨其玛为我送行,为我祈祷。至今我还记得她总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李姨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我有时在悉尼超市购物之后,在回家的路上,我真的像只迷途的羔羊,不知不觉地会走进那座圣母大教堂,静静地坐上一会儿,和上帝,和李姨说说心里那些自己吃不准的事儿。

(李姨和王伯伯的合影。)


**《油画背后的故事》锐评**

1:呼鸣是55年生人,她的童年处在中国历史“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夜。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一切清新又静谧,它记述的年代也许是模糊的,然而底色又是明亮的。

因此,童年和童话很像,虽然,我们也知道,往往孩子的明亮眼眸也会在成长中,慢慢黯淡。因为,她走过的路,和那个时代认真走过的人,一样,从朦胧的感觉、到切身体验、再到理性反思,都曾饱受悲欢,墨分五色。她也一样,在不同的色度中沉浮、懂得,然后自救。

呼鸣的笔触,令人想起“老残游记·明湖居听书”的种种感受——“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透过她的描述,仿佛还能在今天,看到她秋水寒星一般的眼睛。

答:请再温习一下“这苹果,这歌唱,这黄金”这名话吧,我们很多关于青春,关于时代,关于抒情的想法和想念,都尽在其中了。


2:女性常常是家乡的代言,呼鸣的血统中有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马上光风,于是她将思念付诸给了丰乳肥臀和肌肉虬结的北方农村女子。有意思的是,越是去国万里,她的笔下反而越是贴近故乡的泥土,也许,她的胃中,永远只有中国的土豆与饺子——

 呼鸣一直思考女性与社会的关系,劳作中的女子、女子与金鱼、女子慵懒的榻上小卧、以及女子与消费主义的当下等等。正如金鱼是被驯化出来的一样,精致而受到赞誉的女性也是被男权审美划定出来的气质与模样。她在此处绵里藏针地思考并谨慎表达着自己的思想——

答:我说画,其实,也是在说文字,说一个时代的记忆,如果,你还是没有读懂,那么,请再读一遍《丰乳肥臀》吧,我只有一个忠告:别被文字的表面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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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先说点题外话。对于70生人,对于厂矿子弟,那时住的是平房,条件简陋,跟现在一比,真的是判若云泥。但,奇怪的是,现在每每回响起,一大群“平房孩子”,在泥地里玩得昏天黑地,那一份纯粹的快乐啊,真能把梦笑醒。是时代进步了,还是我们想法太多了呢?面对着人生的秋天,我低下头,无言无语。好了,当然,此时的小呼鸣,正在撒欢地“伏击”着青苹果,正在进行着一场“军事演习”,其中的乐趣,不是现在的游戏和动漫可以相提并论的。我也把我的关注点,定格在了李姨身上。这个有着宗教情怀的人,在风起时,注定会有时代的沉痛和悲鸣,正如“李姨,我仍然是迷途的羔羊”这个标题一样,其中的叹息,聪明的你,你是否听懂了吗?推荐阅读。编辑:穿越中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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