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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呼鸣 点击:224 发表:2024-07-13 11:01:48 闪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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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鸣《油画背后的故事》~连载中)***

31.我们的大食堂(补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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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医院的运动会) 

最让我难忘的是每年全院的大会餐。这种大会餐一年中只有两次,“八一”建军节和春节。一到大会餐时,炊事班的全体工作人员都大显身手,特别是那些平时只能做大锅饭的大师傅们。我记得是每桌坐十个人,桌上至少有十道菜,我印象最深的是,红烧狮子头是我的最爱。丸子不是纯肉的,里面起码有一半是掺和着碎馒头,松软好吃。大块红烧肉软而不腻,还有炸茄盒,拔丝苹果,都是令人回味无穷的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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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图:左为季小宁,右为石红燕。)

 季小宁回忆会餐时说,吃第二天的折罗才是我们年轻人的最爱。在会餐后食堂的老师傅们会指挥我们收拾饭桌。拿几个大铝盆分几大类把剩下的菜收到一起。一般来说,凉菜除了烧鸡和火腿肠这些荤菜,其余的留着下顿继续吃。热菜中各桌剩下的鱼是会单独放在一个大盆中,再吃时单独加热。剩下的各种炒菜都放在一起收起来,第二天充分加热后再吃。那个年代平时食堂的饭菜都很简单,油水不多。可会餐后的折罗油水比较大,各种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甜有酸有咸,汤汤水水的很是下饭。食堂师傅在给我们打折罗时也比较大方,基本不抖勺,我都是把折罗和米饭拌匀再吃,现在想起来都很过瘾! 

石红燕回忆起这样的一个细节。食堂吃鱼是个大事情,因为不常吃,显得尤其重要。分鱼一定是食堂大师傅掌勺,每人只能分一小块,基本解决不了那个时代我们每个人的素胃。其实食堂慢火长时间熬鱼的汤才是我们第二天的期待,往往这多半盆又浓又香的鱼汤才是我们的盛宴。不过要先去先得哟,往往迟到的,是连鱼腥味也嗅不到的。食堂的大师傅这时不再吝啬手中大铁勺,会在我们盛满米饭的碗里足足地倒上一勺鱼汤,美呀!大家用熬鱼的汤汁和米饭搅拌在一起,甩开腮帮子可劲儿地造啊!那顿饭的味道胜过世上所有的珍馐美味。


(左图:二五四医院春天里的笑脸。)

 有一次的酸辣汤是我终生难忘的,也是用那个生铁大盆装着,可以随便喝。我能喝三碗到四碗。汤里有木耳黄花、粉丝鸡蛋和红白豆腐什么的。特别是冬天每个人都能喝得浑身冒大汗。当时我已经是烧伤病房的护士了,那次的午饭就是炸馒头片配酸辣汤的。我喝到第二碗时,旁边的石医生问我,好喝吗? 我头都没抬说,好喝呀!这是第二碗了……石医生用筷子夹起一条“肉丝”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说,是猪耳朵切的丝吧?石医生笑道,还兔子耳朵丝呢!告诉你吧,这是胎盘切的丝儿!我又问,是猪的胎盘? 石医生大笑,你想得倒美,是人,是人的胎盘!好吃吗?我当时有点晕,马上联想到了人吃人的旧社会……旁边的李护士插话,人的胎盘要是焙干了,就是中药的紫合车。妇产科“节约闹革命”学得不错嘛,扔掉太可惜了,要是不给咱们大食堂,我们谁能想到拿回家用胎盘做酸辣汤啊!石医生接过话茬儿又说,还是机关灶有折儿!还就得做成酸辣汤,这一酸一辣全遮了,还真没什么怪味儿!我看着那半碗酸辣汤只感觉有点饱了……

(本期鸣谢:石红燕、季小宁的部分回忆。)

 (呼鸣油画《背诵老三篇》)


《油画背后的故事》锐评:

 

评中之评:就一些朋友有关“呼鸣讲故事”与文革之间关系的问题,做个回应。

 

文革,这个民族的永恒痛点,人们讳莫如深、退避三舍,佛家谓,我们阿赖耶识里面,善心所十一个,恶心所二十六个,所以起心动念,恶的念头力量大,善的力量薄弱。人性中的“恶心所”,在那个时代最昂扬时最发力、最革命时最狰狞。以至于今天,除了亲历者与亲历者之间,很少有谁敢于述说当时的自己。仿佛于人人唾弃之中不置喙以唾弃,就显得不够热爱“公平、正义与良知”一般。这种人人表决心的当下,令我感到熟悉和茫然。

 

然而“弱小、平凡、懵懂”,这是那时大多数人的状态。整个人类在成长的过程中,有人牺牲、有人旁观、有人沉沦、有人觉醒。所有状态都是时代和个体合力的结果。太多人后悔没能洞穿善恶,然而“智与勇”在“势”的压力之下,于矇昧之中是何等不易而可理解。包括如今大张唾弃的人在内,所有没能挺身而出者,都曾随波逐流,然而随波逐流,也不是恶意。

 

人类需要成长,民智渐渐开蒙,我们为觉知者赞。但是如屈子所说,“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数,虽然这是那个时代最悲怆和激越的清歌,然而像他们一样以鲜血荐却轩辕的人,并不多见。或者是出于自保,或者是因为懵懂。

 

然而,那个时代平凡人的岁月也是岁月,他们的豆蔻年华也是一生不会再来的过往;不管当时的背景怎样不堪,谁的青春不曾热烈和迷茫?哪个少年时代不是光彩而独有?每提文革中事,今天,假如不以“切齿挞伐”的面目喊打,即被人以“切齿挞伐”的面目声讨。然而,没有胸襟正视人性和历史,不容许沉吟和回望,那么今天的声讨者和当日的造反者,于本质上又有何二致呢?

 

人性周而复始,爱和欲望在任何时代都存在,是任何“主义”的背书和注脚。昏黄的天幕遮得再紧也终会过去,当宏大的清流喷薄而来,愈是荡荡大势就愈容得下小小石子的沉吟。记得渔父莞尔笑望屈原、鼓枻而去的样子,他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感谢呼鸣,她那么勇敢。

 

那个短暂而苦难的时代中,永恒而平凡之人的往事,也值得纪念,他们也是那个时代的牺牲。一叹,为浩浩大势里大多数无功也无过的青春年少,那因时代而永被诟病的时光,曾经也温暖、青涩和无辜。


答:有时候,时代之问,并不轻松,真的,它们往往是以压抑、无奈和血腥的面目,出现在芸芸众生面前的。魏晋之际,一个男人,喊了一句,“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耳。”喊声很豪迈,不过,终其一生,此人皆很萧索,这个人,就是阮籍。好戏连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明末,菜市口,一酸秀才,口口声声在念,“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这人,不是别人,是金圣叹,一句戏言,真有金石声。它如老舍沉湖,沈从文扫厕所,看官也,打一句帮腔,哪一件不是剜心事,哪一句不是沉痛语?血洗的历史,似乎一直在证明着一件事,刀,万能也。不过,欣喜的是,诗人们出发了,他们,是最清醒的前行者,“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诗句要解决和回答的,毫无例外,是人类能否得到救赎的终极问题。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愿你,别做水穷处的哭泣者,也别做原路返回的机会主义者,安静地坐下来吧,其实,你也可以成为云,如果你向往天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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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小迷”对大食堂的另一种“补色”,留白之外,内涵很丰富,弦外之音,可以做多种解说。油汤饭,对于养生和节食大行其道的今天来说,简直有点不合主流了。不过,请记住,在中国的大地上,也曾经有一个世代,民饥甚,路有冻死骨,别视而不见,那也是历史的真实。当然,历史不会重来,但,历史的走向,会惊人的相似,君不见,有人在说,穷得只剩钱了,有人在说,饱得那么难受。物质的丰富,精神的贫乏,这,是进步,还是后退呢?推荐阅读。编辑:穿越中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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