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医生、护士来了，赶紧给医生护士让道。菜花还一个劲儿地给医生护士介绍说：“刚才眨眼睛了，手指也动了好几下。”

　　医生护士走到病床前边。护士朝大家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医生则把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取下来，把两个听诊器头戴在左右耳朵上。然后右手用手指捏住听诊探盒在小伙子的胸部移来移去。就在这时，小伙子的五个手指全部弯曲起来，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接着，眼睛微微睁开来，眼珠好奇地慢慢地移动。小伙子两条腿竟然也弯了起来，大家看到这个情景，全惊讶地脱口而出：“醒了！醒了！”

　　医生收起听诊器，对大家说：“小伙子已经醒了，请大家放心，危险期已经过去了！”

　　李花红迫不及待地朝医生护士合掌致谢，边说边问道：“医生，我们是松江公社的，有拖拉机在外面，今晚可以让孩子回松江吗？”

　　“不行！不行！”医生解释说，“小伙子刚刚苏醒，这拖拉机一颠，谁能保证这孩子安全。再说，明天还要做全身检查。如果没有大碍，转到普通病房，估计一周就会康复！”

　　“谢谢医生！”刘副站长、姚建华夫妇还有钱正南父女几乎是一条声地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刘副站长是当领导的，当即做了安排。

　　 他对姚建华说：“你们夫妻俩留下来照看向东，明天要是没有太大问题，花红回去照顾向方、向红。”

　　“今晚怎么办呀？”李花红着急地说。

　　刘副站长笑笑说：“来之前我交代妻子了，让她把向方、向红接到我家，放心！”说到这里，刘副站长对钱正南父女说：“最要谢的是你们父女俩！大恩不言谢！一会儿跟我们拖拉机回松江。这样，我们先去吃晚饭，吃完晚饭回松江。”

　　姚建华夫妇连连感谢，一直把刘副站长、钱正南父女、小周送到拖拉机旁。

　　大家的心都放下来。坐在拖拉机上的刘副站长一行依依不舍地望着人民医院的大门。菜花朝姚建华夫妇不停地摆手。在路灯的映照下，钱菜花像一朵插在花瓶里的艳丽鲜花随风摆动。李花红望着菜花摆动的手，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这姑娘多水灵呀！”

　　手扶拖拉机咆哮般的突突声渐渐远去，姚建华夫妻俩回到急诊病房。

　　两人轮换着到大门口樟树下的馄饨摊吃了一碗馄饨。姚建华夫妇坐到杌凳上，目光紧紧地盯着脸色微微泛起红晕的向东，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渐渐地放下了。

　　向东眼角流出几滴温热的泪水。李花红拿着带来的毛巾，轻轻地擦去向东眼角的泪珠，顺眼从头看到脚。看到儿子到处都包扎着纱布，有些纱布上还渗出了殷红的血迹，心头一酸，开始埋怨丈夫，姚建华只是轻声地赔不是。

　　“向东这孩子调皮，你是知道的。”

　　“知道！”

　　“你当巡林员危险，让人整天担着心思！”

　　“是的。”

　　“儿子高中毕业，工农兵大学这条路轮不上，有个手艺也挺好的。有事做了，他就不会去掏鸟窝，玩水了。”

　　“说得对！”

　　“你要听呀！”

　　“我听你的！”

　　“你听了吗？”

　　“听了！”

　　“那我问你，向东到我表叔那里学了篾匠，回来咋又不想做篾匠呢？”

　　“我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今天带他去巡山？”

　　“他想去玩玩。”

　　“我跟你怎么说的？一次也不能带他去巡山。他调皮，不知危险，再说玩出兴头来了，真要去当巡林员怎么办？”

　　“我想他非要去，带一次，免得老缠着我。”

　　“你带他去，跟我说了吗？”

　　“跟你说向东去得了吗？”

　　“看来你骨子里是想父业子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现在这个形势，向东也没啥好工作去做。”

　　“巡山多危险！”

　　“谁知道向东去巡山，第一天就摔坑底了。倒霉的事让我碰上了。不说这事儿！”

　　“说，怎么不说？”

　　“不幸中的万幸！向东这孩子虽然调皮，但也很爱学习，你不见他天天晚上都在抄写《读报手册》吗？”

　　“抄《读报手册》有啥用。你没听外面说读书无用吗？还是有手艺强。有手艺就有饭吃！这个理儿谁不知道。”

　　“听你的，向东出院后，让他当篾匠，专门编箩筐去卖。”

　　“唉！真险！那么高摔下去，还能捡回一条命，将来向东出院后要好好谢谢人家！”

　　“出院后我俩带着向东专程去鱼头村谢谢那父女俩！”

　　“看那菜花，照顾得多细心，走时连连摆手，依依不舍的样子，菜花这姑娘心善！将来好好地谢人家！”

　　“向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向东将来出息了，千万不能忘了菜花。听医生说向东下午输的血是抽的菜花的。”

　　“山里姑娘淳朴！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人家。”

　　“要感谢的人很多，松林大队支书朱红旗、刘建国副站长、小周还有县消防队徐大民带的搜救组。”

　　“向东这条命是大家捡来的！不能忘恩！”

　　“不能忘恩！”

　　……

　　姚建华夫妇俩一夜没有睡。姚向东这次命大。第二天一大早完全清醒过来，看见爸妈坐在病床边的杌凳上，眼睛里泪花闪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上午，来了几个医生给姚向东全身做了检查。姚向东除了身上六七处擦伤破皮外，没有大碍。尤其昨天下午及时输血后，今天精神也好多了，关键是休息养伤。

　　一家三口在急诊病房里抓住医生的手连连表示感谢。下午，姚向东被安排到普通外科病房。李花红也于下午赶回林业站家里。

　　一周之后，姚建华带着姚向东坐公共汽车回到松江林业站家里。

　　当晚，姚建华夫妇从菜园子里摘了不少茄子、丝瓜、西红柿来到刘建国家，说明来意后，刘建国满口答应姚建华夫妇带向东去鱼头村，当面向钱正南父女致谢。姚建华夫妇向刘建国请教带什么礼物，刘建国哈哈大笑：“我和正南是好朋友，正南和朱支书也是好朋友，什么都不要带。”

　　晚上，姚建华夫妇想来想去空手去致谢不是个理儿。带东西去致谢，又想不出带什么东西合适。最后，还是姚建华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两瓶竹叶青。姚建华看到竹叶青酒，想起来了。去年为儿子找工作给城里的表妹带去的这两瓶酒，表妹说什么也没有收。表妹只收了些土特产。第二天一大早，李花红又从鹅棚里抓了两只大鹅，把两只大鹅的脚用碎布条一扎。夫妇俩一人拎着两只大鹅，一人拎着两瓶扎在一起的竹叶青酒，喊上姚向东，高高兴兴地往三岔口大樟树走过去。

　　姚建华一家三口刚在大樟树下站定，刘建国随后赶到。姚建华见到刘副站长，激动的心情全浮现在脸上。他赶紧拉住儿子的手，拽到刘副站长面前说：“还不快谢谢刘副站长！”

　　“谢谢站长！谢谢站长！”姚向东在医院观察治疗期间，父母把发生的一切全告诉了向东。向东明白，自己这条命是大家给的。刘副站长不仅上下协调人员救援，而且亲自参加救寻，吃了不少苦。向东边向刘副站长致谢，边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刘建国赶紧用手扶住姚向东：“向东，你的救命大恩人是钱正南，还有正南的大姑娘钱菜花！一会儿好好谢谢人家。”

　　“刘副站长也是大恩人！”姚建华、李花红、姚向东一家三口几乎是异口同声。

　　“嘀！嘀！”土石公路上传来了公共汽车的喇叭声。公共汽车缓缓地行驶到大樟树下，停了下来。刘副站长、姚建华一家三口鱼贯上了公共汽车。

　　刚刚坐定，汽车鸣了一声喇叭，喘着粗气儿往松林大队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