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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正南一家听朱支书一早来说,公社林业站副站长刘建国带着被救男孩父母上午要来谢恩,很是惊讶。钱正南对朱支书解释说,这事谁见了都会救,还让人家跑那么远的路赶过来。钱正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举手之劳,他让朱支书赶快打电话,不要专程来致谢。朱支书与钱正南一家来往密切,说话也随便。他让钱正南不要见外。人家从山那边早已出发了,中午好好弄两个野味,大家热闹热闹。
钱正南是个山里厚道人。支书一说,他赶紧让妻子胡少香准备午饭。此刻,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赶紧招呼全家人来到菜园子篱笆门外迎接。
钱正南与胡少香几乎是并排站着,后面一溜站着的是钱家的三朵金花:菜花、桃花、杏花。菜花今年十四岁,已经发育成大姑娘了。
菜花虽然生长在山村,成日雨淋日晒,就是淋不萎,晒不黑,脸盘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梳着一条独辫子,乌黑发亮的辫子只是在梢尾扎了个红头绳,像只肥硕的松鼠窝伏在脑勺后面。脸上露出天真的微笑,微笑中充满了倔强,倔强中充满了友善。桃花、杏花依次比菜花小两岁,白嫩而红润的小脸上镶着秀气的鼻子。杏花、桃花个儿不高,圆圆的小脸,短短的小辫,乌黑漆亮的眼睛和那纤巧的嘴角,含着天真的微笑。菜花穿着一件碎花格子的衬衣,藏青色的长裤,虽然洗得掉色,但在篱笆围栏上开满黄色的丝瓜花和紫色的扁豆花映衬下,给人以新颖、健康的美感。
在钱正南家菜园子门口,朱支书把刘建国、姚建华、李花红一一介绍给钱正南夫妇。姚建华夫妇向钱正南、胡少香连连点头,不停地鞠躬,不停地致谢。最后,朱支书把姚向东拉到钱菜花姑娘面前说:“小伙子!就是她和父亲把你救出天坑的。”
一个少女,一个少男。此时此刻竟然互相对视着,说不出话来。
大家的目光也都落到了菜花和向东身上。
山里的空气特别清新,天空的太阳特别明亮灿烂,光亮中透着仲夏炎热的气息。
菜花生活在山村里,陵阳县城算上这次和父亲把姚向东救到人民医院,也就去过两次。她看到眼前这位活泼帅气的小伙子,心里一愣。眼前的姚向东跟那天和父亲从天坑里救出来的小伙子完全变了个人。那天,躺在急诊室病床上的小伙子,脸无血色,嘴角微闭,一直处于深度的昏迷状态。那天的小伙子浑身多处擦伤,腿上、胳膊上的雪白的纱布渗出殷红的血斑。输血架子上挂着的输血袋,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胶皮管,通过手臂上的针头流进小伙子的血管里。那可是菜花献的血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生机勃发的帅小伙的血液里流着自己的血,菜花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滋味。菜花怎么也想不到,十几天过去,那天昏迷不醒的小伙子,竟然变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帅气青年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高兴,高兴的是父女俩那天把小伙子从天坑中救出来没有白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父女俩学了一次雷锋。不好意思的是,自己是个大姑娘,竟然救了一个帅小伙子。怎么想,心里似乎都有点难为情。菜花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打招呼,只能天真地微笑着望着这位出现在眼前的帅小伙子。
姚向东自从苏醒后知道是一对山里父女救了自己,心里早就一直想象这救自己出天坑的父女俩的形象。他暗暗下决心,身体恢复出院后,见到父女俩,一定要好好地谢谢大恩人。自己这条命是父女俩从天坑里救出来的,就是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这父女俩的大恩大德。姚向东的心目中,救自己的这父女俩,父亲一定是身强力壮,皮肤黝黑,有一手打猎的好手艺。跟父亲外出打猎的小姑娘,肯定长得很粗壮,脸圆圆的,肯定也是黑黝黝的,眼睛不会小,但一定是水灵灵的。要不然怎么会在天坑那茂密的草窝里发现自己呢!反正,姚向东想象中救自己的小姑娘不管是什么模样,自己都会感激,都会喜欢。姚向东毕竟十七岁的小伙子了,情窦初开,正是处在对异性充满无限遐想的年龄。
姚向东一见到钱菜花,顿时被菜花的貌美惊呆了。山里的妹子竟然长得这么水灵,皮肤这么白皙,想不到救自己的还真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可自己不是英雄。姚向东望着微笑着的钱菜花,嘴唇抖了几下,才蹦出几个字:“谢谢你救我!”说着想伸手与菜花握手致谢,但一想到这么多大人在旁边,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羞涩感占据了上风。向东微微抬起头凝视着钱菜花,抬起来的右手又悄然放了下来。他点头致谢后,转了个话题自我介绍说:“我叫姚向东,今年十七岁,去年从松江中学高中毕业。”
钱菜花鼻子微微一翘,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细声细语地说:“我叫钱菜花。小学毕业后,初中没有上,跟父亲学打猎,跟母亲学种菜,今年十四岁。”
这一对白,不仅菜花和向东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也把站在一旁的双方父母,还有朱支书、刘副站长引得哄堂大笑。笑声过后,只有朱支书的脸上露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危机感。朱支书心中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听向东、菜花的介绍,看看向东、菜花的长相,倒是天生一对。也许是天意。要不是向东摔进天坑,要不是正南带菜花去天坑打猎把向东救出天坑,向东在山南,菜花在山北,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现在向东、菜花认识了,今后一来往,少男少女,干柴烈火,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儿。朱支书想到自己的儿子朱爱国,想到儿子学习也好,品行也好,都不争气,心中泛起了隐隐的这种不安。但这种不安很快变淡了。自己跟正南家什么关系,这次又安排钱正南端上了公家的饭碗。朱红旗支书没有想下去,赶紧与钱正南招呼刘建国和姚建华一家进屋。
姚建华把两瓶竹叶青酒往桌子上一放。刘建国也把两只白鹅放进屋门檐下的箩筐里。钱正南一见,拉住姚建华的手说:“老兄,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正在一旁张罗着倒茶的胡少香也嗔怪地说:“救人碰巧了!谁碰到不救!这是缘分!还让你们破费!”
胡少香的话音刚落,钱正南拉住朱支书的膀子说:“你跟刘副站长说,东西不能要!酒要拿走,鹅拿回去还要下蛋呢!一家也就三四只家禽,他们拿来两只鹅!不行!绝对不行!”
“好!我来说说!”朱支书点点头,朝刘副站长笑笑:“刘副站长,你全听到了!人来了,心意到了!东西要让建华带走!”
刘副站长一听,没有征求姚建华夫妇的意见,就一口回绝:“朱支书,你说说正南,人家是出自内心的真诚谢意!酒拿走,鹅拿走,噢!正南还招待一顿饭,这不是骂人嘛!”
“不说!不说!”朱支书朝大家摆摆手,“我是支书,我说个意见,大家听听好不好?”
刘副站长、钱正南、姚建华夫妇一齐点头:“听朱支书的!”
“酒中午喝!鹅带回去!养几只鹅不容易,平时下蛋,过年过节还派上用场呢!”朱支书手一摆,“就这么定了。”
在松林大队,支书是最大的官。山高皇帝远,外面再闹腾,到了村里掀不起多大的浪。村民们听毛主席的话,跟大队支书走。支书在大队里说话是管用的。
太阳当头照。灿烂的阳光把鱼头村外的山林、竹园照得翠滴滴地泛光。鱼头村旁的黑鱼湖面上一片金闪闪的光芒。
钱正南招呼朱支书、刘副站长一行围着长方桌坐下来。姚向东坐在钱菜花的右手边。桌子上坐不下,杏花、桃花一人端着一碗饭,饭上头夹了几块肉,坐在不远处的小竹桌上。姚向东站起身,对钱菜花说:“我不喝酒,还得休养一段时间,我也坐到小竹桌上去吧!”
菜花一看长方桌确实挺挤,于是也站起身对父亲说:“你们喝酒,你们大人坐一块热闹,我们小孩坐一桌也热闹。”菜花说完,站起身抬腿离开座位,走向竹桌边,顺手拉了一张小竹凳给向东说:“你坐这儿,我让我妈也盛两碗菜来。”
坐定,喝酒,农家小屋里气氛热闹起来。一个主题,就是感恩!
感恩就是喝酒。屋子里碰杯声咣当、咣当地响着。姚建华夫妇敬了钱正南夫妇,敬朱红旗支书。敬了朱红旗支书,又敬刘副站长。不到一个小时,两瓶竹叶青快光瓶了。大家的脸上全红通通的。窗外的阳光透进屋里,喝酒的人一个个红光满面,脸颊上汗珠蠕蠕地流淌。
向东和菜花三姐妹坐在小圆桌上,向东除了向长辈们致谢后,就陪着菜花三姐妹埋头吃饭。小竹圆桌像一片河塘面的荷叶,菜花三姐妹像三朵荷花盛开着。向东个头高挑,像荷秆撑在荷叶旁,三朵荷花簇拥着。
刘副站长不知酒有没有喝多,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他也不跟姚建华夫妇商议,也不跟钱正南夫妇征求意见,拎着酒瓶把六只酒杯里全斟满酒后说:“我有个建议。”
刘副站长说着,目光落到小竹圆桌那边。刘副站长望着钱家三朵金花,端起酒杯说:“正南家三朵金花,姚建华两个儿子,我提议把向东……
钱正南不等刘副站长说下去,打断了他的话:“使不得!使不得!”
“什么使不得?向东命都是你们父女俩救的,给你正南少香做干儿子,那是缘分。”说到这里,刘副站长碰了碰姚建华的胳膊问:“怎么,这个主我能做吗?”
“听刘副站长的!”姚建华夫妇连连点头。
“大家没意见,就干了这一杯!”刘副站长一仰脖子,把杯子的酒全倒进了嘴里。大家都站了起来,一口干了杯中酒。刘副站长先用手指着向东说:“过来!快叫干爸、干妈!”
向东走过来,挺拘束地搓着手,嗓门不大,但声音很脆亮:“爸!妈!”
钱正南夫妇脸上浮出了兴奋的笑容,钱正南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农村人封建,重男轻女,家里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个儿子。现在认了向东当干儿子,心里可舒坦了。
在钱正南夫妇心里干儿子也是儿子。两家从此联系密切起来。
向东与菜花的交往也多起来。
【编者按】像迎接领导一样,钱家大小五口人列队迎接远道而来的姚建华一行。俗话说深山出贵人,这话一点不假。钱家就是姚家的恩人贵人,钱家大姑娘菜花出落得亭亭玉立招人喜欢,她让想要报答救命恩人的向东一见倾心,在大人寒暄时节,菜花与向东见面的谈话,不像答谢语倒更像初次相亲介绍情况。姚建华夫妇携带的厚礼,令钱家夫妇不安,说什么也不收。村乡民众淳朴,他们觉得任谁见到落难的人,都会伸出援手搭救。姚家有儿子,钱家有女儿,看到相处和谐的两家孩子,刘副站忽然提了个建议。他提了什么?在座的一直说好。推荐阅读。编辑:青梅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