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鸣《油画背后的故事》～连载中）***

36．换药室的备皮 

（呼鸣在1975年冬天。）

和徐护士上班，天天都跟打仗似的，昏头昏脑的我始终也不得要领。徐护士表面看起来粗糙强悍，可在业务上非常老练细心，几次查对出我准备的口服药和注射用药的问题。的确，我很少没有不出错的时候，不是名字错了，就是药量错了，再不就是张冠李戴。一个月下来，徐护士也没脾气了。一天交班前她叫上我一起去见护士长，徐护士正式向护士长提出要求换人。说是受不了这刺激，她每天都被我吓死好几根神经，还提醒护士长说：“迷糊的聪明不在界儿，干嘛都行，就是不能干护士！整个儿一个打岔啊！再这样下去，早早晚晚要弄出人命来！”

护士长把我领到了换药室说：“呼护士，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换药室的工作。”我马上说：“我行吗？不是说只有老护士才能在换药室吗？再说，我也没学过换药室的技术啊！”护士长微笑道：“没关系，在干中学嘛，我带你。”

（左图:呼鸣油画《天使》)

 我高兴极了，连忙跑到徐护士面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笑着说：“你啦四越迷糊越有福气呀。知道换药室是嘛地界儿？只有领导的红人儿才能进。你还真得谢我，要不四我坚决要求不带你，怎么轮上你上换药室呢？ 唉，换药室不用值夜班，迷糊你真够美的！”我说：“徐护士，其实我挺喜欢和您一个班儿的，多痛快呀，还学了不少的方法。”徐护士大笑：“嘛方法？ 你啦倒四痛快了，我差点没让你整出神经来！不过，这回你可要加小心了，换药室也不能犯迷糊。不懂就问我，这几天我都是白天班。”我心里真的喜欢徐护士。

 (右图：内科护士石红燕。)

 护士长在换药室问我：“呼护士，你们学过备皮吗？”我说没有。护士长先在自己的胳膊上做起示范，边做边说：“这样，先用这个软刷沾上液体肥皂，在备皮的位置上涂均，然后用这个剃须刀从上而下、从里向外地刮干净，很容易。来，你接着刮。”我拿着刀不敢使劲儿。护士长说：“别怕，这是保险刀，一般不会伤着皮肤的。”放松后，我感觉好多了，很顺利地把护士长胳膊上的汗毛刮干净了。护士长说要去供应室了，让我自己好好地练。接下来，我就把自己胳膊和腿上的汗毛都刮干净了。心想这比打针容易多了……

下午一个男病人进了换药室说要备皮，我啥也没问就让他卷起袖子，几下子就把他胳膊上的汗毛刮干净了。他刚回去，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后面跟着他的经治医生。一见我就问：“护士长呢？你是新来的吧？你知道他做什么手术吗？”我回答不知道。他十分生气地说：“不知道你就敢乱备皮？他是要做阑尾切除术，你刮胳膊上的汗毛干啥？幸亏我查房问了一句，明早耽误了手术谁负责？还有，你备皮前要向病人要备皮通知单的！”这时，徐护士正好进来了，他又向徐护士发火：“好，徐护士，她是您带的吧？告诉她阑尾手术在哪儿备皮，简直乱套了！”

（右图：这是254医院内二科高春瑞主任（中）、冀春亚教导员（右）、李华庭主治医师（左）带领医生查房。）

 徐护士等他出去了，不屑一顾地说：“神气个屁！不就是个工农兵学员吗？有嘛了不起的？字写得跟狗爬似的，连个医嘱还写不全呢。来，迷糊，我教你。”徐护士拿起备皮通知单对我说：“阑尾手术备皮是咱们科最常见的，备皮面积很大。”她让那个男病号把下身全脱光，平躺在治疗床上，用液体肥皂涂满了肚脐周围一大片，她用纱布盖上病人的阴茎用手按住说：“这个部分不好弄，又软，又不平，最容易刮不净和刮破。”我马上说：“不是保险刀刮不破吗？”突然，徐护士叫了一声，只见那个纱布突出凸起了。徐护士向我使了个眼色，抄起一块凉水湿过的毛巾，啪地一下盖在那凸起的部位，瞬间，毛巾下立刻恢复了原状……等那个病人出去后，徐护士表情怪怪地说：“看见了吧，这帮男病号嘛人都有，特别是看到像你界样的小女护士……记住，如果有谁跟你犯坏，就这么治他们。我这招儿特别灵，热胀冷缩，把他们镇压下去！”之后，又拍拍我说：“你啦还没结婚，说多了也没嘛用……”

（呼鸣油画《今天我休息2》局部）

 37．把它们都镇压下去！

 （左图：外二科老护士王述平和刘晓梅在值班。)

 一连几天，我独立完成了几个备皮操作，并且得意自己摸索出了一套“备皮前的注意事项”。护士长仍然是进进出出地忙着，没有从头到尾地看过一次我完整的备皮操作。

我们外一科也包括男性生殖系统的外科手术。所以需要备皮的，几乎都是男病人。这天上午，第一个备皮的是我认识的21床的小关。他帮我抄过黑板报，他能用粉笔写一手的魏碑体。他看换药室只有我一个人，就问：“护士长呢？”我说：“找她有什么事？”他说：“没，没什么，我过会儿再来吧。”说着就出去了。很快，他和护士长一同又进来了。护士长一见我就说：“小关，呼护士不是在这吗？小关你不要怕，呼护士的技术不错。好吧，我在旁边看着，呼护士开始吧。”我十分严肃地接过小关手里的手术通知单，一看是包皮环切术，就说：“请把长裤和短裤全脱光，平躺在这里。”小关红着脸磨磨蹭蹭地不好意思脱。护士长催促着说：“小关，这是手术前重要的准备工作，抓紧时间吧！我上午的工作很多。”这时，我把一块冷水毛巾放在弯盘中说：“小关同志，如果你要想勃起，请事先通知我。”护士长目瞪口呆地听着我自编的注意事项，什么也没说。

 (左图：那年夏天二五四医院的小湖上盛开的荷花，真的很难忘。)

 当我用纱布盖住小关的敏感部位时，渐渐地感到手下的部位变硬。我马上停下不满地说：“小关，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要勃起，一定要事先通知我。直接用冷毛巾就不用拖延时间了！”小关闭着眼红着脸，用很小的声音说：“对不起，我错了。”这时我看了一眼护士长，她居然在笑！备皮结束了，小关低着头，飞快穿上衣服窜出了换药室。

护士长问我：“呼护士，你为什么要让病人勃起前一定通知你呢？”我说：“我可以直接用热胀冷缩的方法，先把它们镇压下去嘛，这样能节省时间。”护士长严肃起来：“你说什么？把谁镇压下去呀！你什么都不懂，冷毛巾放在那个部位很难受，不安全，更不人道！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要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吗？你还年轻，也还没有男朋友，有些事儿你结婚了就懂了。今后备皮再碰到类似情况，要先把手放开，装得没在意，再和病人聊聊天儿，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如果还不行，就不要理这个部位，继续把皮备干净就是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2017年八一建军节254医院大聚时，我在我的作品前，我的T恤衫上有许多战友的亲笔签名。）

 **《油画背后的故事》之锐评**

1:情窦初开年纪，呼鸣还没有经历男女情事，但由于工作需要就不得不接触敏感器官，咱们“小迷”的做法，却非常的“物理”，只是，时代造就的啼笑皆非，其实，后来者需要做的，是反思与反省。

中国人的性压抑由来已久，在这个问题上，男性和女性只有表现形式上的差异，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儒家文化纵贯千年，但却在性面前，“谈性色变”，由此，产生了诸多既纠缠又冲突，既相爱又相伤的话题。

呼鸣的文字和时代，两两相望，态度明朗。她的文字，飘逸而原始，人物在粗粝中散发着女性特有的柔情，这，只有曾经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在回首时，可以平静地安然面对之

答:性者，心中所生也。你看，咱老百姓多有智慧，说起性，就说太那个了，这多少都有点“只见森林，不见树木”的意思，飘得很。有好事者，如果再深问一句，“那个，到底是啷个嘛”，最后结果，只能是“二师兄戏嫦娥”，有点二了。时代让性藏之高阁，其实，对于治者而言，多少都有点“防民之口”的攻心设计。当然，治者的心思，你也别猜，可以肯定的是，不仅仅只有性，咱们的治者，相当的有想法呢，他们知道，这是在割心，而不是在杀猪。

2:呼鸣在自己几十年的戏如人生里，仿佛身兼二职，既是演员又是导演。做为演员的她，在喜怒哀乐中全情出演、不遗余力，虽然，有时，她也忘记了台词，在做神一般的思考。

作为导演的她，需要统领全局，她的目光清澈得有些犀利，身边的人和时代、风物景致，都化成了长短的句子，在辗转腾挪之间，我们能看到的是，“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是吗？不是吗？你必须做出选择。

答：如果你是小溪，就流向河流。如果你是河流，就流向大海。如果你是大海，就流向我，让我也成为大海的一滴。这，就是我对时代的回答和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