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石雨没有立即返回销售公司，而是继续在这个小区内转悠着，他想找一些物业公司的员工，侧面了解陈忠林的情况。刚才与陈忠林正面接触时，石雨从陈忠林主动向素昧平生的他揭露齐长江和叶庆生之间的争斗情况来看，似乎有悖情理，值得怀疑。现在，石雨所要做的，是搜集萧平跌入窨井时陈忠林在哪里？是否到过现场？如果陈忠林去过现场，嫌疑就会增大。

　　物业公司办公室里有两名三十多岁的女性，她俩负责查收业主的水电费，因为当时水电费还没有联网，业主不能利用网络交费，只能依靠物业公司派人上门收取。收水电费是有“淡季”和“旺季”的，一般在月底是“旺季”。此外，在中午和傍晚这两个时间段内，大部分业主才会在家。所以，她俩此时都在办公室里呆着。但石雨却不能上前向她们了解经理陈忠林的情况，因为陈忠林就在隔壁办公室，墙外有耳呀，如果去向她们了解，结果肯定是失望。

　　石雨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物业公司的男员工都在外面干活，比如修理工到业主家里维修电器、下水道、马桶什么的，绿化工在小区内草坪、花圃内剪草、栽花什么的，清洁工在打扫道路什么的。总之，如果找物业公司的员工，只有到那些场所去。

　　当石雨走到一幢住宅楼前面的草坪，绕过这幢住宅楼，就能到达销售公司门口。有两名员工正在草坪四角和中央种植观赏花卉。石雨走过去，见那两名员工年纪都在四五十岁左右。

　　“二位师傅在种花呀！”石雨上前打招呼。

　　两位种花工人抬起头，朝石雨瞥了一眼。

　　“师傅们种的是什么花呀？”石雨拿起地上的一把铁锹，凑上去帮忙铲土。

　　“月季花，平常的花卉。”其中一位黑瘦的花工回答。

　　“月季花很好看的，花朵大，颜色也多。”石雨显示出很懂花卉的样子。

　　这时，另外一位稍胖的花工看着石雨，问：“你家大概也养了花吧？”

　　石雨点了点头，微笑地回答：“您说对了，我家住在一楼，阳台外面有一处小院子，我老爸把三十多平米的小院子全都养了花，其中就有月季。地上栽的月季花树能长一人多高，花朵开得像小脸盆一般大。颜色也多种多样，有大红色的，有粉红色的，有月白色的，有金黄色的，有奶黄色的，有——”

　　黑瘦的花工打断石雨的话，说：“月季花是懒人花，易种易养，你看我们小区内栽种的都是这些花卉，不稀奇。”停了一下，瞄了瞄石雨，“你爸养了比较名贵一点的花卉没有？”

　　“有呀，君子兰、茶花、龙须菊等等。”石雨道，“不过，相比起栽花，我老爸更喜欢养盆景。”

　　两位花工的兴趣显然被激发了起来，黑瘦的花工说：“哪天我们去你家小院子看看，欣赏一下你爸养的盆景和花。”

　　“好啊，欢迎二位师傅去我家指导！”石雨欣然道。

　　微胖的花工再次抬起头看了看石雨：“你家住哪几号楼呀？”

　　石雨一怔，旋即便悟出对方可能误会了，以为他是本小区的业主，便解释道：“我不在这个小区住，我是销售公司的员工。”

　　两位花工都盯住石雨，异口同声地问：“你是销售公司的员工？我们怎么不认识你？”

　　“我刚来销售公司不久。”石雨回答。

　　“我猜得不错的话，是当业务员吧？”黑瘦的花工问。

　　石雨呵呵一笑，反问道：“你怎么猜中的？”

　　“销售公司的业务员不好招呀，卖楼不像卖小菜，需要的人少。”黑瘦的花工回答，“干业务员的人大多像走马灯一样，有人前脚走了，后脚就有人来，但都干不长的。小伙子，我这么说，你一定不高兴，但这可是事实呀！”

　　稍胖的花工问：“小伙子，你还没有卖掉一套房子吧？”

　　石雨答道：“刚卖掉一套，是一位朋友介绍的客户。”

　　“我刚来大有集团公司做事时，应聘的就是销售公司业务员岗位，起初找的也是熟人朋友，好不容易卖了两套房子，后来熟人朋友的路子都走完了，也就再也卖不掉房子啦！只好改行到物业公司来出苦力挣钱。”黑瘦的花工自我介绍道。

　　石雨笑着问稍胖的花工：“您这位师傅以前也在销售公司当过业务员，卖过楼吗？”

　　稍胖的花工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个本事，天生嘴笨嘛。”

　　黑瘦的花工指着同事道：“老魏是我的师傅，当成我改行当花工时，就是魏师傅手把手教我种花技术的。”

　　稍胖的花工谦虚地微笑着：“别听老潘瞎说，我哪能做他的师傅！其实都是在一起搭伴干活儿，种花是出力活，只要肯出力，谁都能干的。”

　　这时，石雨以不经意的口吻问：“我到销售公司这些天，怎么没有见过你们陈经理来销售公司呀？难道他没有事情要与销售公司联系吗？”

　　老魏答非所问地道：“小伙子，你知道销售公司门口的窨井出了事吗？”

　　“知道呀。”石雨答毕，又问，“听说是集团公司财务科一位副科长掉下窨井淹死了，这件事与你们的陈经理有关系吗？”

　　老魏道：“现在还没有结案，谁知道有没有关系。”

　　“大有集团公司接连发生了两件案子，却没有看见警察下来调查，怎么回事呀？”老潘提出了疑惑。

　　老魏瞥了老潘一眼：“警察调查案子非要让你知道不可？说不定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暗中调查呢！”

　　老潘不以为地反驳道：“警察调查案子要秘密进行？我看过那些破案的电影电视，都是案子发生后，警察深入案发地的老百姓中间，发动群众举报线索，然后顺藤摸瓜，这样才能顺利破案。可是，大有集团公司发生两件大案以来，我就从来没有看到警察来现场找群众了解情况。”

　　老魏听了老潘这番话，不由得“呵呵”笑起来，道：“你还以为现在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呀！警察没有找你了解情况是吧？可是，话说回来，即使警察来找你了解情况，你能否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呢？”

　　石雨不失时机地插言问道：“魏师傅刚才说得对，如果真有警察来找潘师傅了解案情，潘师傅能否提供线索？”

　　老潘尴尬地摇了摇头，道：“我一不在现场，二不是叶副总、齐经理的亲戚与好友，能向警察提供什么线索？扯蛋吧！”

　　老魏又笑起来，石雨也跟着笑了。

　　石雨问：“我听说大有集团公司家族矛盾很深，这两起案件是否与家族矛盾有关系呢？”

　　老魏道：“就说萧副科长生前私自从银行提现的事情吧，他没有集团公司的财务印章怎么能从银行提出现金？还不是叶副总把财务印章放在他手里，他才有这个便利。再说，萧副科长提出的现金到现在还没有被搜出来，究竟他把钱给谁了？这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呀？”

　　石雨又问道：“魏师傅说的与家族矛盾有什么关系？即使是叶副总工作失误，或者退一万步说即使叶副总指使萧平提现，然后把钱款拿走，那也只能说明叶副总有贪心，与家族矛盾扯不上的。”

　　老魏乜斜着石雨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小伙子，你还是盐吃少了，阅历不够呀！”

　　“魏师傅，您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晚辈我有意向您请教呀！”石雨口吻中透出一种谦恭的口吻。

　　老魏微微一笑，却道：“小伙子，我刚才是与你开玩笑的，别当真。”

　　石雨道：“魏师傅，我是真向您请教的。”

　　老魏忽然盯住石雨的脸，目光中透出一种疑惑：“小伙子，你为什么对这两件案子感兴趣？”

　　石雨不慌不忙地回答：“集团公司发生了这两件大案，谁不感到好奇呀！”

　　老魏一脸严肃地说：“小伙子，这些话题都涉及敏感的人事关系，你刚来大有集团公司工作，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石雨笑了笑，道：“我们只是闲聊而已，哪里说话哪里‘了了’嘛，魏师傅不必介意。”

　　老魏似乎这才放下心，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你说的也是，只是闲聊罢了。”言罢，便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刚才我说叶副总提现三百万元，其实是叶副总担心斗不过他们，索性先捞钱再说。当然，如果能斗得过他们更好，这钱反正还在他手里。”

　　“老魏猜测得有道理，我的看法也和老魏差不多。”年轻一点的老潘接着老魏的话茬道，“他们三人明争暗斗，不但大有集团公司内部的员工都清楚，连外面的人也都知道。这笔钱到现在警察还没有查出下落，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都猜测出钱在叶副总手里，是他指使萧副科长去银行提现，然后把钱交给他。叶副总为什么着急把钱搂在自己口袋里，就是担心以后集团公司被别人掌了大印，到那时自己什么也落不着了，不如现在就捞现的。”

正说着，忽然老魏重重地咳嗽一声，小声提示道：“别说了，他来了。”